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女眉眼间的羞涩,琼恩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起来。这种久违的紧张感,怎么觉得有点像前世第一次上门见初恋女友的父母……
对于艾弥薇而言,似乎就是如此。
她的父亲是邪神巴尔,母亲是巴尔的女选民。对于母亲,梅菲斯的感觉应该爱恨参半,既无法忍受她把自己作为邪神复活的工具看待,让她的童年记忆中充满了血淋淋的杀戮和黑暗冰冷的噩梦,直到临终前还对她下了血的诅咒;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母亲,有十年的养育之恩。十年的相濡以沫。至于父亲——不好意思,你谁啊,我不认识,请离我越远越好,谢谢。
在少女的心中,“父亲”这个位置。其实真正的占据者是那位大主教吧。尽管素未谋面,但从梅菲斯平时的言谈中,琼还是能够很清楚地就得出这个判断。最简单的证据就是:他是梅菲斯在闲谈时提及最多的一个人,比凛这个青梅竹马的闺中密友都多。如果不是对少女的品格有信心,琼恩简直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想父嫁——话说回来,父嫁似乎也不算多么邪恶,毕竟他自己还恋姐呢。
在母亲去世之后,梅菲斯面临着仇敌的追杀,不得不开始流浪逃亡。唯一陪在身边的只有凛,坦白的说。凛虽然比她年龄大,心态上却更像妹妹而非姐姐,属于需要照顾的一方,而不是能够反过来照顾人。作为尚未成年的少女,梅菲斯所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更要命的是,因为容纳了太多太多的巴尔神力,邪神已经蠢蠢欲动,即将借她的躯体复活。就在这种艰难关头,是大主教出现,将她带回教会,不但暂时性地解除了邪神复活的隐患,而且培养她成为圣武士。可以说,是大主教改变了梅菲斯的人生,让她摆脱了黑暗梦魇,走上光明的道路。在少女的生命中,他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人之一,被潜意识中当做父亲看待,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所以,这次真的是去见家长啊……
见女方家长这种事情,琼恩倒也不算陌生,前世的事情不提,就这辈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还在巫师学院的时候,他就上门见过芙蕾狄的老爸。尽管如此,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有点心中发慌。忐忑不安战战兢兢起来。
事实上,不仅他紧张,梅菲斯似乎也有些紧张——不对,是明显比他更紧张。因为接下来的一路上,她都在不断地告诉琼恩有关大主教的事情,说他的为人,说他的习惯。说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欣赏什么害怕……呃,倒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有些话明明重复说了好几次,她自己都一直没注意到,这在平时是绝对不可想象的。
“总之呢,他是个很好的人,”梅菲斯最后总结,“温和、宽厚、很好相处,无论你犯了什么错,他都不会疾言厉色地训斥,最多提醒几句。另外呢,他喜欢诚实的人——他稚够看透人的心,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是真是假,所以你千万记住。不要在他面前说谎。如果你说谎,他也不会揭穿,但心里会对你有看法的”
琼恩点头,“明白了,我保证老老实实,有一说一。”
“也不用那么拘束,他不欣赏拘束的人,尤其是男孩子,”梅菲斯赶快又叮嘱,“其实他自己就是个很有幽默感的人,虽然不经常开玩笑。”
“是吗?”
“嗯,我举个例子吧,”少女想了想,“曾经有一段时间,泰瑟尔教区那边兴起一股潮流,大家都喜欢没事在眼晴上蒙个眼罩——你知道样式吧,就是两块椭圆形的布,中间用带子连着,再用带子系在脑后那种。当然是透明的,不影响视觉,据说起初的原因是模仿神衹,强调什么‘盲眼公正,不偏不倚’。这里也有几个牧师跟着学习,被大主教看见了。他拿过一个人的眼罩,说了一句话。”
“他说什么?”
“他说,唔,很漂亮的情趣内衣啊。是文胸吧,就是尺码太小了点。”
“……”
“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戴眼罩了,当然盲人除外,”梅菲斯格格笑着,“所以你就知道,他其实也是很有趣的人,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古板——要不然的话,他当年也不会被大长老看中,点名做大主教了。”
“呃,你们的大主教是那老巫妖来任命的?”
