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1 / 1)

哪怕是伽岚君,听了沈黛这话也不免露出几分古怪神色。

“……五子棋?”

说起这个,沈黛自己似乎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光看这个伽岚君执棋的手势,便知道他在棋艺上造诣颇深,她让人跟她下五子棋,属实有点像在为难人。

但跟敌人讲礼貌显然是一件更离谱的事情。

沈黛并不是不懂围棋规则,她在现世时,母亲不允许她看电视,不允许她上网,任何不需要电子设备的娱乐她都会一点点。

不过她身边根本没人会下围棋,和同桌在草稿纸上偷偷下五子棋的机会,显然比下围棋的机会多。

想要打败一个比自己聪明的人,就必须要将他的水平拉到和自己一条线上,再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打败他!

“五子棋的规则很简单,落在在交叉线上,先形成五子连线者为胜。”

沈黛一边说着,一边执棋在棋盘上落子演示。

棋子轻敲在石桌上,沈黛催动灵力探查,只见石桌下忽然映出了空桑佛塔内谢无歧等人的画面。

方才伽岚君落下的那几颗棋子竟令空桑佛塔内格局大变,佛塔内的每一重都像是可以被随意翻转颠倒的魔方,在他指尖被随意拆卸重组。

就在他落子之间,原本聚集在一起的谢无歧等人被瞬间打乱,全都分散在了不同的位置。

沈黛背后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此刻她反而并不怎么担心她的两个师兄。

倒是云梦泽的两位师姐,相比起其他人没有那么强悍的攻击性,若是落单,只怕会吃亏。

伽岚君并未在意她探查佛塔内部的举动,只是看着棋盘,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联珠。”

棋子在他指尖摩挲,仿佛佛塔内的情形与他无关,现在跟沈黛下棋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这规则倒是新奇,你执黑还是执白?”

沈黛立刻答:“黑子。”

执黑为先,在五子棋的规则中,谁先落子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沈黛知道自己在知道规则的情况下,还要拿到更多优势,这并不磊落,但眼前这情况并不是讲君子风度的时候。

伽岚君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道:

“开始吧。”

棋盘清空重来,沈黛在天元处落下黑子。

棋局正式开始的一瞬间,黑子落下,荡开一重魔气,被疯狂颠来倒去的佛塔内部忽然定住,被晃得七荤八素的众人终于得以喘息。

“棋局掌控佛塔。”伽岚君也落下白子,淡淡解释,“若黑子占上风,佛塔便由你来控制,若白子占上风,那么,我便会将他们送入虎口——”

仿佛只为了印证他的话,两人你来我往不过下了几轮,棋局便微微倒向了伽岚君一方。

于是佛塔的控制权瞬间换人,伽岚君心念微动,原本已经停滞的机关再度疯狂轮转起来。

等江临渊与薄月、元蝶回过神来时,他们身处的房间中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我说怎么这么吵。”

靠窗喝酒的封焰魔君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几个修士,面上显然露出了几分不耐煞气。

“原来是伽岚君放了几只老鼠进来,又让我来抓吗?”

江临渊见到眼前之人第一眼,就感到一身彻骨寒意从头凉到了脚。

那是顶尖强者与他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

是弱者对强者本能的畏惧。

“江、江师兄……”

薄月也感觉到眼前此人很可能就是传闻中的封焰魔君了。

哪怕竭力克制,但在这样碾压性的实力面前,她也忍不住牙齿打颤。

江临渊将薄月与元蝶二人护在身后。

“你是封焰魔君?”

对方略略挑眉,当做承认,他饮下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懒懒问:

“还有没有什么遗言,抓紧说,再不说待会儿就没机会了。”

“段采还在我们手里。”江临渊不得不搬出那个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的拖油瓶,开始胡扯,“我在他身上下了一道双生符咒,若我们死了,他也活不了。”

封焰魔君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死了便死了。”

“我三个儿子,不缺他一个。”

沈黛:“……”

想到段采毫不犹豫出卖魔族倒戈他们的行径,真是让人忍不住感叹一句父慈子孝。

封焰魔君瞥了眼江临渊身后的薄月与元蝶,扯动唇角:

