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白他一眼,这家里要还有她不知道的事,那她这么多年“保姆”是白做了。
估摸着这个假期俩人没少在一起玩,俩人都是打小就在家里学做饭的孩子,肯定很有这方面的共同语言。再加上又是好几年没见了,能交流的话题可多了去。
安然放心他们在一起玩,就是觉着他们小,而且懂事儿,不会出什么。当然,深层原因就是自信她和贺林华的家教。
其实贺林华也挺欣赏文篮的,小伙子高高帅帅的,品行端正,所以也不反对自己十六岁的闺女跟他玩儿。
这个年纪的男女孩子可是没啥纯正友谊的,安然能想到,贺林华自然也能想到,但双方家长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其实就是觉着对对方的孩子都挺满意的,要是真早恋了也没啥,反正又不在一个市,不会出啥,成年了先处处看,到时候说不定真能成呢?
当年安然和贺林华在上下级关系之外,还有一层女性之间微妙的惺惺相惜。
况且,两个家庭知根知底,条件也相当,还能两情相悦两小无猜,这不就是最好的儿媳妇(女婿)吗?
包文篮提心吊胆等了一会儿,见他妈啥也没说,居然又出去了,心里倒是狠狠松了口气。
晚上小野对哥哥的辣子鸡赞不绝口,“哥你可以去当国宴大师啦!”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宋致远也扯了扯嘴角,这家里四口人没一个不会做饭的,尤其是俩孩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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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哪儿?当然是大学毕业就可以让他们自立门户了呗,别来烦老宋和小安呗,他们要过二人世界,要去享受环球旅游的好风光。
没几天,果然如安然预料的一般,去港城陪小野考试宋致远走不了,让他唉声叹气好几天,跟损失了几个亿似的。这可是闺女第一次走出国门啊,他老父亲居然去不了,为此他还跟省里、部委以及中央都争取过,但大家也是为他好,毕竟四月份那场谈判他很是给国家长脸,估计出去还有人盯着他,想杀鸡儆猴呢。
帝国主义可是不干人事的,搞不好宋致远的名字和照片现在已经在他们的重金悬赏名单上了。
倒是小野很看得开,“爸你放心,这次去不了以后再去呗,我争取以后多出去比赛就是。”
那傲气哟,安然都憋不住了,“谦虚使人进步安文野。”
“我妹不用谦虚,我妹就是世界第一举世无双的数学天才,她就是小数学家,不接受反驳。”
安然哭笑不得,“行行行不反驳,屁话怪多,赶紧收你俩的东西去。”
文篮本来可以不用去的,但安然想着多个帮手也好,他不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吗,那就去给她们娘俩拎包去,要真有危险的话有个黄家拳传人跟着也多一层保障不是?虽然公安会派两名经验丰富的随行人员保护她们,主要是小野。
她这次出去不仅是小神童,还是宋致远的独女。
当然,也有老母亲的私心,想带儿子出去见见世面,省得他以为省城巴掌大的地方就是世界了。
九月份的港城还热呢,其实也不用带啥,就是每人一件稍微厚一点的外套,两套换洗衣物就行。少换洗两次安然可以忍耐,但小野得给她多带两套,她出汗多,怕热,赛事持续两天,加上来回至少计划一个礼拜。
当然,除了这些,安然还得带上美金,池上老贼的东西终于能找着地方花了。这时候去港城每人只能带十美元,那是因为外汇储备少,真拿不出来啊,可安然这个是自己的钱,不用去银行换,所以她想带多少都没问题。
1982年9月22号,天气晴,宜出行,安然母子三人坐飞机直接飞到羊城,又乘专门班车到深城,由专人陪同着过了罗湖口岸,来到这个神秘富饶的港城。
主办方有专门的接机人员,确认过身份后立马用小轿车送他们到事先安排好的酒店。
一路上,安然也跟孩子一样,差点迷失在港城高度现代化的车水马龙里。
别的不说,单那些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小汽车就让两个孩子咋舌。这时候的内地,麻花辫,衬衣工装,胶鞋,绿书包,在港城则是卷发烫发,色彩鲜艳的短裙短裤,高跟鞋,西装革履,匆忙的公文包……像是从一个时代来到另一个时代。
就隔了一条江,却天差地别。难怪十年前有的人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游到这边来,安然知道看不见,可她还是回首,看向来的地方:不久的将来,那里会比港城发展得更好,更先进。
“妈这里楼真高,有二三十层呢!”
