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田坎小道,一行人很快来到村口的槐树下。
天确实黑的很快,就这么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他们站在村口时,夕阳已经只剩小半个还挂在山头,天上因此一片通红如血的火烧云。
满天火红的云朵,再加上宣德义家那和树林子里古楼一模一样的大红喜庆布置,一行人都不由汗毛竖立。
宣德义家除了那个畸形的妇人比之前多了个浓眉高鼻梁的男人,他应该就是宣德义,大概是听他老婆说了之前他们在他家门口指着他家说有鬼的事,对他们一行人冷着张脸并不友好。
面对这,一行人并未理会,就连张叶都默不作声。
因为他们之前见过一面的那家灵,在他们走过村口时,正挂在宣德义的背上侧着头啃食着宣德义的侧脸。
他一侧耳朵已经不见,大半个脸颊则血淋淋,血顺着他的脸颊他的脖梗一路往下流去,染红了他半个胸膛,宣德义却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无动于衷。
那样诡异的场景再配上那火红的夕阳,令人不寒而栗。
好不容易从宣德义家门口离开,看到村长暂借给他们的那个小院,哪怕知道里面还有甘林他们的尸体,一群人也不由松了口气。
“那到底是……”提问的人是宣老。
他整个人都哆嗦着,他也看见了那场景。
“时间已经不多了。”陈然答非所问。
宣老还想再说点什么,村长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
“可找着你们了!”头发半白的村长一脸笑容,“你们这是去哪了,我怎么一个白天都没看到你们?”
宣老神情复杂至极,不等他开口李卓风就抢先一步上前,他笑着解释,“白天让宣老带我们去村子周围转了圈,您也知道,我们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搞开发,既然要搞开发,当然要先弄清楚周围的环境情况,这样也好跟上面交代……”
李卓风款款而谈,煞有其事。
村长虽还疑惑,但见李卓风说得有模有样,也就没再多心。
“你们要出去跟我说声,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多好……”村长看了眼宣老,有些不高兴宣老的擅作主张,他才是一村之主。
宣老扯起嘴角尴尬地笑笑,有苦说不出。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你们都饿了吧?走,到我家吃饭去,吃完饭顺便再跟我说说那什么开发,你们这是准备怎么整……”说着,村长就带头向他家而去。
听说有饭吃,众人脸上都是一喜,旋即又垮了下来,因为他们到此时才想起来,这村里的人严格意义上来说都已经死了,所以那些饭菜……
“那我们就先回去——”宣老开口。
不等宣老走人,李卓风就一把抓住他,“你们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吧,正好可以一起聊聊。”
“是呀,一起吧,正好说说你们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村长道。
村长明显不太高兴宣老今天的“逾矩”,只是因为他们在,所以不好发作。
推脱不掉,宣老只能带着宣老三苦着脸连跟上。
村长家是村里唯二有水泥房的人家,虽然比起外面的高楼大厦是远远不如,但在这山旮旯小村里却显得格外气派,特别是屋子前那一片水泥坝子,就连宣老家都没。
村长有意显摆,也正好借机不让他们进屋,所以晚饭的桌子直接就安排在了坝子里。
众人早就饿极,虽然知道饭菜有问题,但一嗅见饭菜的香味喉咙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滑动。
见果东和陈然动筷后,一个个的都狼吞虎咽起来。
期间陈然几次想进屋探查,都被阻止。
李卓风配合着煞有其事的拉着宣老和村长聊了半个小时,见打探无望,借口走了一天太累,早早的就说要休息。
村长明显还意犹未尽,但也看出几人脸上的疲惫,他让他媳妇打包了一些饭菜给“水土不服”在休息的甘林他们后,亲自送一行人回了隔壁院子。
送走村长,关上院子大门,刚刚还笑着的众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恐惧。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接下去怎么办?那……”屠丹问,她甚至不敢提“红衣女鬼”四个字。
“昨天那女鬼是半夜才出现,应该不会这么早。”李卓风道。
屠丹暂时松了口气。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宣老听得迷糊。
“那红衣女鬼今晚还会过来找我们,事情还没结束。”李卓风解释。
宣老两父子是村里的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要是能帮忙那效率会高很多,这也是李卓风之前硬要留下宣老他们的原因。