“你若是杀了我儿子,便让你身后的美人再赔我几个吧。”

江临渊顿时面露怒色。

两人一言不合便拔剑打了起来。

但江临渊自然不可能是一方魔君的对手,十招之内便已经露出弱态。

沈黛看到这里时还只是捏了把汗,但见那魔君一边悠闲应付江临渊,还能分神以剑气故意割断薄月的宽袖,正在奏曲的薄月琴声一滞,愤然掩住露出的白皙手臂。

沈黛顿时起了火气。

她注意力回笼,俯瞰整个棋盘,棋子攥在手中捏出了汗才落下。

顷刻间,局面再度倾斜,就在江临渊即将被封焰魔君一剑捅个对穿之时,一堵墙从天而降,将两人隔开。

与此同时薄月等人只觉脚下一空,瞬间滑入了下面数层的某个房间。

“倒是有点意思。”

伽岚君将方才沈黛的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

“若我没认错,方才那个就是你在纯陵十三宗从前的大师兄吧?他与封焰魔君交手之时你倒挺镇定,怎么旁边女子被割断一只袖子,你却反倒气急。”

“他们男人之间堂堂正正对决,死生自负,输了也只是技不如人,但薄月师姐明明也在奏曲助阵,封焰魔君却并不将她当做一个对手,而是当众随意欺辱调戏。”

沈黛抬眸望着伽岚君。

“我也是女子,我不该替她生气吗?”

伽岚君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落子不语。

半响才淡淡笑道:

“你说得没错,哪怕是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和魔域,男人也不将女人放在眼中,正因如此,他们才更容易摔跟头。”

他似乎话里有话。

原本沈黛并没有深思,但一瞬间的灵光乍现,使得她忽然抬起头追问:

“所以,你就将宋月桃派去了纯陵十三宗?”

难怪他对修真界的事情如此了解!

伽岚君并不回答,只是垂眸看着棋局,慢条斯理道:

“沈姑娘,你快输了。”

棋艺一类,本就是触类旁通,伽岚君不必惦记佛塔内的情况,自然比沈黛更加专注。

但他说的又不只是棋局。

封焰魔君执剑而立,等着伽岚君为他送上喂剑的饵食。

或许是没了一个个将他们绞杀的耐心,这一次伽岚君没有将他们单独送往封焰魔君面前。

包括谢无歧在内,修真界遣入神仙塚的所有修士全都聚集在此地。

“是魔君——”

萧寻心中大惊,第一时间与另一名太玄都弟子张开结界,挡住封焰魔君狂风暴雨般的剑阵攻势。

“哦?修真界也不是没有能打的修士嘛。”封焰魔君似乎对萧寻高看一眼,“再等二十年,或许也能与我一战,不过可惜,你大约是等不到那时了——”

烈焰剑影瞬间又密集了一倍,萧寻面露隐忍之色,又将浑身灵力再倾泻几分。

但结界还是不可遏制地在下一刻轰然碎裂。

众人没了结界庇护,自然也不能站着等死。

江临渊与褚随结成纯陵十三宗的九曲伏魔阵,梵音禅宗弟子的无相佛印直接打在封焰魔君身上,云梦泽归云出岫曲嘈嘈如急雨而下,还有生死门和蓬丘洞府的弟子——

所有人齐齐发力,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总之今日不是他们从封焰魔君手中逃脱,便是被这魔君当场击杀!

封焰魔君以手中魔剑挡下集众人之力的一击,一身玄色重铠被劈出一条裂缝,胸前鲜血涔涔,皮肉翻起。

他连退数步,方才站定,但却并未露出一丝弱态。

封焰魔君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伤痕,嗤笑一声:

“一群无知小儿,本尊就来教教你们,打架不是人多就能赢的。”

谢无歧见这魔君终于要动真格的了,心道不好,连忙将角落里的段采提溜上来。

“——魔君且慢。”

他一手拎着段采的衣领,一手放出牵丝万仞线缠住段采的脖颈。

少年白白嫩嫩的脖颈纤细,韧丝刚一缠上就割出了丝丝血痕。

“谢大哥疼疼疼疼疼松一点松一点要勒死人了!”