“妈你看好多广告牌,牙医诊所好多!”广告牌层层叠叠高高低低异军突起,得益于家里的彩电,他们看繁体字并不费劲。
在国内还没有专业牙医诊所的时候,这里已经满大街都是。
“还有还有,那些是啥?”包文篮指着一整面红红绿绿的墙,上头贴着五颜六色的信签纸大小的纸张,定睛一看居然是招工信息。
这时候的港城,经济高速发展,对劳动力的需求是极大的,啥诊所餐馆旅馆工厂都是在招聘。与之相对的,则是很多房屋中介,招租广告,这就跟书城很不一样。
书城那是啥,租房都不敢贴招租广告,得一家家上门打听。
“妈你说要是能把咱们那里的知青带这边来就业,那该多好啊?”文篮很有“奇思妙想”。
安然真是哭笑不得,“你啊,把这聪敏劲用学习上多好。”吊车尾进了八一中学,居然因为热心肠又被选上当体育委员和劳动委员。
“妈我没胡说,你看咱们和他们明明是一样的黄皮肤黑眼睛黑头发,这儿明明也是咱们的领土,为啥……”
安然给他使眼色别乱说话,还有两名随行人员呢,最好不要谈论政治相关。
文篮虽然还愤愤不平,但终究是听话的,嘟囔着嘴不说了。
倒是小野,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奇装异服很是感兴趣,十岁的女孩子,已经很爱美了,刚何况是一个从小美到大的孩子呢?
那份眼巴巴的羡慕,让安然觉着带他们来对了:“乖,你俩好好听话,妈给你们一人置办两身行头。”
酒店房间是套房,安然事先要求的,当时本来是计划宋致远和她一起来陪考,里外两张床正合适,现在换了文篮来也行。母女俩住里间,是海景房,能看见海港,位置绝佳,文篮嘛就在外间给她们当保镖,另外两名随行人员住隔壁,有事只需要叫一声就行。
兄妹俩包一扔,先里里外外把房间逛一遍,“哎呀妈,这位置也太好了吧?都能看见大海和轮船进出港,空气也是贼好。”
俩山区娃子,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轮船和大海,眼睛都看直了。
“妈这还有个大澡盆子呢!”
安然忍不住乐了,“那不叫大澡盆子,那叫浴缸,能躺着泡澡的浴缸,懂?”
文篮嘴硬:“可它明明就是个大澡盆子,缸啥缸的,缸子哪有这么大的。”哗啦哗啦先放水试试,他无师自通就知道水从哪儿放,塞子在哪儿,要不是妈妈和妹妹在,他真恨不得脱了衣服下去泡一会儿。
安然无奈极了,谁让自家儿子是个大土鳖呢?不过,她现在没空管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做个好梦。餐票是会务组提供的,一日三餐奶肉蛋水果中西餐俱全,关键还是自助!
这下别说文篮是土鳖,就是小野也成小土鳖了,确认了至少三次:“妈,这儿的东西真的是随便吃的吗?不要钱的吗?吃到饱都行吗?”
