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野带着警卫团的2营,花了两个多钟头急行军赶到崞县与安化县中间的陈庄,不出王野所料,孙彬的三分区主力果断然已经撤到了陈庄附近。
并且三分区的地方部队和民兵都已经陷入到了苦战。
“老王,你可算是来了。”孙彬灰头土脸的来到王野跟前,一脸希冀的问道,“你带了多少援军过来?”
王野道:“带了警卫2营。”
“什么,才一个营?”孙彬急道,“这哪够。”
王野道:“先不说这个了,你给我说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孙彬便刷的铺开地图,又拿手电筒照着地图说道:“向我们三分区防区发起渗透的日军总共有五路,每一路的兵力大约在一个步兵大队左右,其中的三路在平安县城以北,另外两路在平安县城以南。”
王野道:“火力呢?”
孙彬道:“没有山炮、野炮,甚至于步兵炮也没有,只有迫击炮,但是迫击炮的数量极多,少说也有二十门以上。”
王野凛然道:“看来鬼子这次是有备而来,炮兵火力都做了调整。”
孙彬点头道:“老王,你说的对着呢,这伙鬼子绝对是有备而来,他们专门找村与村之间的空隙处穿插,既便是遇到我们的阻击也不跟你过多纠缠,能绕行就会果断绝行,实在绕不过去的时候才会跟我们交战。”
“这些鬼子的意图就不是跟我们交战。”王野黑着脸说道,“老孙,你没有放他们过去吧?”
“那不能够。”孙彬道,“我可是在严格执行你制定的策略,一边分兵阻击各路鬼子,一边集中主力围歼其中一路!”
“但是这次渗透进来的鬼子数量有些多了。”
“光是阻击,就动用了老子五个营的兵力,要不然光靠民兵根本就挡不住鬼子!”
“这样一来,能够用于围歼作战的兵力就只剩下四个营,这点兵力用于围攻日军一个大队根本就不够啊。”
说到这一顿,孙彬又道:“老王你也知道的,天打岗阻击战和云起镇阻击战之后,我们三分区的三个团都伤亡惨重,减员情况非常严重,四个营也就一千多号人,加上民兵也就两千人出头,才两倍兵力优势。”
王野沉声道:“兵力你不用担心,二分区的援军马上就到。”
孙彬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又问道:“二分区也会派兵过来?”
王野道:“鬼子向我们身后发起这么大规模的迂回渗透,如果没有纵队主力增援,怎么可能挡得住?”
孙彬大喜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正说话之间,谷小北就急匆匆过来。
“司令员。”谷小北喘了口气,说道,“二支队的温团长带着部队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爽朗的笑声便传过来,王野和孙彬扭头看时,便看到二支队3团的团长温兆启已经大步流星走过来。
温兆启跟孙彬还有王野也是老熟人了。
“老孙,我没有来晚吧?”温兆启说完又看到王野,便又道,“老王也在?那今晚这仗可就好打多了。”
王野笑道:“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呀?”
“那当然。”温兆启道,“老王你是什么人?晋西北的战神啊!”
王野笑笑,又接着说道:“咱们就不废话了,老孙,阻击的任务就交给你,一定要充分利分现有工事,尽可能拖住全部五路日军。”
停顿了下,又对温兆启说:“老温,你协助我进攻!今天晚上,咱们要把冈村宁次伸进咱们防区的这五根手指头,一根接一根全部捏碎!”
“是!”孙彬和温兆启轰然应诺。
……
太原,第1军司令部作战大厅。
只见巨大的沙盘之上,5個师团的5个联队共计15个步兵大队,分成15路分别从九公山的北麓、卧虎山的南麓以及平安县城的西北方、西南方分头插入,就好像是15支利箭分别射向八路军晋西北根据地的腹心。
看着这15个醒目的攻击箭头,司令部里的参谋们全都惊叹不已。
反而是冈村宁次自己却又变得眉头紧锁,看上去似乎是有些担心。
是的,这时候的冈村宁次确实有些担心,在攻击还没有发起之前,冈村宁次觉得他的这个饱和式攻击绝对是打在了三八六旅的痛处,大概率会导致三八六旅顾此失彼,所以破掉王野的土拨鼠防御可以说是毫无悬念。
但是等到真的发起了攻击之后,冈村宁次忽然又感到了一丝不安。
八路军三八六旅可是个凶悍至极的敌人,这支部队如果全力以赴,甚至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吃掉皇军一个最精锐的主力师团!