身为魔君之子,段采似乎并不知道面子两个字怎么写,不仅被谢无歧随手拎着,还怂得好似下一秒就要抱着谢无歧的大腿求他饶命了。

封焰魔君见了他这不成器的儿子,面色阴冷,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呵斥:

“把嘴闭上!你脖子还在脑袋上呢!”

因段采这一出,原本准备决一死战的众人得以暂缓调息。

“凡事好商量,何必打打杀杀。”谢无歧语调轻松,狐狸眼微微扬起,“魔君,擅闯神仙塚是我们有错在先,不过今日看在我们为您寻回您的爱子的份上,大家两清,你放我们离开,我们也将您的爱子还给您,您看如何?”

怕被韧丝勒死而一动不敢动的段采瞪大了眼:

“等等!刚才我们不是这么商量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无歧下了个禁制堵上了嘴。

他笑意浅浅,从容镇定,仿佛他才是占上风的那个:

“封焰魔君,觉得可行吗?”

封焰魔君看了他好一会儿,忽而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不是在伽岚君口中,而是亲眼见到你啊……”

谢无歧的笑容淡了些。

“我刚刚说过,我有三个儿子,缺一个又如何?”封焰魔君眸中燃起一阵狂热,“今日别说你手里握着的是段采的命,哪怕是握着我的命,你们所有人,都不可能离开此处——”

三个儿子,缺一个,又如何?

哪怕段采知道自己并不父亲最喜欢的那个儿子,但当面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愕然怔愣当场。

“父、父亲……你说的这话,是真心的?”

封焰魔君冷冷看了他一会儿。

半响,他启唇:

“身为魔修,活了十余年,至今不忍下手杀一个人,修为不得寸进,本尊没有你这样废物的儿子。”

段采怔怔望着,连生气的情绪都来不及有,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父亲。

段采还未说什么,方应许却似乎被这番话激怒。

他祭出法器,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

“生又弃之,父亦当弑!”

骇人的天阶法器阵又再度重现,方应许这次的攻击比任何一次都要迅猛,哪怕杀不死封焰魔君,也想要将他压在这重重的法器之中压死。

沈黛看着底下焦灼战局,心中很清楚,若是封焰魔君殊死一搏,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死。

除非——

“原来如此。”

沈黛从唇齿间挤出四个字。

伽岚君抬眸望着沈黛,笑意淡淡的,波澜不惊的模样:

“怎么?”

石桌上已布满棋子,可见棋局焦灼,许久未分胜负,这所谓的连珠五子棋虽然规则简单,但仍十分考验策略和谋划。

观棋可窥人心,这女孩聪慧机敏,她说自己不会下围棋,但未必是真的不会。

他望着此刻骤然红了眼圈的小姑娘,看她极其愤怒却强忍着的神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将自己杀了泄恨那般。

“……你是故意的,你放纵我们进入空桑佛塔,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不过是为了,逼二师兄成魔!”

空桑佛塔内,方应许与封焰魔君战况胶着。

此地毕竟是魔修地盘,方应许的法器对灵力消耗极大,很快便落了下风。

萧寻与江临渊又拔剑支应,几人相互配合,倒也还能勉力支撑。

可谢无歧知道,这还不够。

想要从这里平安脱身,这还远远不够。

他看向身后被魔君打伤而只能暂时退后调息的众人。

再这样拖下去,能不能拖死封焰魔君不一定,但一定能等来驻守佛塔的其他魔修。

若想要带他们离开,只有一个办法。

“若是我是故意的,未免有些太夸大我的能力了。”

伽岚君长睫半垂,缓缓道:

“我不能料到你们会在太琅城发现刑无的行踪,也不能料到你们会潜入神仙塚,人心无算处,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谢无歧已经松开了手里的段采。

伽岚君唇边浮现一丝笑意。

“从前是我逼他成魔,这一次我给了他机会,是成人还是成魔,全由他自己选择。”

沈黛气得简直想要掀了这桌子。

什么机会,什么选择。

他连她都这样了解,难道猜不到谢无歧会怎样选择吗?