为了让他们放心,安然还专门去询问了服务员,用她那勉强能拿出手的英语。
得到肯定答复后,这兄妹俩可就是老鼠掉进米缸,小猫掉进渔场了,啥吃过没吃过的都要尝尝,当然因为品种太多了,以前在家的家教就是不能浪费粮食,所以他们拿的也不多,就每样拿小小一份,要是觉着好吃就再去拿一点。
以致于他们是最早进餐厅,结果却最后扶着墙走出餐厅的,回到房间连躺下的力气都没有,安然看背包里也没能用上的药。这一趟出门她考虑到各种状况,带了感冒药、止泻药、退烧药、止咳药,甚至止疼药,就是没带消食药……因为没想到孩子会吃撑。
“走,带你们出去走走,顺便买点消食药。”安然带上几百美金,先去酒店前台换一些小面额的港城币,俩随行人员跟着,安然就给他们各买一杯凉茶,他们仨是吃不下了,顺着林立的商铺步行半小时后,满登登的胃才慢慢缩下去。
其实可逛的地方很多,比内地那是繁华得都没边儿了,可孩子们吃饱了,吃的不用买,安然直接带他们杀到商场,不管售货员的目光,就让俩孩子试衣服。
“不买可以试穿吗妈?”小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在书城的百货商店,那是要有熟人才能悄悄试一下呢。
“当然可以,看见没,那个地方就是试衣间。”
小野肯定是试裙子,十岁的姑娘开始抽条,没了以前那种肉乎乎的感觉,一米六的身条很匀称,虽然还没少女的曲线,但也不是完全的孩童了。
安然历来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她想试啥就试啥,红的粉的黄的橘的绿的,连衣裙、短裙、短裤、小短袖……反正只要她想试就试。
安然这几年领导不是白当的,虽然穿着不是啥高档货,但气质和领导气场在那儿,即使啥也不说,就双手抱胸站那儿,售货员也不敢小看。哪怕他们说的是内陆话,她们也只是内心鄙夷,不敢带在脸上。
所以,俩孩子试了十来件,都试得不好意思了,安然才掏钱买下:小野的是一条绿色连衣裙,一件白棉T恤加一条牛仔背带裤,时髦得都没边儿了;文篮的则是一件白棉T恤和一条牛仔喇叭裤,码数都放着点,方便明后年还能穿。
当然,还得每人一双白色的旅游鞋,这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时髦单品,没出来前就想要的,安然去书城的百货商店看过,又贵又不够好看。
这么一花,三百美金就没了……这还是没买啥名牌呢,安然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奢侈品包包店,按捺住心情。
“妈也买一身呗?”俩孩子劝她。
安然想了想,外穿的自己不缺啥,但缺一个东西。
半小时后,包文篮和两个随行的叔叔站在内衣店外十米,面红耳赤。
小野好奇地看着店内那些两个鼓囊囊的小衣服,又是好奇又是害羞,她虽然也见过妈妈的内衣,但不是这个样子,这个布……也太少了吧?能够穿吗?
***
随便买买,又是小两百,那玩意儿比孩子的衣服还贵。安然心里罪恶极了,这要是换成华国币,可是她三个月工资呢,就买了五件内衣,说出去谁信?
说不定还不觉着她疯了呢!
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即使她锻炼得再好,保养再用心,这年龄上来,再丰富的脂肪组织也无法与地心引力对抗,再不穿点好点的内衣可就……虽然,宋致远觉着她啥样都好,可安然接受不了自己变成自己奶奶辈的老妇女。
身材,最先该对自己负责,伴侣的看法其实都无关紧要。
买点消食药回到酒店,睡一觉起来再去饕餮一顿自助餐,安然开始进入应试模式。安排是第二天上午先考笔试,又不许家人陪考,安然啥忙帮不上,唯一能做的就是提供二十四小时在线服务,闺女渴了递水,冷了加衣,热了开空调,时不时切点水果啥的,再配合随时随地的捏肩捶背全身按摩。
倒是包文篮闲不住,叫上其中一个叔叔,俩人出去闲逛,给逛了一天到晚,直到小野从考场出来,他们才优哉游哉地回来。
“怎么样,妹没问题吧?”
安然紧张地看向闺女,面上还得做出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出门前老宋就交代了,她不能再像去年一样瞎紧张,自己搞得神经衰弱日夜颠倒不说,还会影响到闺女的发挥。
“应该没问题,只有一个题拿不准。”小野自己啃了小半个西瓜,擦了擦嘴角的汁水,“妈还有吗?”
