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梦如泡影散去,伊薇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嘴里涌出来,她捂着胸口干呕了几秒钟,却只有稀稀的几滴涎液。
明明有像是滑溜溜的东西从喉咙里挤出来,为什么却看不到呢?
伊薇特突然想起,之前似乎幽灵扑到了自己身上,明明桌上的蜡烛都还没有缩短,然而感觉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似的。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梦幻境不知不觉竟然消失了,宅子里一切都恢复到正常的样子,梦境中如泥塑木雕般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几位乡绅如大梦初醒一样,带着些许困惑的眼神看了看四周。
“总觉得刚刚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奇怪,时间明明没有变化,为什么下一道菜的等待时间变长了?”
他们还来不及讨论出结果,就在这时,带着纸冠的流浪汉突然跳到桌上,并且拿起昂贵的骨瓷餐具就开始乱扔,一边嬉皮笑脸地发出咿咿呀呀的愚蠢笑声。
“荒谬!简直太无礼了!”
“快来人抓住他!”
前菜的汤汁和酒水四处飞溅,几位绅士都狼狈地躲避着。
在一片慌乱中,伊薇特怔怔看着发狂般挥舞泼洒菜肴的狂人,他此时眼中再无复仇的火焰,甚至才智的辉光也已经熄灭,那种直勾勾的木然眼神,只能在疯人院的白痴眼中见到。
不是这个人……
伊薇特隐约记得,刚刚自己一定和真正的恶灵在梦中见面,她和它之间仿佛发生过什么,但也许她永远都回忆不起来了。就像不经意间飞快掠过天空的鸟儿,在视线里留下隐约的残像,然而她可以确定,那个恶灵一定不是现在这个人!
那么它究竟在哪里?仍然蛰伏在她身上吗?
不管怎么样,她在孔武有力的仆人赶到前冲上去制服了那疯子,夹竹桃用餐布擦着胸前的酒渍,吃惊地问:“伊维斯?你怎么来了?”
伊薇特用白兔先生的怀表改变了旁边一位仆人的记忆,于是他回答:“尊敬的先生们,这位先生有重要的事必须打断今天的午餐。”
“好吧,就现在的情况,还有什么比这结束得更彻底呢。”一位乡绅恼怒地抱怨,“简直就是个无礼的暴徒,我们应该让他为这次袭击负责。”
“咳。先生们,我和苏格兰场一位总警司保持着密切的友谊,当我在庆典上看到这个人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后来终于想起来,他应该是一位被通缉的要犯,很可能患有间歇性的精神疾病,在此前他也袭击并砍伤了一位妇女,所以才急忙赶过来,幸亏没有人因此受伤。”伊薇特将她踹到在地的疯人用撕下的布条绑起来,一边严肃地说。
不管怎样,先把他控制起来,至于通缉令什么的,让阿尔托总警司现写一个就完事了。
“我就说这人一定是个品德败坏之徒!我的守林人告诉过我,他偷了牧民的羊羔,只不过证据不足让他逍遥法外了,没想到他还有更加卑劣的恶行!”伊薇特的前律师校友骂到。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联系治安官把他带走?”
“这人是伦敦警察局通缉的犯人,我想还是让伦敦警方来抓捕比较好,现在先找一间小屋关起来吧,我马上给我的总警司朋友写信,他一定会感谢各位的倾力协作,帮助捉拿了一位凶暴的逃犯。”
结果仆人还没来得及把伊薇特的信投递出去,就有两位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官闻讯来到了庄园。
“请问哪位是费雪先生?”他们问。
两位警官要求与伊薇特单独交谈,在四下无人的房间里,他们向她说明了来意。
“黑猫马尔库塞根据你的报告,猜测这很可能是一起超凡事件,而且程度比一开始想象的更严重,组织派出我们来处理这件事,现在我们想知道距离你写信的那天之后,还有没有发生其他怪事?”
