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东抱紧自己的兔子。
李卓风正准备开口,一旁苏风的声音就传来,“这是什么?”
苏风惊讶地看着棺材里,所有人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连果东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漆黑陈旧的棺材里,那具蜷曲成一团的尸体身上似乎有红色的东西在涌动,一开始速度很慢,但随着那红色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
仅两秒钟不到的时间,那红色的东西就把尸体包裹起来。
“起尸了。”陈然道。
“什么?”宣老跨前一步。
那红色的东西是一件古香古色的红色喜袍,它包裹在尸体上,无风自舞。
同时动起来的,还有那尸体。
它皱成一团的脸逐渐展开,恢复成一张半透明容貌姣好的少女面孔。
紧接着,它开始溃烂,几乎是眨眼功夫就只剩下不足三分之一,其它地方皆烂掉。
她缓缓睁眼,没有眼白的眼中是令人窒息的憎恨、绝望、不甘以及杀意混杂成的怨毒。
四周温度徒然下降。
那瞬间,众人甚至有种处在冰天雪地,就连呼出的气都冒着白烟的错觉。
同时袭来的,还有渗入灵魂的恐惧。
嗅着那如同奶油般顺滑香甜的气息,果东忍不住地深呼吸,好香……
他怀中抱着的兔子也抬起头,红宝石的眼中满是贪婪,用暗红色线条缝制的嘴,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果东摸摸它的脑袋,白净的脸上都是喜欢。
“这……”宣老哪里见过这架势,他踉跄着往后退去,一个没注意,脚后跟不知挂到什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张叶和苏风两人也吓得不轻,赶紧后退。
李卓风看了眼陈然,陈然依旧静静地看着棺材内。
那红色的嫁衣越发的鲜艳,红得触目惊心,红得惊心动魄,也红得令人心颤!
绝望的气息随着那抹红的亮眼,愈发的浓郁。
果东喉结滑动,他看向那双眼。
她是家里的老幺,她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他们住在大山里,家里算不上富裕,只能温饱,但她很喜欢这个家。
沉默寡言总想要个儿子的父亲,温柔贤淑的母亲,比她大不少却对她很好的两个姐姐……
有天,一个牙婆子来了他们家。
那之后,父亲的话就多起来,会问他吃饱穿暖。母亲总是哭,不停地哭。姐姐们则总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愧疚而又伤心……
后来她才知道,她许了人家。
知道就要离家,她也难过,但并没有那么难过,因为她还可以回来。虽然她嫁得远了点,但她不怕走山路也不怕苦,她可以经常回来。
而且这样一来,家里情况也能好些……
她安慰父母姐姐,换来的却是一阵哭泣。
她有些慌,但又安慰自己,父母姐姐只是舍不得。
出嫁的日子很快来临,她换上了大红的喜袍,涂上了大红的胭脂,她从来没那么漂亮过。
她被带着翻过一座座山,直到夜里,才总算停下。
她被带进一座村子,那座村子村口有一棵很大的槐树,名字叫做槐村。
进村的一路上敲锣打鼓声震耳欲聋,她掌心里都紧张出汗来,同时也开始不安,村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她被迎亲的队伍带着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却并没有进村子中哪户人家的家,而是被带着向村外的树林而去。
看着逐渐清晰的坟地以及坟地旁边的祠堂,她明白过来,她想要逃跑却被抓住,她疯了似地挣扎却根本扭不过压着她的两个男人,她苦苦哀求,周围的人却都笑着祝贺,永结同心,百世不离。
她被压着进了满是纸人的祠堂,她看见了她未来的丈夫,一具肿胀发青右脸颊凹陷的尸体,她哭着闹着哀求着,但还是被压着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
她以为这就完了,那些人却并没放过她,他们拿针缝了她的嘴,又拿了铁钉要钉她的脚。
他们笑着把她放进棺材,还祝她幸福美满。
他们把她活埋,听着那撒在棺盖上的泥土声,她顾不得嘴上脚上的伤,疯了似地敲打,但回应她的确实笑声道贺声。
哭到累了疲了,她缩成一团,她害怕,她想回去——然后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她母亲她姐姐会哭,因为她回不去了啊!
她们一开始就知道。
她哭得越发大声,但根本没人会听见。
她越来越冷,她开始喘不过气来,她害怕,她怨,她恨……
她抬起头来,她从棺材里坐起来,她要把所有人都杀了!所有人!
她要回去,她要问清楚,为什么?
陈然手中长刀狠狠扎下,刺穿那尸体的胸口,把它钉在棺材板上。
她愣了愣,满是怨毒眼不甘地看向陈然。
长刀上有微弱的黑光浮现,旋即干尸上开始有黑色的雾气升腾,仿佛那刀是烧红的铁棍。
“啊——”她吃痛,她尖叫着开始挣扎,她抓住那刀试图把它推开,但碰到刀的地方都立刻被灼伤。
她的身体开始扭曲,她愈发的怨,为什么?