安然可不敢再给她吃了,港城的水果不便宜,也不够新鲜,不像书城,直接是当天才从地里摘来的,不会坏肚子。“明天再吃,下午好好睡一觉。”
“不用睡,我觉着不难,明天肯定也很快就能出来。”小姑娘自信满满地说,“妈你们明天都不用去,就在酒店睡懒觉,我回来叫你们起床。”
哎哟喂听听听听,这得多自信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安然捏了捏她尤带婴儿肥的脸颊,“小丫头你可别吓你妈,不许提前出来哟。”
明天的是现场竞答,赛制规则跟京市的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主持人是用英语念题,考生也必须用英语答,这对于非英语国家的学生真的挺不友好,日本韩国这些发达国家尚可,像华国,石兰省那么内陆地方,真的很吃亏。
此刻的安然可真庆幸自己找了李华,不然她闺女哪怕再是数学小天才,来了也得抓瞎。
其实也是因为她活过一次,当过阿飘,见过后世补习儿童,不然她也想不到请个家庭教师来帮忙,所以这一次无论闺女能拿什么样的名次,她都非常满意了。
十岁就能凭自己能耐出国的儿童,口语已经非常溜的儿童,不说年代,哪怕是五十年后又能有几个呢?
闺女的命运越来越跟上辈子不一样了,她应该感到满足。
小野穿着刚买的洗过一水的绿裙子,是无袖的,露出两根瘦长的有点小肌肉的胳膊,头发扎成两个低马尾,刘海用夹子别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形状漂亮的眉毛,再穿上新买的旅游鞋,整个人显得又高又匀称,很是落落大方。
小野本来是小麦色的皮肤,因为经常在外面跑着玩,上下学也会晒得到太阳,可绿色很显白,把整个人衬得细白了很多,就这么落落大方地站在那儿,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生活很优渥的闺女。
安然觉着,不是她王婆卖瓜,就以小野这气质,这仪态,哪怕不拿奖,就那么上台一站,也是一道风景线。
更何况,安然更珍惜的是现在健康快乐的闺女,她活蹦乱跳,她思维敏捷,她总是能在任何时候都get到妈妈的心意,成绩只是这个小可人儿普普通通的一面,她还有那么多可爱的优点,干嘛纠结这个呢?
想通这一点,安然也就释怀了,“行,那我不跟进去了,我多睡会儿,差不多提前去门口等你,成吗?”
“成。”
这一夜,安然睡得无比香甜,还做了个美梦。
梦里有一个漂亮大方的姑娘向她款款走来,好一个眉目如画,婀娜多姿,她看了半晌,觉着脸是长开了的小野,可仪态又不像……正犹豫着,画面一转,那个姑娘忽然站到台上,拿着话筒,唱出一把温柔婉转的声音,仔细一听,不就是文篮最爱听的邓丽君的歌吗?
安然有点生气,这孩子,明明那么有数学天赋,干啥不好偏要跑去唱歌呢,再一看台下那么多少男痴痴地看着这个小歌星,安然更气了。
画面一转,小歌星穿着露肚脐眼的小吊带,露大腿的超短裤,坐在一把沙发椅上,局促地面对记者的采访。
那记者也不是啥好鸟,尽问她的绯闻,问她跟哪个哪个青年演员合作以后有感觉吗,问她媒体爆料的曾出入某大佬房间是真的吗,还问据说她打小就认了个干爹,干爹除了助她出道,还有别的帮助吗?
安然那个气哟,她的本可以成为数学家的闺女,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被问这种男女狗屁倒灶的事儿,这是对安文野的侮辱!
一气,就把自己给气醒了。
在别的事上她很开明,可在娱乐这一块上,她是真不喜欢他们学人唱歌跳舞啥的,她曾经也做过有钱人,知道有钱人那一套,说到底就是资本推出割韭菜的工具,做一个供人取笑玩乐的漂亮木偶,他们真的快乐吗?