“我想恶灵附身在了一位平民身上,现在他已经被我控制住,不过他的状态有些奇怪。”伊薇特说,“对了,我向这里的乡绅们解释说他是一位患有间歇性精神病的逃犯,到时候再加入通缉令和一些其他细节,我想就不会有人怀疑了。”
两位警官相顾一看,其中一位有情绪感应能力的内勤点了点头,向搭档表示她说的是实话。
伊薇特带他们去地下室,见了被捆成一团的流浪汉,现在的他嘴角挂着口水,像动物一样蜷缩着睡着了。
“他……”另一位专门处理幽灵事件的超凡者睁着一双泛着幽蓝光芒的眼睛,“他身体里的灵有问题,并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我能感觉到灵与肉的契合度十分低,就是那种一不小心跌了一跤,都有可能使得灵魂脱离的程度。”
复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同样试图归来俗世的温斯洛的祖先也是强大的巫师,他计划用占据有血缘的后代的身躯,这样的素材比陌生人的肉|体更契合,但仍然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洛伦佐之前的状态只是像是穿戴上肉|体似的附身,并不算是真正完美的复活。
“也就是说他就是目标了?三百年前的洛伦佐主教真的以幽灵的形态滞留到了现在?!”他的伙伴惊叹着。
“……还不止这些……我还看到他的灵已经千疮百孔,灵魂之火仿佛要熄灭的样子。”
“他再怎么厉害,也被镇压了几百年,没有肉|体的滋养和保护,脆弱的灵魂直面世界的疯狂本质,变得十分衰弱再正常不过了。”
听了伙伴的话,通灵的超凡者沉默不语,他心中思考的是,假如洛伦佐真的那么虚弱,那他应该很难占据这具身体才对……
在伊薇特看不到的地方,他向伙伴使了个眼色。
他们二人合作过许多次,所以伙伴也明白他的意思。
“费雪先生,感谢您提供的情报,不过详细细节方面,也许我们还需要您的帮助,待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吧?”他的态度和蔼而诚恳,同时也使用了他的能力,这位心灵感应者能感知和修改别人的情绪,这样一来,倘若他想对一个人施加影响力,那么只需要把对方的警惕去除,然后放大信任的部分,就可以在不违背意愿的情况下,驱使对方达到自己的目的。
当然,仅仅是有限的修改,如果对象是完全对立的仇敌也不行,拼尽全力最多只能让对方觉得这人有点顺眼的程度,毕竟情绪不是心智影响。
然而伊薇特却天然将他们当做是值得信任的同事,这就降低了他能力的发动限制,如果平时她肯定隐约觉得奇怪,但现在对方放大了她的信任,她就理所当然似的回答:“没问题,很高兴能帮得上忙。”
心灵感应者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发觉流浪汉身上只剩下残破的灵,不禁担心狡猾的洛伦佐会不不会分裂了灵魂,将一部分附着在眼前这位秘警身上。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把他带到伦敦塔,让组织决定要不要对他做进一步深入的检查。
然而灵魂是十分精巧的东西,超凡者的灵魂更是如此。如果要深入检查,那就免不得要在灵魂上留下伤口。
正因为如此,外勤很多抵触这种检查,同时他们作为最经常接触眷族与畸变者的一线,不少都由于任务中耳濡目染的异常情形改变了思想,不时有人私下偷偷研究禁忌的知识,之前化为泡沫的那位以海关雇员为掩饰身份的外勤就是如此,直到他畸变差点酿成舆论事件才被发觉。很多内勤都觉得,倘若早一点对他进行深入检查就不会这样了。
然而外勤和内勤间因为这种问题有隐约的矛盾,外勤视内勤为鬼祟阴森的告密者,内勤则觉得外勤是不可靠的潜在叛徒,类似的思想不能说是主流,但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倾向。
姑且先获取他的信任,把他带去伦敦塔再让组织做决定吧?
心灵感应者这么考虑的。
于是伊薇特就没有丝毫怀疑地和两位内勤一同坐马车回到伦敦塔,她被安排了一间整洁干净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来问一下事情的详细经过,伊薇特这次也没什么隐瞒的,除了梦境消失后的陌生感外,基本上原样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了来人。
但她总感觉,除了第一天以外,接下来的几天对方像是在走什么程序一样,其实对她回答的内容并不怎么在意,当她问及自己什么时候能离开时,对方却诚恳地请她再等等,研究员那里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完善,希望她在这里能再耽搁几天。
……
“喵?吾不同意这么做!”马尔库塞前脚搭在桌上,尾巴直直竖起来膨胀成棒状。
“我们认为这很有必要,洛伦佐是以前罗马教廷的高阶神职人员,而且在研究最禁忌的学说,必须充分杜绝任何一丝可能的差错。至于这次涉及到的外勤……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精神的细小创口可以缓慢愈合,但要是她被来自洛伦佐的灵魂碎片侵蚀,很可能让她付出更惨重的代价。”一位主教说。
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主教团”,三位一体宗教中的议会团体,由于特殊使命局脱胎于教廷,这个议事方式也被沿用了下来,虽然如今参与议事的也不再仅仅是主教,其中还有俗世身份是议会议员、勋贵的超凡者。圣座在其中充当议长的角色,不过这次他没有发言,只是静静等待这个小型议会自己判断。
马尔库塞不是主教团的成员,这次也是因为它上报了这个发现,被叫来提供参考意见,但决定接下来如何处置的就不取决于它了。
“……我们知道你和那个外勤一同出过任务,但你必须明白,不要让个人情绪影响了正确的判断。”散会前,一位主教这么说着。
马尔库塞尾巴大幅甩来甩去,闷头跳上了自己的马车,它的学徒已经很容易从猫老师的身体语言判断它的情绪,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马尔库塞大人,您很不高兴?”
“愚蠢的人类……竟然无视马尔库塞大人的意见……不行……吾必须想个法子……”黑猫甩着尾巴自言自语,“对了,快带吾去汉普斯特绿地!立刻!马上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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