听说那红衣女鬼还会回来,且昨夜已经来过,以为回到村子就安全的宣家两人脸上毫无血色。
“你们也不用太害怕,只要找到那女鬼的附灵物,那鞋子,把它破坏,就能彻底解决她。”李卓风安抚,话半真半假。
“可这上哪去找?那鞋子我们真没见过,这要见过肯定就给你们了。”
“你们为什么要把那些棺材挖出来?”果□□兀开口。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不明白果东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果东好看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认真,他直直看向宣老两人,“那些棺材埋得好好的,突然挖出来肯定有原因。”
宣老两人眼神正闪烁,似乎不太愿意说这事。
“宣老?”李卓风立刻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他惊讶于果东的敏锐的同时,也向两人施压。
“唉,事到如今也就告诉你们吧,其实在你们来之前村里就一直在闹鬼,你们看见的那些空屋子,一部分就是闹怕了搬走的,另一部分……”
“死了?”李卓风猜测。
宣老不作声,显然李卓风猜对了。
“死了多少?”李卓风问。
“起先是三个,都是意外死亡。因为死得蹊跷,所以有的人说是闹鬼,有的人却觉得只是巧合。结果没想到上个月又死了两个。”
“以前好像也出过这种事,那古楼以及把棺材挖出来暴晒就是百来年前一个道士跟我们说的,他说这样就能解决问题。这办法之前也确实有效,但这次不知道怎么……”宣老三道。
宣老怼了他一手肘,让他闭嘴。
“道士?”果东脸色变得奇怪,他抱紧自己的兔子。
兔子有所察觉,动了下,他赶紧按住。
“既然一直闹鬼,为什么不消停?”伍琳忍不住问。
宣老脸上满是尴尬之色,“这自家孩子就这么孤零零的去了,总归不是办法,而且之前也没真见到鬼……”
“那那些被你们活活害死的女人她们就不可怜了吗?她们就不是人了?她们的父母就不会难过了?”屠丹火大无比,她本来就看不惯这种重男轻女的事,因为她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女人会被瞧不起,正是因为这所以她才一直努力,比旁人更加努力。
但她好歹还有机会争取,可那些新娘呢?只因为是女人,就被生生活埋!
宣老愈发尴尬。
“好了,现在说这些没用。”李卓风阻止,他看向其他人,“看来我们明天得再去一趟树林里,得想办法检查一遍那些新下葬的坟,鞋子说不定在里面。”
听说还要回那林子,一群人顿时安静,那地方实在让人不舒服,而且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别的鬼。
“明天我带人去吧,你们找村里。”伍琳道。
李卓风点点头,这事就这么定下。
“这事和村长家、宣德义家肯定脱不了关系,我看我们明天得想办法上他们两家去找找。要是实在找不到,就只能寄希望于后天的婚礼了。”
无人说话,众人心情都沉重无比。
这村里的人就是在婚礼上死光的,所以可以肯定厉鬼是在后天的婚礼上成型的。
真要拖到那时候,那他们就是在以卵击石,且一旦那厉鬼真的附灵成功,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那他们就必死无疑。
又聊了两句后,众人早早的开始分房,不敢再在外面多逗留。
七个人,三间房,房间分起来倒容易。
果东和陈然一间,李卓风和张叶一间,伍琳、苏风以及屠丹三个女人一间。
屠丹不待见苏风,但现在也没办法,只能将就。
“夜里不要出来,就算有人敲门也不要开。”天井中,李卓风提醒。
其实不用提醒,他们今晚也绝不会开门。甘林他们住的那间房现在俨然成了禁忌,他们连看都不敢看那边一眼。
分好房,众人各自散开。
李卓风一进门,就四下检查,这房间比昨晚陈然他们的房间大,看着像是个主卧。
门口,张叶状似漫不经心的跟着检查,注意力却在李卓风随手放在桌上的枪上。
他算是看出来了,李卓风的枪虽然也能对那些鬼怪造成伤害,但远不如陈然的刀。伍琳的匕首就更加鸡肋,甚至还不如李卓风的枪。
“趁着天还没黑,先睡一会吧。”李卓风回头,张叶移开视线。
果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把兔子放在自己软软的肚子上安排好,又把自己在床上安排好,挪挪,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陈然看了他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夸还是该无语。果东绝对是他进入组织出入副本这么久以来,见过的适应力最强的存在。
“你就不怕?”陈然忍不住问。
“唔……”果东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他已经半梦半醒。
被扛着跑了一天,他累了。
陈然嘴角抽搐,他又看向果东怀里睡觉都紧紧抱着的兔子,果东就那么喜欢布娃娃,他是小孩子吗?