安然看见的更多是不快乐,所以一想到宝贝闺女不好好上学居然去当歌星,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小野?”
“妈你可醒了,我妹早去竞赛咯。”包文篮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但语气里尽是嫌弃,妹妹还是他亲自送去的呢。
“现在几点?”
“快十点半了。”
安然一惊,竞赛再有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她赶紧翻身爬起来,随便洗了把脸,换上衣服就往考场赶。
考场就设置在酒店后面,她去到的时候,门口有一群群同样等候着的家长和老师,有典型的东亚面孔,也有的是中亚西亚面孔,五官比较深邃,当然也有几个白人和黑人,架着□□短炮,不知道是要采访考生还是考官。
记者对他们的出现本来一开始也没注意,可耐不住安然漂亮啊,儿子又高大帅气,全世界无论任何人种对美的欣赏大致是共通的,有好几个男士一直在看安然,还有一个居然冲她挤眼睛。
包文篮很警觉地站到妈妈跟前,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扛摄影机的,这要是在书城,不就是耍流氓吗?
“这位女士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那个抛媚眼的还有本事过来搭讪,他脸色更臭了。
安然发现他是跟自己说话,也和气地用英文跟他打招呼。上辈子跟他们打过交道,知道有些人并不是生性放荡,而是所谓的“文化”就那样。
听见英文,白男很是意外,叽里咕噜问她在这里等谁,当知道是等她的孩子时,他惊讶地又确认一遍:“是你自己的孩子吗,女士?”
亚洲人本来就比其他人种经老,一样的年纪看着要显年轻,在他的眼睛里安然就像个大学生。
“是的,我的女儿。”安然淡淡地说。
说实在的,因为陈静那个国际友人不安好心的接近,以及宋致远李小艾前段时间在国外的经历,安然对他们没啥好感,不大想搭理。
可男子似乎一点也不气馁,自我介绍他叫詹姆斯,是M国某报纸的新闻记者,这一次是专程来做亚洲杯数学竞赛采访的,因为知道了安然的孩子就是选手之一,连忙就厚着脸皮跟她聊天,无非就是孩子多大了,学数学几年了,是否经历过什么特殊训练,每天花多少时间学习,以及预计成绩怎么样之类的。
安然本来不想实话实说,怕被歪曲成国人只是考试机器之类的负面噱头,但随即又想到,明明闺女就是付出了异于常人的努力,别的小朋友玩耍的时候她在学数学,别的小朋友看电视的时候她在补英语……她只想说,单纯的天赋并不能决定一切,还得与之相适应的努力与勤奋。
既然努力了,付出了,就应该让人知道。
于是,安然也没隐瞒,就实话实说。
果然,其他几名记者闻讯而来的记者,闻言立马皱着眉头叽里咕噜批判起来。
“喔,这个可怜的小女孩简直就是考试机器。”
“我的老天爷,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安然听懂了,不仅听懂了,还十分理直气壮地用英语回怼:“是吗?我不觉得,我认为真正的痛苦是违背本心,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才是痛苦,我的女儿喜欢数学,迷恋数学,她把数学当作自己的好朋友,好伙伴,愿意每天花很多时间在她喜欢的事情上,就像你们喜欢滑雪,喜欢登山,让你们能够选择每天滑雪登山三个小时,你们会觉着是痛苦吗?”
几个外国人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可只要会找角度,总是能反驳的:“我们滑雪登山是运动,是身体状态的彻底放松,可你的女儿不是,她在学习就是思想的不自由。”
哟呵,抬杠还挺会找角度哈?
安然笑得更灿烂了:“不不不,你们觉得身体放松是自由,我们觉得身体不能处于相对静止状态就是辛苦,是劳累,相反的,如果头脑能动起来,却是非常不错的锻炼方式,我们华国人有句话叫‘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古老的东方的神秘话术,那可是每一个记者都感兴趣的,忙问这是什么意思,一下就把话题给扯远了。
用古老智慧碾压他们,不就是安然的初心吗?
