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5年,维也纳在欧洲算是一座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不过跟当时欧洲的很多城市一般,维也纳的布局并不紧凑。
多瑙河从西北向东南方向流淌。
维也纳的主城区就建在多瑙河的西南一侧。
整个维也纳城市是以霍夫堡宫所在的内城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四周发散发展。
贵族的庄园通常都是远离内城的中心。因为它们的占地面积太大,而且有独立的守卫力量,不需要依托内城的庇护。
城市的中心除了宫殿、音乐厅、广场之外还有一些商业设施。
那些商业区住着的人大多是维也纳的中下阶层平民,也就是商人、手工业者以及一些服务行业。
今天的宴会在鲍尔的庄园举办。这座庄园在内城的南部。
而王韬所居住的地方是在城北德布林区的一座高档酒店。
王韬上了马车,这是一辆有着前后双排座椅的四轮马车,靠着两匹健壮的黑色驮马拖拽。
一直跟着他的两名保镖坐到了车夫的位置,负责驾驶马车。
车内,除了王韬和他的助理以外还有三人。三人一直呆在车中他们乘车跟他一起来的,但是却没有下车。
王韬上车之后,也没雨跟他们说会。
季明山之前已经说过,王韬只要正常的活动,就当这些行动小组的人不存在就好。
王韬对这些满身杀气的粗鄙壮汉也没有太多的好感。
这些人整天冷着脸,没有别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王韬似乎也很少见到这些人相互之间聊天。
一辆马车呼啸着越过王韬的马车,向北快速地驶去。
王韬没有在意,离开的马车很多,必然有一些人跟他们住在一个方向。
他的马车离开庄园之后沿着一条沿着郊外的环城道路向北行驶而去。
马车驶过迈德林公墓之后,大量通行的马车向东往内城方向驶去。应该是回到自己的使馆。
王韬的使馆在柏林,目前华夏在欧洲就这一个使馆。所以在维也纳,他只能住酒店。
还有一些马车因为速度不同,也已经看不见了。
王韬的马车渐渐地落了单。
此时车内的几名行动小组成员绷紧了神经,长期混迹江湖,他们已经练就出了敏感的直觉。
马车继续在黑夜中前行,维也纳城市的外围的道路保养的还不错,所以马车可以放心地全速前进。
天气很晴朗,却没有月亮,倒是有满天的繁星。
星光虽暗,却也能够稍稍驱散黑暗。
车厢的前方左右两边各悬挂着一盏马灯。
远远看去,马车就像是顶着两颗发光眼睛的巨兽,在平直的道路上快速前进。
马车上的王韬,陷入了沉思,他在回忆晚间酒会上的一幕幕。
那些外交官们三五成群,看似是杂乱无章地站在宴会厅中,实际上却能够看出他们之间的派系。
比利时、荷兰的外交官总是跟在英国外交官的身后。
德意志联邦的外交官似乎也很抱团。
那些意大利人似乎跟法国人很亲近。
俄国人有些孤立,旁边没有什么人。
王韬没有主动去跟那位沙俄大使戈尔恰科夫搭话。
当然,对方也没有理睬王韬。
戈尔恰科夫觉得没必要跟这个黄种人虚以逶迤。王韬也是这么想的。
马车继续前进,两边的行道树飞速地闪过。
在马车中的人看来,两排树木就如同两道快速行军的队列一般,与马车错身而过。
王韬的耳中只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以及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噪音。
杂乱的噪音让他有些烦躁,索性不再去想之前的事儿。
他靠在椅背上依然闭着眼睛,尝试着放空思绪,准备休息一会儿。
正在这时。马车似乎撞到一堵墙上,后车轮离开了地面。
王韬和他的助手坐在马车后面,此时正在惊叫声中控制不住身体前冲。
车的外面传来两声马匹的哀鸣。
还好,此时车辕突然断开,已经飞起的车轮又重重地砸在地上。
坐在驾驶位置上的两名保镖,直接前方飞了出去。
马车落地之后,按照惯性窜到了路右侧的行道沟内才停了下来。
还好,马车的车厢还算坚固,没有被撞散架。马灯撞碎了一只,流出的灯油在地上燃起了一大团火。
这团火在马车一米开外,不必担心它将马车点着。
车内有柔软的内衬,王韬和助理受了一点点轻伤。不过此时晕头转向的。
三名行动组成员似乎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他们迅速地从车内爬出,拔出腰间的手枪,趴到了行道沟的一侧。
王韬和他的助手还留在车内,他们有些晕头转向,得清醒一会儿。
马车还算坚固,可以暂时躲在里面,此时行动小组没有急着将两人给弄出来。
他们不是军人,在这种情况下难免慌乱,出来之后反而会更加的危险。
三名行动组成员一直躲在车中,这些人不一定知道三人的存在。
马车刚刚路过的行道树上还有一截挣断的铁丝。