刺耳欲聋的尖叫戛然而止,世界重归安静。
陈然面无表情地拔刀,把刀收入鞘。
宣老放开捂着耳朵的手,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向棺材内,看见那胸口被戳了个洞的干尸,他眼中有惊讶和狂喜浮现,“你能……”
宣老激动地看向其它棺材。
如果陈然能杀死那东西,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陈然冷笑一声。
宣老反应过来,脸上有尴尬浮现。
“你……”苏风松了口气。
李卓风脸上是死里逃生的庆幸,家灵、人皮鬼、红衣女鬼,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够难搞,再来一只他们都得死在这。
张叶惊魂未定,但也是庆幸的。
陈然本能看向果东,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并不意外会在果东脸上看见喜悦。
果东却正微微瞪着眼,一脸没吃到糖果的不高兴。见他看过去,果东还气呼呼的移开了视线,不给他看。
陈然微愣,旋即嘴角不可抑制地勾起。
“啊——”
一声尖叫打破寂静,几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声音是从树林里面传来的,离他们这边不远,应该是伍琳他们队伍里有人被那女鬼抓住。
“快点找。”陈然“啧”了一声,催促。
众人瞬间清醒,他们必须趁那女鬼追过来之前把这里搜索一遍,否则就来不及了。
这里能对付这个东西的就只有陈然和李卓风,所以队伍自然而然分成两队。
“我去那边。”李卓风带着果东几人就要往一旁走去。
陈然一把抓住果东,“他跟着我。”
说着,他把一脸不情愿的果东拎走。
坟地里的棺材不算太多,一共也就八/九副,除了祠堂旁边堆放着的几副,其它零零散散摆得到处都是。
李卓风带人去其它地方开棺,陈然就近把果东刚刚坐过地开了后,就去了祠堂旁边。
棺材里的情况大多类似,都是缝嘴钉脚活埋。死得凄惨,自然心生怨恨,五六副棺材几乎没一幅是干净的。
好在刚起尸的鬼大多虚弱,也多以尸体为附灵物,容易对付。
陈然冷笑一声,这么个小地方却能生出这么多邪物,这村子就算没被附在鞋子上的那厉鬼灭村,所有人也迟早都得惨死。
解决完最后一具尸体,陈然回头看向李卓风。
李卓风那边一行人正围在一具棺材前一动不动,陈然蹙眉,他向那边走,走了几步见果东没跟上他回头看去。
果东正抱着自己的兔子站在棺材前生闷气。
陈然不光是个蟹老板,还是个讨人厌的蟹老板!
陈然哑然。
陈然直接上手,把人拎走。
“怎么了?”来到李卓风他们队伍旁,陈然问。
李卓风没有解释,他往旁边让开些,让陈然自己看。
陈然疑惑地朝着棺材里看去,看清楚棺材中的尸体,他身体不由僵了僵。
棺材里的尸体和他之前看见的尸体都不同,那是一具小小的尸体,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脑袋,她临死的时候可能还不到十岁。
棺材里已经有了异变,李卓风几次举枪都没能开枪。
陈然面无表情,手起刀落。
收好刀,陈然看向祠堂,“我找二三层,你们把一楼搜一遍。”
说着,陈然就向着祠堂走去。
看着陈然离开的背影,一群人神情复杂。
“他就没有心吗?”张叶愤愤。
“那也不能就让这东西真活过来。”宣老害怕。
“你他/妈还有脸说!”张叶瞬间来火,抬手就朝着宣老一拳挥了过去。
宣老猝不及防,被打得都倒退好几步,嘴上更是哎哟哎哟地喊着。他已经五十多,根本不是张叶的对手,真要打起来就只有挨打的份。
李卓风没有阻止张叶,转身向着祠堂而去。
理智上他知道陈然的做法才是对的,但感情上他却无法接受。
缝嘴钉脚只要不伤及动脉并不会马上死掉,活埋氧气耗尽这个过程更是漫长无比,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她得经历多少恐惧才能熬过去……
那种情况下,甚至死都成了一种解脱。
祠堂修建的年代挺久远,少说六七十年,非常古旧,好些地方甚至还能看见上个年代的痕迹。
大堂正中间供奉着一个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鬼神,两侧贴着红底黑字的对联,上方则挂着一个硕大的红布球。
鬼神供奉台的前方是一张还放着各种贡品的桌子,贡品挺新鲜,最近换过。
桌子的两侧则是两把红木椅,木椅的前方是两个拜天地用的红色蒲团。
蒲团旁边放着好几个纸人,有媒婆也有见证人,用墨勾画的嘴角上扬至眼角,喜庆而诡异。
李卓风几人跟过来,看见这喜气洋洋的场景,再想想刚刚看到的,脸色难看至极。
“快点找吧!”张叶进门。
陈然看向果东,果东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在最后面。
陈然把人拎进门。
他绕开纸人,去大堂后寻找上楼的路。
“配冥婚的基本都是女配男,很少有男配女。以前很多人家愿意让自己死去的女儿配冥婚,因为未出嫁的女人不能入祖坟,只能埋在乱葬岗。嫁了,就能进别人家祖坟。”陈然的声音传来。
果东抬头看去。
“后来这种情况不被允许,台面上就少了,但也一直没停过。延续到现在,产业链甚至更加成熟。尸体直接按品相定价,样貌好的有学历的能卖到二三十万,品相差点只要身体齐全,也能卖十多万。”
陈然冷笑,“没个小十万,都娶不起。”
陈然找到上楼的路,走前面探路。
果东跟在后面,一开始不明白陈然突然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好一会后他才反应过来,陈然这是在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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