她就是要嘚瑟,要骄傲,要故意说一些他们听不懂的抓心挠肝的语言,古老的东方语言和智慧岂是你们这种刚开化没几年的昂撒人听得懂的?反正她就怎么高深怎么解释,越解释越让他们听不懂,到最后变成一个个的不明觉厉。
***
另一边,安文野早早地七点钟就醒了,自己轻手轻脚洗漱好,跟起床练武的哥哥一起到餐厅吃早饭,为了不影响考试,她只是吃了两个鸡蛋两杯牛奶两个面包两个橙子两个核桃两盘花生两份小米粥……而已啦。
毕竟,她的胃从小就是无底洞,给多少吃多少的。
哥哥把她送到考场门口,看着她走进去,自己就先回去了。这一次的竞答是很正式的,家长不能入场的。可她发现不远处坐着好多大人,各种肤色的都有,看见她进来立马就有人来问她叫什么名字,说的也是英语。
她安文野是谁呀?那可是安厂长和宋所长的宝贝闺女,她啥大场面没见过呢?自然是大大方方回答呗。
众人见她年纪很小,精致得像一个漂亮的东方瓷娃娃,神态从容的样子,都有点吃惊,少不了得问东问西。
安文野一开始还耐心回答,到后面发现怎么问着问着问到她爸爸妈妈是干啥的?从小在阳二钢和603培养的嗅觉让她心生警惕,“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工人。”
在华国,安然和宋所长都是工人阶级,没毛病。
两名普通工人的孩子能穿得如此体面,培养得如此优秀,这群外国人不得不思考,东方古国真的有大家想象的,媒体宣扬的那么贫穷落后吗?
很快,安文野的注意力被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子吸引了,那不是张一帆,哦不,池上亮二吗?
池上亮二也看见她了,回头对着她阴恻恻地笑。
原本以为会吓死这个小臭丫头,谁知道人家压根就不理他,看一眼就平静地转开视线了,当她不存在。
比跳脚更让人生气的是什么?是无视。
池上亮二翻个白眼,心道:小臭丫头,那年让你抢了风头,今天我就要打得你落花流水,让你尝尝咱们日本人的厉害!更何况还有自己养父母被骗的一万四美金,真是想想就恨呐,那么多钱要是没被骗走,他们日子还能过得更好。
去年,他们本以为淘到宝了,生怕那个女人反悔,拿着东西连夜跑回日本,原以为有了那块价值连城的粉钻就发大财了,至少抵十年啥也不用看,坐吃也不会山空……谁知,等到了日本家中,清洗干净钻石上的血迹后发现,那压根就不是什么粉钻,是一块粉色的玻璃片!
更可恶的是,他们已经签下了绝不可反悔的买卖协议,打官司也没用。
池上老贼明明是自己看走眼却不肯承认,把气撒他身上,对他好一阵拳打脚踢。谁说日本人不打孩子?哦也对,毕竟他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
池上和贼婆娘本来想的是,既然如此,那就再到华国去一趟,要查出这一家子的底细不难,到时候直接上家里偷去,他们就不信了,那么贵重的宝石他们不带身上肯定也不会放别的地方,肯定就是在家里。
看机票都买好了,华国那边的老熟人忽然告诉他们,他们已经被华国政府通缉了,罪名是走私文物,一旦入境就会被抓。现在还没有引渡条约,他们在自己的国家暂时是安全的,但意味着以后都不能再去华国淘宝了。
华国啊,那真是一片肥沃的能让人流连忘返的土地,遍地是黄金的地方,那么多上千年前的古物他们自己人不懂得珍惜,他们要是能拿到那些东西,以后不仅自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能为战败的大和民族争口气,岂不痛快?
可是,就因为一个举报电话,他们的财路断了。
你就说吧,池上老贼一家能不恨安然和小野?