陈然抱着刀在旁边躺下。
以往都是他闭目养神,周围的人心惊胆跳怀揣不安,现在反过来,他一时间反而有些适应不了,眼睛闭了没多久他就又看向果东。
果东的头发很软,蓬蓬松松的,从后脑勺看去就像个毛茸茸的球,让人想摸摸看。
陈然伸手,轻轻摸了把,手感挺好。
整个院子真正睡着的人大概就只有果东一个,院子里传来似哭似笑的声音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瞬睁开眼。
那笑声婉转缠绵又凄厉怨恨,在这几乎落针可闻的深夜里令人背脊发寒,但更令人神经紧绷的却是敲门声。
“砰、砰、砰。”
“砰、砰、砰。”
被敲门的是李卓风他们的房间。
屋内,李卓风和张叶两人神经紧绷至极点,他们心跳砰砰直跳个不停,那震耳欲聋的动静让两人都不由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外面的那女鬼。
无人应门,那红衣女鬼安静。
再响起时,敲门声已是从陈然他们门口响起。
“砰、砰、砰。”
“砰……”
陈然怀抱长刀,身体紧绷地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屋顶。
他身旁,被吵到的果东翻了个身,把脑袋塞进陈然颈窝。伴随那女鬼的出现整个院子温度骤然下降,他有些冷。
陈然看了他一眼,拉了被子替他盖上。
门外,那女鬼第二次敲门也无人答应,开始变得暴躁,敲门声转成砸门声,哐哐哐的仿佛要把门直接砸烂。
听着这声音,所有人神经都紧绷,特别是屠丹,她甚至都顾不上对苏风的厌恶紧紧抓住苏风的手。
苏风也紧张,她紧张得手都在颤抖。
敲门声越来越重,那女鬼歇斯底里,她咆哮着嘶吼着要冲破房门。
“砰!”原本在陈然他们门口的砸门声猛然转移,出现在苏风他们门口。
被那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屠丹本能惊呼出声,“啊!”
伍琳瞳孔猛地瑟缩,她立刻去捂屠丹的嘴,但还是晚了,声音传开。
门外那激烈的敲门声,在屠丹那一声惊呼后戛然而止。
床上,屠丹紧紧拽着苏风和伍琳的手,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她们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
她好不容易才靠读书走出她们那破地方,好不容易才进入大学,她马上就要出息了,她马上就可以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她不可以死在这里!
屠丹手越抓越紧,把苏风手背上都抓出一条红痕,但现在根本没人去管这个。
三人紧绷神经,屏息静静等待。
屋外依旧一片安静,仿佛之前的一切才是她们的错觉。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什么都没有。
“她是不是走了?”屠丹忍不住轻声问。
伍琳摇摇头,她不知道。
三人继续聆听,屋外一片寂静,只偶尔有虫鸣鸟叫传来。
依旧什么都没听见,三人对视一眼,都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她应该是走了。”屠丹松了口气,刚刚那一下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还好没惹出事来。
“她今天怎么会走得这么早?”苏风疑惑,这不太正常,昨夜那女鬼可是杀了三个人才走。
“你还希望她不走?”屠丹厌恶地放开苏风的手,回头看去,苏风说的都是什么话。
她一回头,整个人就僵住。
一个半个脸都溃烂的脑袋正搁在苏风肩膀上,随着苏风转头的动作,她也看向屠丹。
视线对上,她裂开嘴角腐烂的嘴无声的冲着屠丹露出笑容。
那女鬼已经不知进门多久,她就坐在她们一侧,苏风旁边。
“啊——”屠丹心脏瞬间被狠狠捏紧,她尖叫着惊恐的下床往门外跑去。
伍琳几乎是在同时发现那红衣女鬼,她拽了苏风一把,同时手中的匕首狠狠向着那女鬼刺去,“跑!”
