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公公上前说道:“陛下,马车已经备下了,再有片刻,三公主便要启程了。”
批阅奏章的笔停了下来,萧华答了一句:“朕知道了。”
“吩咐下去……”
有些事不能明着来,若是太不把长武看在眼里,难免会生出乱子,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对于长武,当然是能拖就拖。
悔婚不可,但若是中途遭劫匪,那就完全说的过去了。
当然,这样做的话,估计长武也心知肚明,但只要那一层窗户纸没捅开,那长武就没有理由入兵大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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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为公主别上发钗,今日三公主穿上了一袭红装,倒不像是个新娘,反倒是像个红尘儿女,英姿飒爽。
萧栀之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抿了抿唇,问道:“婵儿,好看吗?”
叫做婵儿的宫女强挤出一抹笑意,答道:“好看呢,殿下。”
她为殿下感到不值得。
两年不回京,回京便又要远行。
婵儿眼眶微红,她还没将殿下如今的样子记在脑海中,殿下就要走了。
“殿下,到时辰了。”婵儿的声音有些颤抖,说出这句话时极为无奈。
“嗯。”
萧栀之答了一声,站起身来。
婵儿随她出了宫门,轿子已经在宫门前备好。
长武国洪使臣立马迎了上来,说道:“三公主请上轿吧!”
萧栀之看了一眼,却迟迟没有上轿。
“三公主?”洪使臣又喊了一声。
萧栀之红唇轻启,说道:“今日不坐轿,给本宫换匹烈马来。”
洪使臣说道:“公主,出了城门便有马车直去长武,那时再骑也是一样的。”
萧栀之却是摇头道:“本宫就要烈马,就在这上京城里。”
“这……”
洪使臣有些犯难了,在上京城中驾马可是重罪,他一时也有些犹豫不决。
萧栀之道了一声:“父皇不会怪罪下来的。”
洪使臣思索了片刻,说道:“那好。”
他想着许是三公主要离开京城了,有些要求要不是不能答应,只要好生防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来人!”
“去给三公主牵马来。”
没过片刻,一匹棕马便被牵了过来,说是烈马实则也只是普通的马匹。
萧栀之轻身一跃,跨上了马。
“驾!”
马儿慢步向前,身后的洪使臣差人道:“拆散人群,跟上便是。”
在洪武使臣的指引之下,前方的人群让开一条道来。
棕马慢步,为那马背上的身着红衣,头戴金钗的女子开道前行。
萧栀之望着街道两旁一张又一张面庞,这些与她毫不相干的人,却没能有一张面孔她的记忆之中。
她在深宫待了数十年,外出两年,归来几日。
唯一留下的记忆,便是那日烈阳西下,纵马上京。
是那一袭儒衣的背影。
只不过,此刻,她却是看不见了。
萧栀之在人群之中寻找人那儒衣先生的身影,她抿了抿唇,最后却也只能放弃。
洪使臣见其神色暗淡,便说道:“三公主,既是将去,又何必再留恋这里的风光,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萧栀之摇了摇头,并未解释。
“驾。”
队伍往前行去,穿过一条条街道,这条路萧栀之再熟悉不过,当初她就是走的这条路逃出的上京。
这次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
纵马忽的停了下来,萧栀之看向了一侧。
围墙高耸,瞧不见里面,正是在那京城卫兵把手之下的上京天牢。
洪使臣问道:“三公主何故停下?”
萧栀之说道:“本宫有一位故人在此,临走之际,想再见一面。”
洪使臣看向那上京天牢,拒绝道:“上京天牢乃是重地,我等长武使臣不得入内,也护不到公主。”
萧栀之话语间有些冷意,说道:“若是本宫硬要进去呢。”
洪使臣袖下拳头紧握,眼见着没多远路就要出京城了,却总是遇到这麻烦事。
洪使臣说道:“若是没有手谕,公主也进不去的。”
萧栀之沉默半晌,说道:“本宫让他们带个话,总可以了吧。”
洪使臣点头道:“若是这般,当然可以。”
萧栀之下了马,迈步朝着那上京天牢走去,镇守着此地的卫兵一一行礼。
“见过三公主!”
萧栀之看向那卫兵,问道:“那日与我策马长安的先生,可是关在里面?”
卫兵回忆了一下,说道:“殿下,陈先生前日已经被胡公公与监正大人接走了,不在里面。”
“不在了……”
萧栀之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一抹笑意,看似极为勉强,却又好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她口中念叨道:“那就好。”
卫兵问道:“殿下可还有什么事?”
萧栀之摇了摇头,她余下的挂念在此,人不在此地,挂念也不在此地了,更没有想要再留下来的话。
卫兵看了一眼等候在远处的长武使臣,他张了张口,说道:“小的不能擅自离岗,送不了殿下了。”
萧栀之微微一笑,说道:“不必。”
卫兵砸了咂嘴,低头道:“若往后在长武待的不如意,殿下便书信一封,自由铁骑踏破长武城门,迎殿下归来。”
“这是你自己的意思吧。”萧栀之轻笑一声。
卫兵有些脸红,语塞的说不上话来。
“若是这般,我岂不是成了引起两国战事的妖女了。”
“不是的殿下,不是……”
萧栀之抬手道:“只是玩笑话,你也不必太在意。”
她回过头去,看向那等候的长武使臣,说道:“我走了。”
说罢,她迈开步子,离开了天牢门口。
卫兵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可仔细一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道别。
萧栀之回到了队伍之中,轻跃上马,道了一句:“走吧。”
洪使臣高声喊到:“前行出城!”
队伍继续动了起来,朝那上京城门行去。
萧栀之最后再回望了一眼那上京天牢。
没成想,竟还错过了。
不过应该也是件好事,没留下什么念想,他也不用记得自己这萍水相逢的路人。
队伍出了城门。
马背上的红衣女子回望了一眼那城墙。
“江湖再见。”
这句话,也许是对上京说的,又或是对那儒衣先生说的。
到底如何,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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