这是一场有蓄谋的刺杀。
两匹可怜的黑马,前腿尽断,此时正躺在地上挣扎嘶鸣。
两名保镖被甩飞进了另外一侧的行道沟内,还好沟内的泥土松软,此时正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行动小组能够看到了他们的走路的姿势踉踉跄跄,显然是受了伤。
他们准备穿过路面走过来检查马车。
正在这时,从行道树后闪出六个人影,六人就如同鬼魅一般,脚步轻盈而迅速,显然是专业的刺客。
六人迅速闪到了两名保镖的身后,其中两人对着保镖的后心各开了一枪。
两名保镖惨叫一声,随即面朝地面倒下,不再有任何动静。
六人都穿着夜行衣,就如同六道影子一般,快速地向着翻倒的马车跑来。
这一幕完全落在了三名行动组成员的眼中。
但是三人自始至终都还没有动过,直到六人走到路中间,三人才举枪射击,当即有三名歹徒中枪倒地。
剩下的三人在枪响的瞬间飞快地在地上翻滚了两下,再次退回了对面的沟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边的子弹都已经打出。
双方此时就隔着路面,不过五六米的距离。
黑暗中亮起了几点火光。
行动小组这边有地上的煤油照明,处于明处。
而对方三人却是在黑暗之中。
行动小组明显是吃亏的。
双方开了一轮枪之后,进入了僵持状态。
刚才的枪声已经暴露了各自的人数。大家都在盘算着下一步的动作。
这个路段处于郊外,远处似乎有一个工厂。但是现在是夜间,工人早已经下班,工厂的守卫肯定是先守住工厂,不会出来多管闲事。
所以不必考虑奥地利的警察来管这事儿。现可还没有110或者911。
刺客此时也很着急,他们只有六个人,现在还剩三人。道路前方五英里外还有一个刺杀小组。
但是这么远,要是等他们赶过来,还需要很多的时间,这么长时间,王韬他们甚至可以沿着水沟跑掉。
于是刺客这边分出一人悄悄地沿着水沟向北移动准备在一百米外翻过路面。
三人的行动小组,也没有闲着。他们派出一人,悄悄地回车厢边将王韬还有那个看起来很文弱的助理拉了出来。
两人还算配合,没有发出声音,王韬的头上撞了一个大包。
还好他也是个年轻人,身子骨还算壮实,甚至比他的那个助理状态还要好一些。
那名行动组员,用手指指着北边,示意二人跟着他向北转移。
他趁势收起手枪,从车厢中的座位底下抽出一把大喷子。
作为复兴军的经典兵器,大喷子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缺席。
“垮垮”两声,大喷子完成了上膛。
这种声音没必要瞒着对方的人,反而能震慑对方。
听到了对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刺杀小组剩下的两人,脖子一缩,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
上膛声就是信号,那名拿着喷子的行动小组组员在前面带路,王韬和他的助理学着人家的样子,也躬身轻手轻脚地前进,紧跟其后。
等三人走过,剩下的两名行动组员才悄无声息地起身跟上,他们俩边走边警戒着后面。
这时“砰”的一声响起,前面带路的组员开枪了。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惨叫。
大家的神经立刻崩紧了起来。
后方此时也闪出两个身影,另外两名黑衣人同时杀出。
双方几乎同时开枪。两个黑影应声倒地。
不过殿后的两名行动组组员也有一人中枪。
按照他们刚才的判断,此刻敌人应该已经全部被消灭了。
“二黑,怎么样?”
“死不了,手臂中枪了,等我一会儿,我包扎一下。”
说着他从腰间的小袋中拿出一圈纱布。
“我来帮你吧。”说话的是王韬。
那人没有拒绝,队友此时要警戒,没有办法帮他包扎。
如果王韬帮他,肯定比自己包扎来的快速。
黑暗中,王韬只能够隐约看到他的大臂上有一块深色的区域,中间是个黑洞。
这应该是伤口所在。
现在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做出更多的处理,只能暂时用酒精冲一下,然后直接用纱布裹上。
王韬能够感觉到那人在强忍着痛苦,一声不吭。从近处能够看到他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王韬本人的心理有一些文人的那种小自傲。这些特战队员出身的行动队员,都混过江湖,也从不会给人好脸色。
所以王韬虽然每天被他们保护,却是跟他们没有丝毫交情。
但是今天的事情颠覆了他对这些战士的认识。他们虽然粗鄙,但都是值得尊重的人。
他们为了华夏复兴愿意背井离乡,来到万里之外的欧洲,而且随时准备着为了华夏牺牲。
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敬吗?