伍琳震惊无比,这女鬼居然不遵守规则,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临近厉鬼成型副本中阴气愈发浓郁,家灵都啃食活人了!
那女鬼飘到空中,伍琳匕首刺空。
红衣飞舞,黑发如墨,本该绝美的一幕却令人背脊生寒,因为那她眼中却满是怨毒恨意。
苏风反应过来跑出门时,屠丹已经从大门冲去拍隔壁李卓风和张叶的门,大门打不开,“开门,开开门,救我……”
伍琳紧随其后出门来,她之后那红衣女鬼也穿墙而出。
她浮在空中,喉间是瘆人的笑声,似乎对着逃亡的游戏十分喜欢,她看向还在拼命敲门的屠丹,绝望挣扎的气息吸引了她。
发丝如墨泼下。
“啊,你走开,不要——”屠丹顾不上敲门转身就跑,她速度很快,但一切都是徒劳,因为那女鬼的头发已经缠上她的手臂。
屠丹想藏,但这天井中空空荡荡,无处可藏。
“不要,不要……”屠丹眼泪模糊视线,她甚至顾不上手臂上钻心的疼痛,只拼了命的往前跑。
眼见着身上的头发越来越多,疼痛传遍全身,屠丹眼中溢出一丝丝绝望,绝望之下却是恶毒——她猛地一个加速,不等苏风反应过来就突然扑向她。
“你——”伍琳震惊的话未说完,屠丹已经摆脱了红衣女鬼向着旁边跑去,而代替他被头发缠住的苏风惨叫传来,双脚瞬间被齐齐割断。
苏风长得太高,不符合条件。
李卓风一开门就看见这幕,他微愣后对着那女鬼就是一枪,那女鬼顿了顿,缓缓转过头来。
李卓风呼吸一滞,身体正僵住,陈然房间的门就打开。
陈然手中长刀向着那女鬼而去,既然这女鬼已经不遵守规则,那再躲在屋里也毫无意义。
几乎是同时,那女鬼向着旁边躲去,她似乎知道陈然长刀的厉害,很避讳。
她不敢招惹陈然,却并不代表她就害怕或者放弃,她转头就向着屠丹扑去。
屠丹捂着伤口脸上挂着泪水,面对再次扑面而来的危险,转身跑进陈然的房间。
陈然不会管她,却绝不会不管果东——
她才一进门,就和人迎面撞上。
听见动静醒来的果东抱着自己的兔子刚准备出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屠丹撞了个满怀,他踉跄着倒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怀中抱着的兔子也滚到角落暗处。
面对这突然的变故,果东有些懵,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屠丹抓起来推出门。
几乎是同时,陈然不再冷静满含怒气的低吼传来,“蹲下!”
果东循声看去,陈然正拿着刀向他冲来,一副弑人杀鬼的凶神模样,果东瞬间怂作一团,赶紧抱着脑袋蹲下。
几乎是同时,他背后的门框猛然多出一道裂痕,像是被什么极快的东西狠狠砍到,那位置,正好是果东刚刚脖子所在的位置。
看见这场景,果东只觉脖子一凉,旋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修人皮要花钱的!
不等果东动作,陈然已然气红眼凶神般拔刀朝着那女鬼砍了过去,“找死!”
果东放下抱着脑袋的手,本能的去抱自己的兔子,手放下,他才发现自己的兔子不见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