朱栩走了,留下了一干极其不适应的的大臣们。
他们习惯了朱由校的上朝的方式,只要他们群起而上,总能有办法逼迫朱由校让步,按照他们的心意行事。而且朱由校向来优柔寡断,缺乏主见,他们可以操作的空间极大,完全不同于新皇帝朱栩的干脆利落。
大人们虽然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但毕竟已经退朝,只能三三两两的凑到一起慢悠悠的挤出大殿。
宫里的大人们很难受,宫外也不平静。
意气风发的山、东转运司的王瑾运大人此刻躲在客栈里一步也不敢外出,急得满头大汗,怎么擦也擦不完。
“王大人,王大人……”
门外响起海北提举司李昌勇的压低着的焦急敲门声。
王瑾运慌忙打开,不等开口李昌勇就闯了进来,飞快关门,一脸的惊惧之色道:“王大人,可有何消息?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锦衣卫,四处捉拿我们盐课的人。”
王瑾运脸色一变,双眼恐惧更多,一副心惊胆战模样的急道:“现在哪里还能传出消息,李大人,你说,咱们怎么办,朝廷这次是认真的了,要对咱们盐课动手了!”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锦衣卫近乎全体出动,拿着圣旨谁也不能反抗,李昌勇眉头紧拧,脸色变幻一阵,猛的咬牙恨声道“再等等,还没有下朝,下朝之后咱们先打听一下,再运作一番,先出了城再做计较。”
王瑾运闻言大喜,连忙道“好好,就这样就这样,先出城再说。”
他们两人不见人,昨天跟他们见面的一众盐商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全城乱窜,四处找人。
昨天要教训朱由检的胖子此刻近乎哭出声来,道:“这可怎么办,这次我可是将全部银子都拿出来买盐引,现在银子出去了,盐引还没见到,我要完了!”
其他一干盐商也脸色惨白,都急不可耐的交头接耳,不停的说着议论着。
按照大明的纲盐法,盐引卖给商人,商人提盐自买自卖,交足税银后便自负盈亏。现在他们交了银子却没有拿到盐引,朝廷又要查封各处盐场,各提举司,转运司也人人自危。稍有点敏感的人都知道,他们这次很可能拿不到盐引,更拿不回银子!
坐中间的中年人,衣着低调华丽,看似很沉稳,他等众人吵了一阵才道“诸位不要急,朝廷不可能将盐场封的太久,百姓没有盐吃不要紧,但朝廷还要税银。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等,看到朝廷究竟什么时候出盐,只要朝廷出盐了,我们就有办法拿到盐引,运到盐!”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众人冷静一阵,纷纷赞同道:“对对,孙掌柜说的对,朝廷不可能捂着盐不出!”
“是啊,朝廷更需要这些银子,绝对不会影响夏盐的,一定会很快!”
“不愧是苏、州首富,单单这份镇定就了不得,佩服!”
“难怪孙掌柜生意能做这么大,这次购的盐引也最多……”
孙庸正听着周围的恭维声,神色平静,心里却丝毫没有如面上的镇定。
他忐忑的有预感,朝廷这次这么大的动作,绝不可能轻易罢手,只怕他们想要拿到盐引并没有他嘴上说的容易。
走出金銮殿的大人们三三两两凑集在一起,低声议论声不停。朱由检与顾秉谦等人走在后面,他们走几步就要转向去内阁班房。
杨涟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向宫门,他本来凝重的脸色,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口,怨愤的脸色有了不少松动。
“杨大人,皇上的手段真是利落。”一个御史在杨涟身侧低声道。
杨涟从他的话里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意味,木着脸色,抬头挺胸的道:“皇上行事干脆利落,颇有明君之风,你我都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众人一听的话,就知道杨涟的意思了,立马开始表态。
“杨大人说的是,自古贤臣求明君,皇上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果决,实属不易。”
“确实,今天廷议之事,皇上处置都非常得当,有太祖遗风!”
“皇上有杨大人教导,理当如此。”
“众正盈朝不远,大明中兴在望!”
一群人马屁如潮,让杨涟本人都觉得胸中膨胀,颇有些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而另一边,一群人神色凝重,忧心忡忡的在低声交谈。
“皇上如此信任信王,绝非好事。”
“是啊,如今内阁之事据说尽付之于信王,顾阁老有时候都要退让三分。”
“信王极其勤勉,我听说,每日都在内阁坐到关闭宫门时才出宫,宫门一开便进宫。”
“他一个藩王如此勤勉,置皇上于何地……”
“你们还不知道,我听内侍传言,皇上今日之事都是信王所教,之前更是拟定百官名册……”
“慎言,慎言!”
“对对,出宫,出宫……”
尽管他们声音很低,但还是有不少人听到。其中就有科道的言官,都是神色一沉,眉宇间有着暴戾之色。
信王辅政是先帝临终前的遗诏,他们当时都认为朱由校是担心皇帝年幼,主少国疑,会动摇他们朱家江山,所以由成年的信王辅政,稳固国本。
但是照现在情况来看,只怕,真的会有国本之危!
傅昌宗与周应秋并肩下了阶梯,对视一笑,心里都暗松了口气。旋即又有些苦笑,原本就根本不需要他们担心才是。
“傅大人,周大人留步。”
曹化淳从后面追了几步,到了跟前,微笑道:“两位大人,皇上召见,文昭阁议事。”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犹豫道:“是,请公公领路。”
文昭阁内,朱栩坐在软塌之上,翻着堆积如山的折子,头也不回的对着进来的两人道:“都坐吧,今天谈谈盐法。”
万历后期大明改用纲盐法,简单来说,就是朝廷负责产盐,盐商负责包销,朝廷收税,商人自负盈亏。
改盐法的原因很复杂,根本原因还是是为了盐税。可是明末吏治腐败到了极点,从最低端的产盐户到最顶端的京城户部,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因此实际上并没有多大作用,盐税继续流失,盐价逐渐走高。
亏了朝廷,苦了百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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