第28师团就被三八六旅吃掉了。
所以,面对如此凶悍的敌人,联队级别规模的渗透穿插都不安全,大队级别规模的渗透穿插就更更不用多说,完全不足以保证安全。
其实,冈村宁次存的心思也是送一半的攻击部队给三八六旅吃掉,只要能有一半的攻击部队,也就是七到八个步兵大队能渗透进去,反客为主抢占匪心中心地带的土拨鼠工事,那么这次的战术意图也就完美达成了。
然而事到临头了,冈村宁次却忽然觉得,
他的这个战术意图可能没那么容易达成。
冈村宁次忽然很想跟水原拓也再讨论一下。
当下冈村宁次回头喊道:“水原君?水原君呢?”
站在旁边的吉本贞一道:“大将阁下,水原君回宪兵队了。”
“倒是忘了水原君是太原宪兵队长。”冈村宁次点点头道,“吉本君,马上派人把水原君叫来,这段时间他就不要再回宪兵队了。”
“哈依。”吉本贞一顿首。
……
在重庆,黄山官邸云岫楼。
楚云飞这几天都在云岫楼,临时给常凯申充当军事顾问,因为常凯申非常关心这一次的晋西北会战,经常会提出问题。
而楚云飞又是对晋西北最为熟悉的。
但是云岫楼毕竟不是晋西北会战的参战双方的指挥机关,所以楚云飞也不用长时间呆在作战大厅内,更多在云岫楼的卫队宿舍。
楚云飞正跟侍卫们在闲聊,侍三组的一个参谋就走进来。
“楚将军。”参谋恭敬的道,“我们组长请你马上去作战室。”
“这是晋西北战局又有新的变化了?”楚云飞站起身就往外走。
快步来到作战大厅,便看到唐纵和两个参谋正在紧张的沙盘作业。
楚云飞便笑着说道:“乃建兄,这是军统太原站又有新的情报过来了吗?这段时间军统太原站的工作效率还真是令人佩服。”
“云飞兄,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唐纵一摆手,又道,“你快来看,咱们想不出破解土拨鼠战术的办法,但是冈村宁次这个老鬼子想出来了。”
“哦是吗?”楚云飞闻言神情一凝,快步走到沙盘边。
定睛看时,只见唐纵和几个参谋已经在沙盘上摆出了十五个箭头。
看到这十五个箭头,楚云飞失声道:“冈村宁次一次就投入整整十五个步兵大队?老鬼子是不是疯了?”
“他没疯,云飞兄,是我们格局小了。”唐纵凛然道,“冈村宁次这次祭出的是饱和式渗透攻击,所针对的就是八路军三八六旅兵力不足的弱点!”
楚云飞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说道:“这个倒真是。”
停顿了下,楚云飞又道:“三八六旅现在的兵力顶多也就三万人左右。”
“但是日军却足有九个步兵师团外加一个战车师团,至少有十二万人!”
唐纵说道:“所以,冈村宁次这次真是击中了八路军三八六旅的要害,不出意外,三八六旅只怕是要吃大亏了。”
两人正在说话之间,常凯申也走进来。
唐纵又把刚才的话跟常凯申说了一遍。
常凯申听了顿时心情大好,这下好了。
……
安化,地下指挥所。
“喂?我是纵队部,请进!”陈铭历正在打电话。
旅长和马源则围在地图前,将晋西北纵队和日军的最新动向反映在地图上。
从地图上看,晋西北纵队的局面可以说很不乐观,因为日军的兵力太多了,而且攻击的区域间隔又很大,使得三个军分区的部队十分的被动。
很快,陈铭历就挂断电话,又快步走回到地图前。
“旅长,一分区报告,牛村方向的日军又往前推进了两公里!一分区的一个排外加牛村的民兵队虽然组织了阻击,但是只阻击了不到半小时,因为双方的兵力以及火力相差实在是太过于悬殊,而且日军又是沿着村子与村子之间的空隙地带穿插,所以我们的土拨鼠工事无法发挥作用,而只能够凭借临时挖掘的战壕以及散兵坑进行防御。”
听到这,马源就拿起蓝色铅笔和角度,将其中一个蓝色箭头往前推进少许。
旅长再定睛看时,只见代表日军的15个蓝色的攻击箭头已经完全深入到了晋西北军区三个军分区的防区内,速度最快的也就是牛村的这一路甚至已经深入了五公里。
“娘的!”旅长便将手中铅笔重重扔在地图上,黑着脸说道,“马上给钟盛打电话,让他再调派部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挡住牛村方向日军!”
