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音醒来已经是清晨了。
鼻尖嗅到一股难闻的消毒药水味儿,还夹着香喷喷的烧饼香,她差不多是饿醒的。只是睁开眼,对着现在的场景有些懵。
她缓了会儿,神情恍惚:“我穿越了?”
听到她的声音,沈昼也睁开眼,“醒了?”
“你也跟我穿过来了?”
“……你生病了。”沈昼捏了下鼻梁,眼睑处一片疲乏。
陆听音直起身子,看到手背的医用胶布,另一只手摸上去。
“我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疑惑又茫然。
沈昼动了动肩,一直被她靠着,怕弄醒她,他动都不敢动一下,那半边身子几乎是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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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陆听音点头。
沈昼起身想叫护士,却被她拉住。
“我饿了。”
“……”
“……”
陆听音视线扫向在输液厅里吃早餐的人,她舔了舔唇,“好饿。”
沈昼问:“其他地方,有没有不舒服的?”
“没有。”
“我先去取药,取完药再带你吃早餐。”
陆听音说:“我也去。”
被他拒绝了,“有点远,你在这里坐着等我。”
沈昼揉了揉她头发,不等她说话,就离开输液厅。
七点多,医院的人渐多起来。
上白班的医生护士,早起的病人,紧急呼叫的救护车。沈昼并没在意,与人擦肩而过时,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沈昼?”
女人不可置信地走过来,拉着他胳膊,“真的是你!”
是叶漫。
她身边还跟着沈业昀的助理,助理敛眸,语气恭敬:“少爷。”
叶漫的脸色霎时难堪,“什么少爷?他早就不是沈家人了。”
沈昼眼盯着拉着他胳膊的手,语气很冷:“松手。”
因他这疏冷语气,叶漫怔了怔。
见她不为所动,沈昼抽回手,懒得再搭理一秒,转身就走。
叶漫还想追上来。
助理却拉着她:“太太,沈总还在楼上等您。”
她心有不甘,黑着脸追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去宜城了吗?他这是要干什么?宜城余家还不够吗,还要来抢沈家的财产吗?”
助理静默不语。
到病房,叶漫却没提有关沈昼的一个字。
她素来擅长伪装,装作一个贤妻,装作一个良母。她向来有心计懂谋划,要不然也不会把余素挤开,成为沈业昀的妻子。
“胃舒服了点吗?”她噎了噎沈业昀的被角,语气温柔。
沈业昀前几天胃出血被送来医院,叶漫每天都会过来给他送饭吃。
沈业昀道:“还好,你去问问医生,今天能不能出院。”
“好。”
等叶漫离开后,助理靠近沈业昀,“刚刚在医院大厅,碰到少爷了。”
沈业昀拿勺的动作一滞,也不过两秒,就恢复如常,“他怎么在医院?”
“这不太清楚,需要我去问一下吗?”
“嗯。”
沈业昀胃口并不好,吃了一点儿便把饭盒推到一边。
他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精明,“我听说余老爷子准备让沈昼接手’恒扬’,未来继承人……倒是比跟在我身边风光多了。”
“沈泽棠要回来了,我这位置恐怕坐不了多久。你去找’恒扬’南城分公司的总经理,最起码我是沈昼的父亲,他不会不给我面子。”
助理:“好。”
顿了顿,“那少爷那边?”
沈业昀淡声:“用得到他的时候,再说。”
“好的,沈总。”
·
沈昼取好药,便回输液厅接陆听音。
陆听音看着一大袋子的药,愁眉苦脸:“我觉得我都好了,不要吃药了吧?”
沈昼漠然:“不能。”
她撇了撇嘴,到他车上坐下,拉着安全带的时候,有人敲响沈昼那边的车窗。
陆听音扭头,是个中年女子,穿着打扮精致典雅,贵气十足。
“谁啊?”
不等他回答,叶漫拍窗的力度更大,刺耳嗓音穿过玻璃直冲她耳,“沈昼,你给我下来,我要和你聊聊。”
沈昼脸沉下来,眼神阴翳冷削。
叶漫拍着窗,“你给我下来!”
他拧眉,一言不发,发动车,踩油门,甩了她一地尾气。
后视镜里,叶漫气的跳脚。
从医院出来开过两个路口,陆听音问:“那个人?”
沈昼:“叶桑桑的母亲。”
——就是他继母。
陆听音微楞,“这么巧,在这里碰到她。”
他侧脸紧绷,身上气场,格外的不耐烦。
她于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外面天冷,很多早餐店都没摆出来。
沈昼直接开车进学校,车停在食堂外的路边,在学校食堂解决早餐。
陆听音昨天忙了一天,怕穿礼服不好看,晚饭都没吃。现在饿得不行,吃了两个饼三个包子一根油条后,又买了杯豆浆。
出去时,她戳开豆浆杯子,咬着吸管,眉头忽然皱起。
“这是咸豆浆。”
——她说了要甜豆浆。
沈昼尝了下自己手里这杯,“这是甜的。”
于是二人交换,她美滋滋地咬着吸管。
学校没有明确的停车位,但道路宽敞,轿车都停在路边。沈昼的车停在那儿,它前面也停了一辆车,宝蓝色的宝马。
陆听音没多想,往前走几步,看到宝马的驾驶座车门打开,有人下来。
她蓦地停下脚步。
一旁的沈昼也跟着停下:“怎么了?”