没一会儿,比赛即将开始,要抽签了,这一次不分组,各自为战。一共一百个参赛选手,华国6人,本子20人,韩国20人,新加坡15人,港城12人,其它国家都是四五人。
别说,小野还挺不开心的,为什么港城比华国还多?为什么本子和韩国比华国还更多?真是令人讨厌呢!咱们国土面积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是真的挑不出来吗?
不是,其实就是国际地位决定话语权。
不过,选手多又怎么样?小野转了转手腕,没听过一个成语叫滥竽充数吗?
一百名选手,抽签抽的其实就是座位号,安文野运气还不错,抽到了中间位置,不过倒霉的是池上亮二在她不远处,中间就隔了一个位置。反正是各自为战,小野也懒得看他,就条理分明地先把座位凳子、桌子、抢答器检查一番,发现都能正常使用后,才乖乖地坐凳子上,等着开始。
这次的场地正中央桌子上还有一个电视机一样的大家伙,小野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大概就是师父他老人家说过的计算机了。现在欧美发达国家已经开始逐渐使用计算机,通过计算机来完成一些复杂的计算,以及繁杂的记录。
这台计算机跟电视机一样,有开关,但电视机是负责输出的,计算机则可以同时完成多项输入和输出……当然,小野相信妈妈说的,人的主观能动性是极其强大的,再厉害的计算机那也是人脑设计出来的,所以她一点也不迷信这个计算机。
池上亮二在那边一会儿龇牙,一会儿鼓眼睛的,像只癞/□□。
小野通通充耳不闻,眼睛状似无意地把考场打量个遍,从小妈妈就教给她的好习惯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少说多看,注意观察门窗的位置和开启方式、状态,当然也得看看头上天花板。
不过,这一看,还真看出门道来了,她发现她头顶上的电扇好像跟别的位置的不一样,旋转受力时会有一个微不可见的倾斜,倾斜方向正好朝着池上亮二那边。
没一会儿,比赛正式开始,一百名选手就位,一溜儿评委排排坐,主持人开始用她毫无感情的英语念题了。
虽然是英文的,但小野这一年英语听力突飞猛进,基本没难度,题目没念完她就知道答案了,因为对于问题的倾向性她是有一定预判的。她只需要按抢答器就行,不过这一次的竞赛跟以前不一样,必须是在主持人把题目念完之后停顿两点几秒,说出“抢答开始”的时候,大家才能按抢答器。
这就导致会答的人太多了,她运算速度的优势不能发挥出来,因为同一时间按下去的太多了,无法分出先后,有的时间相差仅有0.01秒,是否有失公平?
小野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原来正中央那台电脑的用处就是自动识别、统计哪一个抢答器是最先被按下去的!
哦豁,原来是这样,机器确实比人力更公平。
前面几个题都不算很难,小野尽管很努力,很快的手速,但还是有比她快的,所以十个题里她只抢到两个。隔壁的池上亮二抢到四个,得意得很,尾巴都快翘上天了,看着小野的眼神里满是挑衅:哼,着急了吧?你都会做又怎么样?你能抢得过我吗?
然而,他再一次失望了。
安文野不仅没被他激怒,甚至觉着他的行为很可笑,更别说着急了,一共一百道题呢,她只是丢了八道而已,不至于着急。就是丢了大半,只要她答对的比其余所有选手都多,她也还是会赢,她已经在心里迅速地算好概率了。
毕竟,前面十个题很简单,在她看来只要长着脑袋都会,能抢则抢,抢不到也没关系,这一次的得分不是均分,是随着难度不断加重比分的。前十题每题一分,第二个十题每题一点五分,第三个十题每个两分……以此类推,但凡是最后十题能答对一题,就相当于抢到最初五个半题了。
你就说吧,以安文野的观察力和计算能力,她会紧张?会灰心?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小子。
当然,她也发现了,跟她一样打算的大有人在,这次能代表一个国家来参赛的,基本是那个国家初中组(十六周岁以下)最厉害的选手了,年纪比她大,懂的事也比她多,自然想的也多。所以她发现,从第二组题开始,按抢答器的速度虽然没有上一组快了,但人数却比上一组多。
小野很争气,抢到了三题。
池上亮二只抢到一题,嘴都气歪了,头顶上的电风扇呼啦呼啦转着,在他胖胖的脑袋上留下一层阴影。
然而,更让他气歪嘴的是,第三组题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抢到两题,一题或者一题都抢不到的才是大多数,谁知道回头一看,安文野居然轻轻松松心平气和就抢到了三题!