众人被困在空桑佛塔,命悬一线,哪怕是所有人联手,对上封焰魔君也无必胜的把握。

唯一有能力救她们的,只有谢无歧。

——但却必须是成为魔修的谢无歧。

即便是救下这里的所有人,他也再没有办法回到修真界了。

这一局,对众人来说是生死一线之局。

对谢无歧,却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死局!

沈黛强忍着自己的恐惧和眼泪,她用力眨眨眼,让自己能看清这混乱复杂的棋局。

一定还有办法的。

伽岚君看着沈黛从捻起一颗棋子。

少女手指纤细白皙,拿棋子的手势很漂亮。

但她的指尖,已经微不可查地开始发抖了。

她知道,自己手中的棋子掌握的不只是一局无关紧要的棋局,而是佛塔内众人的性命。

人一旦有了软肋,便容易变得举步维艰,过分谨慎,最后连一步也跨不出去,以至于全线溃败。

指尖棋,千钧重。

沈黛握着那一粒棋子,僵持了很久很久。

久到佛塔内众人结成的伏魔阵再一次被封焰魔君击溃,被锋利魔气重伤倒地不起。

棋子终于落下。

啪嗒一声。

“……是我赢了。”

沈黛看着满桌残局,额头背后已全是冷汗。

她抬眸望着伽岚君,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这一局,是我赢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伽岚君的意料。

这女孩好似有种奇妙的心态,唯有在她的同伴陷于危难之时,她方能发挥前所未有的能力。

于是伽岚君弯起了一个极淡的笑容,他抬头轻轻抚掌。

“恭喜。”他缓缓启唇,“其实你一开始便说错了一件事。”

“你们来到此处,我最想要的并非是阿歧。”

“而是你,沈姑娘。”

……他在说什么?

沈黛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息,霍然从石凳上站起,后退几步。

“这一局棋是我赢了,放了他们。”

大约是棋局终了,她方才试图想要再操控佛塔,却并没有反应。

忽的,她听见对面传来几声轻笑。

似是嘲讽,又似是怜悯。

“沈姑娘,我只说要送你聘礼,并没有答应你赢了就可以放过他们。”

沈黛怔愣一瞬,回过神来顿时胸中怒火翻涌。

从头到尾,他都是在耍着人玩!

她忍了又忍,忍到此刻终于再也忍不住。

于是沈黛合掌为刃,哪怕没有灵力,她也能一掌劈开石桌,直逼伽岚君眼前——

散落一地的棋子挡住了她的攻击。

她离伽岚君只有咫尺之遥。

沈黛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你——”

伽岚君身上,几乎没有任何魔气。

当然,也并没有一丝灵力。

他所操控的棋子蕴含着骇人的磅礴魔气,但他自己本身却坐在轮椅之中,孱弱得连行走的力量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伽岚君:“女孩子太过好战可不是一件好事,你若是还没想好向我讨要什么礼物,我倒是已经替你想好了。”

黑白棋子如枷锁绕着沈黛的手腕,将她束缚在半空之中,缓缓带至伽岚君的面前。

他伸出一根手指,落在了沈黛的心口处。

下一秒,沈黛迎来的却不是剜心刺骨的疼痛,而是整个幻境的坍塌!

伽岚君不得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碎裂的天穹,眉间聚起不悦的沟壑。

“谢——无——歧——”

不是阿歧。

而是连名带姓放在齿尖,爱恨交织的怒意。

仙雾缭绕的一隅顷刻崩塌,满树纷飞的桃花散去,石桌化为齑粉。

幻境之上的结界也在逐一碎裂,终于被撕开了一条裂缝。

从裂缝中涌入的不只是永夜之城的无边夜色,还有空桑佛塔中众魔修仓皇四散的惊呼声,以及一阵轰隆隆地动山摇的声音。

沈黛一开始还未明白这是什么动静,待到伽岚君设下的幻境彻底散去,四周景物渐渐清晰之时,她才意识到——

空桑佛塔,塌了!

空桑佛塔!被人一剑劈塌了!!