“不算任命,但按照教会的规矩,大主教位置空缺时,长老和其他副主教都有推荐候选人的权力。而且我们这位大长老地位特殊,所以投票的时候,别人的一票就是一票。他的一票相当于三票。你知道的,一般副主教也就两到四名,加上长老不过六七人,所以只要能得到他支持,基本上就肯定当选了。”
反过来说,如果被他否定,那就岌岌可危了。这老巫妖的权力还真大,俨然就是幕后老板,当然了,以他创始元老的资历身份,救亡续存的莫大功勋,这也在情理之中就是,不足为奇。
“难怪,有这种大长老,所以你们一个比一个另类——估计不够另类的,都被他打压下去了吧。”
“另类?”梅菲斯不懂这个新鲜名词。
“另类就是‘非常态’,或者说变态。”
“你才是变态!”
“……好吧,换个说法,是‘非典型性形态’,简称非典。”
梅菲斯显然也不会懂非典的意思,但她也无暇再追问,因为就在说话期间,他们已经从后门走进神殿。来到一座从外表看不甚起眼的房子门前。“千万记着,不要撒谎,”她放心不下地叮嘱,“他真的能看出来的。”
“我知道啦,艾弥薇,你不要对我的人品这么不放心嘛。”
“一个到处沾花惹草的男朋友,我放心才奇怪吧。”
“……我错了,我有罪,我忏悔。”
“哼,谁信你。”
“好啦好啦,真的知道了,我保证。他问什么我答什么,哪怕他问我昨天晚上和你做过几次,我都一五一十地回答。”
“去死!”少女羞红着脸,瞪了他一眼,然后屈指轻轻叩门。
几秒种后,琼恩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靠近,然后门打开了,出现一个人影。他本以为会看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身材高大,须发花白。眼神锐利(梅菲斯忘了告诉他大主教的相貌,但琼恩就是如此猜测的),然而令他大吃一惊的是,门口出现的压根不是什么老者,连男性都不是——而是一位身材娇小可爱的女孩子,穿着黑色的无袖连衣裙,外面罩着镶有花边的白色围裙,头上的头饰也镶着白色花边,正笑容甜美地朝他们打招呼。
“下午好,两位,请进来吧。”
“……”
琼恩的意识暂时出现短路,还是被梅菲斯悄悄扯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礼,然后懵懵懂懂地跟着走进房间。“她是谁?”他在背后后悄悄指了指女孩,用手势询问梅菲斯。
“女仆啊,”梅菲斯用无声的口型回答,“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看见这么华丽的妹抖装,一时间大脑反应不过来……
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生活中处处充满了惊喜和意外啊。
跟着女仆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被告知大主教正在书房,请他们稍坐片刻。梅菲斯显然是常客了。不需要女仆动手,熟门熟路地就去餐厅拿出一整套工具煮起了黑咖啡。很快香飘四溢。“他最喜欢我煮的咖啡,”少女对琼恩说,“每次来都要给他煮一壶。”
“……你为什么从来没给我煮过?”
“你又不爱喝咖啡,不是总说太苦么。”
“是很苦,但如果是你煮的。再苦我都愿意喝啊。”
“行,你说的,等以后每天我给你准备一壶。”
“……哈哈,说说而已,说说而已啦,不要当真,艾弥薇。”
“我就是当真了——大主教。”她看见客厅门口出现的人影,连忙站了起来,“您好。”
“下午好啊,艾弥薇,”一个身材半点不高大,头发乌黑,胡须刮得干干净净,而且略略有些矮胖。年龄大约在五十岁上下的圆脸中年人走进客厅,他的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看向琼恩,“这位是兰尼斯特先生对吧。”
“是,是的,因为他今天说很想拜见您,我就顺便把他带过来了。”梅菲斯赶紧回答,“打扰您休息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我也正好刚刚睡醒。”大主教笑着摇摇头,“本来头还有点晕晕沉沉的,能够看见你们这样朝气勃发的年轻人,让我老头子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呢。”
“嗯,嗯。”
梅菲斯明显局促不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大主教主动挑起话题,和琼恩闲聊起他一路来的见闻,让气氛很快变得融洽起来。说了片刻,梅菲斯起身去餐厅,看着她的身影离开,大主教突然中止了谈话,微微笑着看向琼恩。
琼恩被他看得手足无措,心中发慌,“怎……怎么了?”他勉强笑着,“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别紧张,我不会问你们昨晚做了几次——困为我知道艾弥薇是今天凌晨四点钟才回去的。”
“……您请问吧。”
“那我就冒昧了,”大主教悠然说,“你喜欢艾弥薇吗?”
“喜欢。”琼恩立刻回答。
“爱她吗?”
“爱。”
大主教笑起来,“回答得真干脆呢。年轻人,”他偏了偏头,“知道爱的意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