可恶,居然还是比他多一题。
第四组,难度更高了,抢答速度越来越慢,主持人说出“请回答”之后两秒钟才有人陆陆续续按抢答器,小野脑子的计算能力是很强的,当然其他几名日韩选手也不慢,再加上池上亮二确实也是有点天赋的,几个人一瓜分,小野只抢到三个题,当然也是这个组最多的了。
到了第五组,她依然保持着三道题的优势,池上亮二彻底没招儿了,他的运算速度和数感都不如小野,勤学苦练,时间充足的话可能不分上下,但在有限的时间内,他还真不是对手。其他几名选手一直跟小野保持前后身的差距,总分基本是差不多的。
终于,进行完五轮后迎来了中场休息,安文野早上牛奶喝多了,得去上厕所,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主持人通知,因赛制规定,需要将所有考生的座位进行随机对调,避免使用同一部抢答器如果反应不及时的话会有失公平,而好巧不巧的,小野就抽到跟池上亮二进行对调。
场内嗡嗡嗡有点乱,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着换位子的事,不知道明明一开始没有把这一条写进赛制规则里,怎么现在临时起意吗?
作为一个专注的好学生,安文野其实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因为不管怎么说她的成绩跟坐哪儿没关系。
她表面不动声色,让跟谁调就调,等过去以后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抢答器是不是有问题,检查一遍不算,得检查两遍三遍,甚至趁着比赛没开始,举手表示自己的抢答器或许有问题,提出需要老师更换一台的要求。
反正不管有没有问题,必须换掉。
这种国际赛事,多的是备用的,换来一台新的抢答器以后,小野又试了几次,这才露出舒心的笑。她别的不一定懂,但妈妈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池上亮二跟她和妈妈可是有仇的,去年的事她没忘,他们也不可能忘。
同时,她一抬头就看见电扇倾斜角度更大了,完全是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来的。
幸好,她换一台的要求起作用了,这一部抢答器十分顺手,反应似乎特别灵敏,几乎是那边刚说可以答题了,她就按下去了,还总是能领先那几个选手一步,不多,也就三分之一秒而已。
连续几轮下来,她已经稳居抢答榜第一,池上亮二已经彻底输得闭嘴了,是否心服口服不知道,反正安文野也不关心他服不服,她现在关心的是,最后十题会是个什么难度的题目呢?毕竟前面几组她都觉着难了,这还是姚老给她专门针对性的训练过,如果没训练过,估计都没这个成绩。
前面几题尚可,这一轮基本没几个人抢了,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答对了五个题,因为思考时间太长,错失两题,还有两题是被其他选手抢到了。
现在,就剩最后一个题了,即使答不出来,她安文野也会是冠军,目前场内就她分数最高,甩开第二名快十分。因为没有悬念,场内观众对其他选手兴致缺缺,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所以,她更不着急了,就静静地听着主持人在念题……忽然,异变发生在一瞬间,池上亮二头顶那原本呼啦呼啦转着的电扇,不知怎么回事就飞出去,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好巧不巧朝着小野的方向飞过去。
那是一个高速转动的金属片集合物,以那个速度飞过去,所有人都预见了结果。就连池上亮二也惊呆了,他虽然嫉妒,虽然愤愤不平,每次看到小野没抢到他比谁都幸灾乐祸,可是……
他记得,池上两口子说过,忍了一年,这一次会来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而当时,他们都不知道竞赛中途要随机换位,如果不换的话,现在坐那个位置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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