“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让任何一路日军渗透过土拨鼠防线!”
顿了顿,又说道:“再给丁伟打电话,看看能不能再调一到两个营去增援一分区,一分区的防御正面太宽了,兵力缺口实在太大。”
“是!”陈铭历便又赶紧去打电话。
……
太原,第1军司令部作战大厅。
大厅里的参谋们来回频繁走动,隔壁通讯课的电话铃声以及嘟嘟嘟的电波声更是已经响成了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气氛。
水原拓也挎着军刀走进作战室,收脚立正道:“大将阁下。”
“喔,水原君你来了?快过来。”冈村宁次招手示意水原拓也过去,水原拓也当即挎着军刀走到冈村宁次的身边。
“水原君你来看。”冈村宁次手指着沙盘说道,“皇军虽然一次就投入了整整15个步兵大队,分别从十五个不同方位同时发起饱和式进攻,但是进攻仍然不顺,15个步兵大队无一例外全部遭到了三八六旅的地方部队的顽强阻击。”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水原拓也道,“以陈根和王野之能,在这15个步兵大队的迂回渗透被发现后的第一时间,两人就肯定已经识到了皇军的意图,所以必然会派出地方部队甚至民兵拼死阻击,好为他们的正规军赢得调整时间。”
冈村宁次道:“但是我们不能给他们调整的时间。”
“当然不能。”水原拓也点头道,“如果给三八六旅足够的调整时间,他们就会在局部战场集中优势兵力,将渗透进入匪区的15个步兵大队,一个一个逐一吃掉,这样一来皇军不仅无法达成意图,还会白白得葬送掉15个步兵大队!”
“很好。”冈村宁次欣然点头道,“那么对此你有什么高见?”
水原拓也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将阁下,我们已经押上太多赌注,眼下已然形成了骑虎难下之态势,所以只能继续加大赌注的投入!”
冈村宁次神情一凝,说道:“你是说,战车部队?”
“是的!”水原拓也肃然道,“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单凭步兵已然不可能快速渗透进匪区的核心区域,那就只能让战车部队协同步兵发起进攻。”
顿了顿,水原拓也又道:“总之,必须确保七到八个步兵大队突破八路军阻击,反客为主抢占匪区的核心区域,否则这一仗就必然旷日持久!”
冈村宁次其实也同样有这个想法,只是还有些犹豫。
但是听取了水原拓也的意见之后,便立刻下了决心。
当下冈村宁次说道:“命令,战车第3师团立即出动5个战车中队,并以小队为单位分别协同各步兵大队向前快速推进!”
“哈依!”井上靖顿首。
……
这时候,在陈庄附近的战场。
王野所率领的二支队一个团、警卫2营外加三分区的五个地方营,正对日军的其中一个步兵大队发起猛烈进攻,而孙彬则率领三分区的另外四个营外加民兵,拼死阻击另外四个日军步兵大队,仗打得十分的艰苦。
本来呢,还是可以勉强坚持。
但是当日军投入坦克后就不行了。
四个作战方向,很快就变得四面漏风。
这边正打着呢,一个通信员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报告:“司令员,鬼子攻势太猛,三团1营退到小陈庄了!”
“什么?”孙彬闻言吓了一大跳。
王野给的命令,是利用有利地形,且战且退,尽可能延续日军的推进速度,这就需要负责阻击的几个营以及民兵高度的一致。
如果其中一个营退得太快,就会另外四个营造成被动。
而现在,小陈庄那个营显然是撤退得太快了,已经威胁到另外旳三个营了,因为小陈庄一旦被放弃,这一路的鬼子来个反卷,就能包抄了另外三个营以及民兵的退路,那整个防线立刻就崩溃,后面的仗就没办法打了。
这其实就是击破其中一点,就击破了整条线。
当下孙彬只能对谷小北说:“小北,你马上带一个警卫连过去支援小陈庄!”
