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先生见了几个外地的富商,谈了一些生意上相关的事,北边土地贫瘠,比不得江南富庶,生意上的往来自然也不少。
今天这几位都是江宁来的,谈的是酒水的生意,也无意外,觥筹交错之下,两方便确定了下来。
正谢云站起身来,举杯道:“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今天言大人能赏脸,是我董字商行沾了光,若是往后有事,言大人尽管开口就是。”
言先生抬手笑道:“如今我言文上不过是个市井小民,早已经不是大人了。”
正谢云却摇头道:“言大人之才我等看在眼里,大人便是大人,正某当满饮此杯,以敬言公。”
他抬起头来,将那酒灌入口中。
言先生同样举杯,不弱分毫,亦是满饮此杯。
在几位掌柜的劝慰之下,言文山也喝的面红耳赤,喝酒便是心中欢喜,他如今一个市井小民,别人敬他,又怎能不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之一顿饭从下午一直吃到了日暮时分,言先生也有些乏了,众人见状也不再多劝。
言先生道了声告辞后,便离去了。
小厮说道:“老爷今日好像大有不同。”
言先生心情舒畅,笑着问道:“怎么不同?”
那小厮挠了挠头,说道:“若是老爷往后都能像今天这样笑口常开就好了,夫人也会欣慰些许。”
言先生抚胡一笑,没有回答。
今天是巧事,遇到位游历天下的九先生,又见了这江宁的酒商,如今老来还能得人敬,也是一大喜事。
许是有些醉了,言先生便走着回去了,为了散些酒气,也能清醒一些。
回到宅子的时候天色还未完全黯淡。
远远看去,那宅子门口站着男男女女,是府里的小厮跟鬟还有管家。
言先生揉了揉眉心,嘀咕道:“什么事这么热闹,都堵在门口?”
小厮笑着说道:“许是今天老爷回来晚了,夫人有些着急了。”
谁不知道咱家老爷是妻管严啊。
言先生听了后拍了拍小厮的头,说道:“就你胆子大,都敢调侃老爷了。”
“小的不敢。”小厮笑着说道。
管家张望着外面,焦急之间总算是看见了归家的老爷。
他连忙迎了上去,唤道:“老爷!”
言先生回过神来,见管家这般着急的模样,随即脸色一变,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管家骇了一声,说道:“没出事,是大喜事!大喜事!”
“喜事?”言先生有些不解。
管家说道:“恭喜老爷,夫人有喜了!!”
言先生愣在原地。
一旁的小厮闻言也是一愣,立马回过神来,低头道:“恭喜老爷!”
府中的一众小厮与丫鬟也迎了上来。
“恭喜老爷!”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言先生半晌没能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相信道:“夫人有喜了?”
“是啊,老爷。”管家点头道。
言先生摸着额头,被这话给冲昏了头,问道:“当,当真?”
“当真!”管家说道:“夫人今天身子不适,晌午都没能吃下去饭,便请了大夫,大夫一把脉,直道是大喜,夫人有身孕了。”
言先生总算是回过了神来,问道:“夫人在哪?夫人在哪?”
他焦急的问道,却不等众人回答,便冲进了府中。
“老爷慢些!”
官家带着小厮丫鬟也跟了进去。
言先生心中忐忑,直奔夫人的房中,推门而入,便见夫人正坐在桌前缝补着他冬时的衣物。
“夫人!”
言先生快步走上前去,他将夫人手中的针线按下。
夫人与他年纪相仿,发间已有窸窣白发,眼角也有几分皱纹,但在那提针之间,又不失往年风韵,多年前亦是一位绝美的人儿。
言夫人慎怪道:“你着什么急,不就是有喜了吗,针线活都不让我做了?”
言先生挠了挠头,说道:“吩咐下入去做就好了,夫人现在只管好好安胎就是了。”
他此刻醒了酒,但依旧面露红光,只因心中激动。
夫人撇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满口酒气,出去出去。”
“诶,夫人。”
“夫人。”
推嚷之间,言先生就被夫人推出了屋子。
他站在门前无奈一笑。
就算过去这么多年,夫人依旧还是会使小性子。
“老爷……”
身后忽地传出一道声音。
言先生回头一看,只见府中丫环小厮都站在院里。
方才那一幕,众人都瞧在眼里,无一不是憋着笑意,不敢笑出声来。
言先生却也不觉得丢人,打手一挥,说道:“今日大喜,来啊,都赏!!”
丫鬟小厮们顿时喜笑颜开,恭喜道:“恭喜老爷!”
言夫人靠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听着夫君得意的笑声,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夫人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眼中是道不尽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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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府大喜,府中也热闹了起来,众人早起便去置备安胎的东西。
平日里有交情的人都上门拜访,带了礼物,这一整日言先生都没能歇一会,但他却不觉得累。
“恭喜啊言大人。”
“恭喜恭喜!”
拜访的人不少,言先生便留他们下来吃了顿饭,足足摆了有三桌,仅这一日来拜访的人就这么多,可见言先生人缘极好。
府里的人忙前忙后,这一整天都没能消停下来,但一想到老爷有赏,也不觉得累了。
日暮后拜访的宾客逐一离去,言先生才得了几刻平静。
他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在外人看来,却又像是傻笑。
但转念一想,却又情有可原。
毕竟言先生今年也六十有三了,老来得子,又怎能不喜。
言先生却是忽的一顿,回忆起了昨日的事。
那位年轻的九先生昨日告诉他道:‘我观老先生面相,并非无子之象,命中仍有一子。’
言先生转头看向管家,问道:“昨日的大夫是何时来的?”
管家答道:“回老爷,酉时一刻来的。”
言先生闻言一愣,口中念叨:“酉时……”
他可还记得,那时候自己是申时三刻离开的茶楼。
“老爷问这个做什么?”管家问道。
言先生回过神来,没有解释,只是说道:“你且差人给那位把脉大夫送份赏钱,不可怠慢。”
管家答应了下来,接着便下去差人办事。
言先生坐在堂中,目光凝视着外面,心中则是在思索着昨日在茶楼所见的九先生。
半晌他回过神来,凝声道:“来人,备轿!”
但愿那位九先生还在安良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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