王韬知道这些人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自己所能够给华夏带来的利益。
五人继续沿着干枯的行道沟向前移动。
那名手臂中枪的队员单手拿着枪,同时扶住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臂。
他们之所以继续向北移动,不是为了回酒店,而是因为前方有一个他们的据点。
只要到了那个据点,他们就安全了,因为那里还有一批兄弟常驻在那里。
他们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这时前面引路的喷子哥停了下来。
其他人知道,一定是前面有情况发生。
三名队员凑到了一起去。
五人都趴到沟边,还好这条沟中没水,两米多深、三米多宽的道边沟正好能够让这几个人隐匿。
前方的路上渐渐显出了六个黑影,跟刚才的那六个黑衣人如出一辙。
六人的手中都拿着手枪,快速向南跑来。
他们似乎觉得前面一个小组足以完成任务,所以此时光明正大地跑过去跟那些人汇合。
行动小组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征询对方的意见,要不要伏击这些人。
最后三人同时点头,喷子哥握紧手中的喷子,他是突击手。
六人已经进入到三十米外,再往前就能够发现躺在沟中的五人。
这时,喷子哥突然竖起喷子对着六人开了一枪。
这颗散弹在三十米外足以覆盖到三四个人,让他们受伤。
另外两人一人手持双枪,一人单手持枪,连续发射,快速地打出子弹。
“砰。”喷子哥再次打出一枪,最后一名敌人倒下,有惊无险,顺利地消灭了这六名敌人,五人继续前进。
众人继续北行一段路,然后拐到一条东西向的大路,朝着内城方向前进。又走了大概四英里来到了一栋白色小楼前。这里是一个诊所。
因为有人受伤了,所以他们来到了石央的诊所。
“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声音不大但很有节奏感,像是在发一个代码。
不一会儿,有一个大汉将门打开。这位是石央诊所的门房。
诊所虽然不大,但是里面并非只有石央一个人,门房、车夫、助手等加在一起也有十几号人。
“怎么回事?”
众人进去后,门房老张又在门口窥视了一会儿,然后才将门合上。随即向几人问道。
老张不老,只是一个相对较大一些的中年大汉,他也是一名战斗人员。
“我们护送王公使遭到了不明刺客的攻击。”一名行动组的组员说道。
老张见到了一名行动小组队员胳膊上缠着绷带。那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应该有一个是王公使吧。此时全都灰头土脸的,两人的身上都有擦伤。
“你们稍等,我去喊站长。”
石央平时睡得很早,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也许是因为他道士中医的身份吧。
不过此时他已经醒了,毕竟他就睡在楼上,五个人进门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见的。
“站长。”众人见到石央下楼纷纷叫道。
“王公使,我们又见面了。”石央打招呼道。
王韬尴尬一笑。
“我先帮二黑处理枪伤吧!还麻烦王公使稍等一下。”
对于石央的安排,王韬没有一点意见。
治伤的时候,石央很专注,甚至都没有询问刺杀的过程。
直到帮助三人都处理好了伤势,石央才开口问道:“没有抓到活口?”
行动组中那位刚才的喷子哥摇摇头回复道:“没有,当时我们情况不明,下的死手。”
石央点头表示明白,在这种黑夜的情况下,不可能去为了抓活口而放水。
“这是他们的枪支。”
喷子哥取出一把美国产的柯尔特左轮手枪。这种枪没想到在欧洲也这么畅销。
石央接过手枪,打开弹夹看了一下,跟他们用的左轮差不多,只是子弹没有升级,还是用的纸壳弹加火帽。
“哦,这是他们佩戴的十字架。”喷子哥又拿出一个十字架,挂脖子上那种。
欧洲人大都信教,很多人身上佩戴着十字架。
石央接过十字架认真打量了一下,王韬也好奇地看过来。
“这是东正教的十字架。”王韬开口说道。
他在欧洲已经呆了一年多时间,对欧洲的宗教有一定的研究。
这个十字架上有基督苦相。而且上面多一横,下面多一个撇。这正是东正教经常使用的十字架。
对于信徒来说,他们是无论如何不会随便佩戴十字架的。
信仰东正教的敌人,答案呼之欲出。
看样子正如季明山所说,这些欧洲人也没有那么遵守规则。
王韬显然有些高看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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