三分区有个警卫营,是一个加强营,五百来人,是孙彬手中最后的预备队,孙彬原本是不打算轻易动用预备队。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还有谷小北,也只能让他上战场了。
因为除了谷小北,他身边已经没有可用的干部。
三分区的老兵原本就不多,上次在云起镇、天打岗一番恶战,又牺牲了不少老兵,现在甚至连许多排长、连长都是突击提拔的。
所以在三分区里,谷小北已经算是老兵了。
谷小北倒是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就答应道:“是!”
看着谷小北转身就要离开,孙彬又叮嘱道:“小北,注意安全!”
谷小北便转身回头,向着孙彬敬了记军礼,然后转身匆匆去了。
谷小北一走,卡尔森便立刻带着他的团队,背着照相机、摄像机跟上去,卡尔森自己反而抄着一支步枪。
当谷小北带警卫连赶紧时,小陈庄已经是岌岌可危。
谷小北一边命令部队迅速进入阵地,一边又把坚守在阵地上的一个战士叫了过来。
“这位兄弟。”谷小北蜷缩在战壕内,问那个战士道,“你们牛营长呢?牛大卵呢?”
“我们营长?”那个战士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也或许是血水,惨然道,“已经牺牲了。”
谷小北脸色微变,又问道:“那你们教导员呢?”
战士喘息着答道:“也牺牲了。”
“啊?”谷小北脸色越发难看,又道,“那你们副营长和副教导员呢?”
“都牺牲了,全都牺牲了。”那个战士越发惨然的道,“不光是副营长、副教导员,还有我们连长、指导员也都牺牲了,另外两个连的连长以及指导员也都牺牲了,现在职务最高的是三排的副排长。”
听到这句话,谷小北想哭。
卡尔森通过翻译得知原委,也是肃然起敬。
而且卡尔森完全无法想象,一支部队的军官伤亡这么大,竟然还没崩溃?这支部队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既便是面临如此巨大的牺牲,也能够始终保持高昂的斗志!
不可遏止的,卡尔森内心便涌起强烈的想要探究并记录这支部队的冲动。
当下卡尔森对他的随员汤姆说道:“汤姆,快把摄像机架起来,我要录像!”
“你说什么?”汤姆却难以置信的抗议道,“长官,日军马上就要进攻了,这时候让我架起摄像机录像,你这话是认真的吗?”
“是的,我,现在非常认真的在跟你说话。”卡尔森死死的盯着汤姆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让你把那该死的摄像机架起来,立刻,马上!”
“该死的,我不干了!”汤姆却扔下摄像机转身就跑。
“你想跟着这些中国佬一起发疯,随你的便,我可不想送死。”
“真是一坨狗屎。”看着抱头鼠窜的汤姆,卡尔森咒骂了一声,只能自己架起摄像机并把镜头对准前方阵地,正对着谷小北开始摄像。
……
太原,第1军司令部的作战大厅。
“八嘎,投入5个战车中队协同作战,居然还撕不开王野的土拨鼠防线。”冈村宁次咬牙切齿的道,“这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
“哈依。”水原拓也一顿首附和道,“从这15个步兵大队刚开始的推进速度就可以判断出来,王野其实也并未意识到他的土拨鼠防线存在一个致命的漏洞,所以完全没有预料到皇军会投入15个步兵大队发起饱和式渗透。”
“然而,三八六旅却能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迅速调整防御部署,并顽强抵挡住皇军十五个步兵大队的渗透,这的确令人感到意外。”
“在皇军投入5个战车中队之后仍旧不能迅速形成突破,就更令人震惊。”
说到这里一顿,水原拓也又接着说道:“由此也足以证明,八路军三八六旅这支部队的顽强战斗力还有王野此人高超的指挥造诣。”
听到这,冈村宁次便越发坚定自己的决心。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重创甚至全歼三八六旅。
还有陈根以及王野,无论如何也要活捉或击毙这两个家伙。
再让这样两个拥有极其高超的指挥造诣的八路军将领活着,实在太危险,对华北方面军来说更不啻于一场灾难。
这时候,水原拓也又道:“不过三八六旅的兵力劣势终究是客观存在的,所以我可以断言皇军很快就能够取得突破。”
话音刚落,通讯课长井上靖便快步走进来。
“大将阁下。”井上靖顿首报告道,“佐佐木大队已经推进到小陈庄附近。”
“小陈庄?”冈村宁次的目光立即落到沙盘上,水原拓也更是第一时间从沙盘上找到了小陈庄的位置,并拿木竿指给冈村宁次。
稻盛正夫则迅速将代表佐佐木大队的那枚兵棋,往前推进到小陈庄所在。
看清楚小陈庄所在的位置之后,冈村宁次顿时间眼前一亮,欣喜的说道:“很好,佐佐木大队如果能够再往前迂回两公里,就可以摆脱三八六旅纠缠,也就完全彻底的深入到了匪区的核心区域,这时候无论是包抄两翼掩护兄弟部队扩大战果,还是就地展开抢占陈庄附近的土拨鼠工事,主动权就将操之于我手!”