她吐出吸管,眨眨眼,叫:“妈。”
从宝马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是她妈妈陆艳芳。
陆艳芳笑眯眯地,“豆浆好喝吗?”
“……”陆听音觉得手里的豆浆像是烫手山芋,她清了清嗓子,保持镇定,“还可以,您要喝吗,我再去买一杯?”
“再去买一杯,也没有这杯甜吧?”陆艳芳明显话里有话。
陆听音索性不藏了。
她介绍:“妈,这是我男朋友——沈昼。”
“沈昼,这是我妈妈。”
陆艳芳从头到尾地打量着沈昼,但眼神却很温柔,不带一丝攻击力。眼前的少年出类拔萃,看上去性子似乎有些冷淡,身上的气场很强——是一般人驾驭不了的类型。
可她女儿向来眼光高要求高,一般人也入不了她的眼。
“阿姨好。”沈昼率先开口,声线无起伏。
陆艳芳回过神,笑着:“你好。”
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儿,陆听音问:“妈妈,您怎么会过来啊?”
陆艳芳走到她面前,“我给你发了短信,你是不是没看?”
“啊……”陆听音摸摸口袋,“我没带手机。”
“没带也没不碍事,”陆艳芳说,“今天回爷爷家吃饭,转车麻烦,我过来接你。”
“这样。”
陆听音往陆艳芳那儿走几步,侧了侧眸,看向原地的沈昼。
“沈昼,我回家了。”
沈昼视线在她脸上流连,“嗯。”
“我到时候再给你发消息。”说完,她又懊恼,“我手机没带。”
“用我的。”沈昼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她。
“那你呢?”
“我用你的。”
陆听音说,“不是,别人要是找你呢?”
沈昼扯嘴角,还是那句疏冷的话:“别人和我无关。”
有陆艳芳在,陆听音也不敢和沈昼有亲密的举动,潦草地说了几句后,她就跟陆艳芳上车了。
宝蓝色的宝马缓缓驶离,陆艳芳语气悠悠:“我记得,你高二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好像和他叫一个名字?”
陆听音说:“他俩长得还一模一样。”
陆艳芳的表情登时凝重起来。
“克隆羊,只能活六年半。”
“……”
“……”
陆听音无言:“妈妈。”
逗得差不多了,陆艳芳问:“在一起多久了?”
“不到四个月。”
陆艳芳在心底算了下,大学在一起的,那就不是早恋。她松了口气。
“你这穿的是什么?”陆听音刚出食堂她就看到了,头发有些乱,厚重的羽绒服裹着她身体,上半身看不出穿了什么,但小腿露出一截——似乎是睡裤。
“你们才在一起四个月,你就不注意打扮了。”陆艳芳叹气,“你一点都没有我年轻时候的样子,我和你爸爸谈恋爱的时候,每次出门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陆听音吐槽:“妈,你偶像包袱好重。”
“什么偶像包袱?”陆艳芳说,“我打扮得漂亮,还不是为了让别人以为你爸很有钱。”
“……”
陆听音默然无语,不多时,她才说,“我昨晚发烧了,刚从医院回来。”
陆艳芳转过头,“发烧了?”
“现在已经好了。”她说。
“待会到家让你爸再看看,这天气确实冷,你记得多穿点,别那么爱美。”
“你刚刚还说我不爱打扮。”
“这怎么?”陆艳芳淡声道,“至少你那小男朋友站你身边——别人会以为你很有钱。”
“……”
……
元旦假期,除了在外地赶不回来的,类似于陆宴迟这类,其他人都在。陆家上下热热闹闹,堪比过年。陆听音在兄弟姐妹中最小,她参与不进他们的话题,索性上楼躺着,顺便洗了个澡。
虽说她不怎么回来,但这边也有放衣服。
她换好衣服躺在床上,想着和沈昼聊聊天。
这还是她第一次打开沈昼的微信。
看到置顶的微信名——心肝。
她怔愣。
点进去,这个“心肝”,就是她。
她心里有不可名状的情绪,在翻涌,在沸腾。
或许是鬼迷心窍了,她也不在乎什么隐私,点开了沈昼的朋友圈。
在她那里只能看到一两条内容的、寡言少语的非常符合沈昼的朋友圈,此刻,却是满满当当当,怎么翻都翻不完。
最新一条,更新时间在今天凌晨。
她生病了,我宁愿生病的那个人是我。
……
十月份。
每次送她回去,她都会亲我一下。
真的很乖。
九月份。
她回到我身边了。
八月份。
很想很想她。很想。
七月。
我答应过她,我做到了。
六月。
你说的,考滨大,不能骗我。
陆听音的神色僵住,室内暖气开得充足,她却跟麻了一样,拿着手机的手发颤。
再往下翻。
不断往下。
是她生日那天。
我等了六个小时,还是没见到她。
……
那年一月,日期停在他们分开的那天。
她是公主,我什么都不是。
……
再往下翻。
最后停留在一条。
那天的日期,定格在他申请微信的那天。
我好像,不止是活着。
我很确定,我喜欢上了她。
……
陆听音的喉咙哽住,一片涩感。
她伸手捂着嘴,大脑在尖叫,眼里也涌起一片海啸,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透明的液体,将“喜欢”二字放大,又模糊。
原来原来。
无趣的那个人是她。
而沈昼。
他才是世间最浪漫,也最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