别说是沈黛,就连亲眼见到了这一幕的萧寻等人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方才他们被封焰魔君重伤,就连一直扛在前面的萧寻、方应许和江临渊三人都重伤不起。

所有人已经做好赴死准备之时——

谢无歧就在他们眼前,灵力倒转,化身成魔,修为瞬间暴涨,就连魔婴中期的封焰魔君也不得不在他的魔气外放中被压制跪地。

玄衣银冠的少年仙君本是翩翩少年郎。

此刻魔纹越过衣领爬满右侧脖颈,张牙舞爪地攀援在他冷峻利落的下颌线上,与他周身汹涌魔气一道,令人望之生畏。

……能让一方魔君为之臣服。

这是怎样可怕的修为?

“伽岚君在哪里?”

少年魔修的声音低哑,手中破军剑是修真界法器,他如今化身成魔,已然是不能用了。

然而即便是了没有趁手兵刃,他依然可操纵魔气隔空束缚住封焰魔君的脖颈,随他指尖寸寸收拢而将对方提起悬空。

封焰魔君却笑:

“哈哈哈哈——伽岚君说得没错,你生而为魔,未杀过一人便能有这样的修为,若是日后大开杀戒,以人血为祭,我魔族血洗修真界则指日可待!”

江临渊不知想到了什么,霍然抬头,紧盯着那道魔气缠身的背影。

谢无歧却并不理会他的话,指尖又收拢一分:

“我问的是,伽岚君在何处,这是最后一遍。”

他下手很重,段采已经见封焰魔君的额头有青筋暴起,他连忙抱住谢无歧大腿。

“谢大哥谢大哥!!我、我求求你,求求你——”

他像是也被忽然变成魔修的谢无歧吓了一跳,但不知出于什么念头,他并不害怕他,所以还是敢一把抱住他的腿求饶。

谢无歧没有看他,依然盯着封焰魔君,在等一个答案。

可封焰魔君到底不是什么小兵卒子,哪怕到了这种生死关头,谢无歧也很难从他口中逼问出什么。

在这可怕的沉默之中,谢无歧身后众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魔君在他手中已必死无疑。

……那他们这些亲眼目睹他魔修身份的人呢?

“谢无歧——!”

方应许显然之前也并不知道谢无歧的秘密。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明白他之所以选择在此刻暴露秘密,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杀人。

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眼眸终于从封焰魔君身上挪开。

谢无歧忽而笑了笑,这笑容里带着点无畏的少年气,狂妄得好似这天地万物都入不了他眼。

“你不说也无妨,不管他藏在哪个阴沟角落里,待我劈开这装模作样的佛塔,还怕抓不到他吗!”

——劈什么玩意儿!?

众人闻言惊骇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谢无歧话音落下,隔空便取来了封焰魔君手中的神兵利器。

但凡神兵必要认主,按照常理,他就算抢了这魔剑拿着也不过只能发挥出五六分力量。

但众人很快就看到了不合常理的一幕——

少年魔修手持长剑,这方天地之间的所有魔气竟争前恐后地向他涌来,一瞬间汇聚成一股强势无匹、劈山填海的巨大力量。

一剑纵横九万里!

风啸地动,眼前世界轰然倒塌。

这一日,神仙塚的无数人妖魔魇,都亲眼目睹了那座屹立神仙塚数十年的空桑佛塔的崩溃。

昔日被强大结界护佑着,众人眼中高不可攀的空桑佛塔,此时宛如泥做的玩具,就这样被人轻轻松松地劈成两半,颓然倒地塌陷成一地废墟。

而踩在这一地废墟之上,一身煞气持剑而来的,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魔修。

沈黛看到此景,第一时间涌上心中的也并非得救了的轻松,反而更加紧张。

事态彻底无法收拾了。

谢无歧已然暴露在仙门百家的弟子们眼前,哪怕他是为了救他们,可仙门百家如何能容下一个魔修?

伽岚君眸光冷凝地望着谢无歧此刻杀气腾腾的身影。

他看上去并不惊惶,也没有一丝愉悦,只是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无歧随手扔掉已没有用处的魔剑,一身玄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晦暗月光映着少年冷白面庞,他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狐狸眼的眼尾细细扬起,在月下如勾魂摄魄的妖邪。

“伽岚君——”

“我的师妹,该还给我了吧?”

这样狂妄傲慢的身影。

沈黛的脑中,忽然划过了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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