水原拓也也微笑着说道:“显而易见,八路军三八六旅的兵力已经运用到了极限,所以整个防线就变成了线状防御,这个时候皇军只需突破其中一点,三八六旅的整个防线就会像鸡蛋壳般碎裂,大将阁下的反客为主已然大功告成!”
“嗳,这话却是说早了。”冈村宁次一摆手说道。
停顿了下,冈村宁次又咐咐井上靖道:“井上君,电令佐佐木大队,不要与小陈庄的八路军过多纠缠,如果在村庄与村庄之间的空隙地带遭遇到阻击,则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予以击破,再大踏步的继续往前迂回渗透!”
“哈依!”井上靖顿首。
……
小陈庄附近战场。
卡尔森抱着摄像机一边摇动手柄,一边将镜头对准谷小北。
虽然是夜间,但是借着炮弹以及手榴弹爆炸所产生的红光,还有阵地上的麦秸堆、地瓜藤等杂物的燃烧,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整个战场的全貌。
由于日军选择了两个村庄之间的空隙地带,所以事先构筑的工事没能够派上用场。
谷小北他们只能凭借临时挖掘的浅浅的散兵坑以及战壕作战,所以打得十分艰苦,部队的伤亡也非常大。
“谷营长,坦克!鬼子的坦克又上来了!”
据守在前方一个散兵坑中的战士大吼起来。
卡尔森稍稍调整了一下摄像机的镜头,便看见了日军的坦克。
那应该是一辆九七式中型坦克,一边前进,一边用前射机枪猛烈扫射,耀眼的火舌猛的扫过前方那个散兵坑。
刚刚出声示警的战士瞬间就被打成了筛子。
从摄像机的镜头,卡尔森甚至在夜色之中看见了飞洒的液体,那是血!
“燃烧瓶!”谷小北的声音响起,“燃烧瓶!快拿燃烧瓶干掉鬼子坦克!”
“谷营长,没有燃烧瓶了!”一个声音响起,“我们的燃烧瓶原本就没多少,仅有的几个刚才都用完了!”
“炸药包!”谷小北的声音再次响起,“快拿炸药包!”
“炸药包,炸药包来了!”很快就有民兵送来炸药包。
然后不等谷小北下命令,一个战士便抱起炸药包跃出战壕。
夜空之中,传来那个战士略带嘶哑的咆哮:“我是共产党员,我先上!”
卡尔森透过镜头紧紧的盯着那个战士,那明显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并没有直愣愣往前冲,而是走的之字形路线,还会做出各种战术规避动作。
然而没用,因为鬼子坦克的后面还伴随着大量的步兵。
密集的机枪还有步枪火力猛烈的倾泻过来,那个战士很快就倒在地上。
“驴日的,俺跟你拼了!”又一个战士从战壕中跳起身,扑向之前倒地的那个战士,并从那个战士的身上捡起炸药包继续往前冲。
还是没用,又一阵密集的火力倾泻过来,第二个战士又倒在了血泊中。
“他娘的!”谷小北便脱下军帽狠狠掼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大吼了起来,“火力掩护!所有机枪还有冲锋枪火力掩护!”
卡尔森立刻把镜头对准谷小北。
卡尔森已经预感到谷小北想要做什么。
他想要阻止,但却像被人施了魔法般,只能够机械的抱着摄像机摄像,最多就转动一下镜头,不时有流弹咻咻尖啸着从耳畔掠过,也不知道躲一下。
卡尔森觉得自己一定是着了魔,又或者是疯了,管他呢。
摄像机的镜头中,八路军的机枪和冲锋枪已经火力全开,密集的弹雨顷刻间向着前方的日军猛烈的倾泻过去,不少子弹打在坦克的装甲上,叮当作响。
日军坦克和后面伴随进攻的日军步兵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走。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谷小北飞起跃出战壕,快速向前突击。
很快,谷小北就来到了阵亡的第二个战士身边,抱起炸药包就往前冲,毅然的冲向了前方正在猛烈开火的日军坦克。
然而,日军很快就发现了危险。
先是伴随进攻的日军步兵掉转枪口,
紧接着日军坦克也掉转前置机枪的枪口,
只一通火力急袭,谷小北便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过,卡尔森却通过摄像机的镜头发现,谷小北并没有牺牲。
虽然整条左臂都被重机枪子弹给打碎掉,但是谷小北仍用右臂抱住炸药包,再用嘴巴扯掉导火索,再然后拼尽全力将炸药包扔出去。
呲呲冒烟的炸药包在地上弹了两下,落进日军坦克的履带下。
下一秒钟,摄像机的镜头之中便猛的绽放起一团耀眼的红光,耀眼的强光几乎能把人的眼睛都灼花掉,但是摄像机却忠实的记录下了一切。
日军的那辆九七式中型坦克一下就被掀起空中,整个都变形。
如此烈度的爆炸,不用怀疑,车厢里边的乘员肯定都被震死。
这个时候,令卡尔森感到意外的一幕突然上演,炸药包的猛烈爆炸就好像打开了一个潘朵拉魔盒,周围紧接着就响起连续不断的猛烈爆炸。
伴随着猛烈爆炸,还有无数道耀眼的火舌绽放。
在这猛烈的爆炸还有耀眼火舌的扫射下,日军一排排的倒地。
直到六七秒之后,卡尔森终于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八路军的援军赶到了。
是的,是八路军的援军到了,而且来的是主力,仅仅只是一通火力急袭,就重创发起进攻的日军,剩下的日军就狼狈不堪的撤回去。
来援的八路军发起猛烈追击,一个身影却飞奔过来大声叫喊。
“谷小北!”那个身影高喊道,“谷小北?小北!小北!还有能喘气的没有?”
阵地上竟然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卡尔森便猛然意识到,刚才坚守在这处阵地上的八路军竟然都牺牲了,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卡尔森当即抱着摄像机往前跑。
那个身影发现了卡尔森,当即猛扑过来。
“卡尔森?”扑过来的人是王野,问道,“谷小北呢?”
卡尔森没有回答,只是把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已经躺在地上的谷小北。
跟着摄像机镜头,王野也发现了谷小北,当即蹲下身将谷小北扶起来,在看清楚谷小北的情况之后,顿时神情惨然。
“小北,挺住啊!”王野惨然说道。
“我这就送你去野战医院,千万别睡着!”
说到这,王野又扭头大吼:“担架,来一副担架!”
很快就有两个民兵抬着一副担架跑过来,准备把谷小北搬上担架。
然而谷小北却虚弱的摇了摇头,低声说:“王参谋,不用,不用了,俺不行了。”
“不会,你没事,你不会有事。”王野哽咽的说道,“小北,相信我,你不会死,你绝对不会有事的!你得活着,你得活着!”
“王参谋,俺好怕。”谷小北忽然之间流下了眼泪,“俺真的好害怕,俺不想死,俺都还没有娶媳妇呢,俺还没有给俺娘养老送终呢。”
“俺娘就只剩下俺一个儿子了,俺不能死……”
“不怕,小北不怕。”王野只能用力的搂紧谷小北,“你不会死。”
“俺娘,俺娘……”谷小北很快进入到了弥留状态,眼前或许已经出现了幻觉,脸上的恐惧之色忽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笑容,“娘,俺想你。”
喊了最后一声娘,谷小北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看到这,卡尔森便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摄像机一扔就从挎包掏出日记本。
然后笔走龙蛇写道:谷小北,只是一名普通的八路军战士,与我在晋西北接触过的成千上万的八路军战士没有任何区别,他喜欢美食,喜欢穿新衣服,喜欢年轻人应该喜欢的一切事物,比如说娶媳妇,他也一样憧憬着娶媳妇。
但同时,谷小北也害怕正常人会害怕的一切事物,比如说,死亡。
在他临终的一刻,我在他脸上看到了巨大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从谷小北的眼神,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出来,他对这个世界充满无限眷恋。
然而,把时间倒回去五分钟,他却毫不犹豫的抱起炸药包冲向了日本人的坦克!
所以我十分困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使得他竟然可以克服对死亡的巨大恐惧?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但是我能肯定,这跟日本人所宣扬的****肯定有着本质的区别,这是两种不同的力量。
在这个古老的东方民族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
无视生命的****并不可怕,所以我们漂亮国一定能战胜日本。
只有热爱生命却又勇于牺牲的中国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我希望,中国永远都是漂亮国的盟友,我希望漂亮国永远不要与中国为敌。
只有最愚蠢的国家才会选择与中国为敌!
……
与此同时,在万马渡。
老百姓已经开始渡河。
大大小小几十条渡船,已经停泊在码头。
已经在黄河岸边枯等许多天的晋西北百姓终于得以渡河。
在民兵的引导指挥下,百姓们排成了几十个有序的长队,依次上船,谷家的两大一小也走在人群之中。
这两大一小分别是谷大娘、儿媳和孙子小土豆。
老谷家四兄弟,就只有大哥谷小东娶了媳妇生了个儿子。
儿媳和小土豆走在前面,谷大娘背着个小包袱,踩着跳板眼看就要上船,忽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一个跟斗栽入河中。
还是船上的民兵眼疾手快,一把就伸手拉住了。
“大娘,你没啥事吧?”民兵一脸关切的问道。
已经先上船的儿媳和小土豆也赶紧折回来搀住谷大娘。
小土豆更是仰着小脸,一脸关切的问道:“奶奶,你怎么了?”
“土豆乖,奶奶没事。”谷大娘摸了下小土豆的小脑袋,又对儿媳说,“老大家的,我刚才心里突然之间揪了一下,你说会不会是小北出什么事了?”
“娘,不会的。”儿媳忙道,“孙司令员不是做过保证,不会让小叔轻易上战场的,所以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但愿不会有事,阿弥陀佛。”
“观世音菩萨啊,还有满天神佛保佑。”
谷大娘闭上眼睛,虔诚的开始在心里念起佛号。
这时候,前面忽然有一个民兵急匆匆的挤过来,一边连声的问道:“有谁会接生?这里有谁会接生?”
儿媳道:“娘,好像是有人要生孩子了。”
“啊?”谷大娘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说道,“俺会,掩会接生。”
“大娘你会接生?太好了。”民兵赶紧领着谷大娘来到船舱的一角,只见已经有人用竖起的草席把船舱隔开。
谷大娘刚走进去,便看到一个孕妇躺在地板上。
孕妇明显疼极了,却死死的忍住了不肯喊出声。
谷大娘一边吩咐民兵准备热水和剪刀,一边又对孕妇说道:“丫头,实在忍不住了你就喊出来吧,相信大娘,喊出来就会好受些。”
然而孕妇却仍旧牙关紧咬,不肯喊出声。
谷大娘便又说道:“你要是实在不知道喊什么,那就骂,骂你男人,你给他生孩子,却还要为他受苦,骂他,骂出来你也就好受了。”
孕妇便真的高声骂了起来:“李云龙你个王八蛋!”
伴随着秀芹歇斯底里的叫骂声,船舱中响起一声嘹亮儿啼。
随即便响起谷大娘欣喜的声音:“丫头,是个小子,是个大胖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