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1 / 1)

晋珐后来常趁永昌伯夫妇不在的时候,找些借口叫楼云屏到晋府来。

有时候是留了她的手绢叫她来取,有时候是说有东西忘了给她,又要让她过来。

楼云屏在晋府也渐渐成了熟面孔。

她长相明艳,行事落落大方,又是晋珐的熟识,听说还定了娃娃亲,晋府的下人自然不敢慢怠她。

不过,楼云屏大多时候还是待在晋珐的书房里,其它哪里也不去。

晋珐在旁边背书,她待得有些无聊,就托着腮看窗外。

书房窗外正对着的是一方天井,天晴的时候,阳光四四方方地照下来,还别有一番意趣。

一阵说话声靠近,楼云屏耳朵动了动,直起腰,目光更认真地看了出去。

是樊肆,和一个小厮。

他们手里拿着一只风筝,说说笑笑,似是方才在外面出了一身的汗,累了便在台阶上坐下。

樊肆两条长腿随意前伸着,双手撑在身后,那双似乎总是耷拉着的眼睛半眯起来,藏在阴影里看着太阳。

旁边的小厮在跟他低声说着什么,樊肆懒懒地笑笑,两人的对话听不清楚,不过很快那小厮也跟着笑起来。

楼云屏有些好奇,她觉得樊肆一定是又在说什么很有趣的话了,她甚至也想出去听一听。

察觉到她的动静,晋珐也抬头看了一眼。

看到窗外是樊肆,晋珐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眼神。

他翻了一页书,淡淡说了一句:“那个小厮,是他的贴身侍从。如今整个府里,大约也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把樊肆当主子了。”

晋珐语气中似有叹惋,毕竟他和樊肆都是被同一场命运玩弄了的棋子。

楼云屏跪坐在蒲团上,双手撑在下巴上,手指软软地搭在脸颊上,按进去几个小坑。

她“唔”的一声,说:“樊肆好像也不在乎。”

窗外,樊肆单手撑地站起来,进屋了一趟,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只茶壶,还有两个瓷杯。

他把水倒在杯子里,递给那小厮。

对方显然是受宠若惊,摆了摆手连连后退,却被樊肆给硬塞在了手心里。

晋珐闻言一顿,抬起目光去看,也看到了这一幕。

过了会儿,晋珐沉声地说:“他在不在乎,又如何?他以前也是养尊处优大少爷的,可是再过不久,他就没人给他端茶倒水了,这些活儿,他不想自己做,都没办法。倒不如从现在开始适应。”

楼云屏闷闷的,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她在想,如此说来,身份的改变倒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自己端茶倒水,并不能算是什么坏事。

她还想到了小水乡的樊家。

樊家的父母连小孩子都打,如果樊肆回到那里去的话,那家人会欢迎他吗?

晋家给晋珐请的夫子,是京里有名的人。

晋珐本就表现不俗,再加上夫子的举荐,没过多久,晋珐就在京中得了个翰林编修的职位。

这个翰林编修虽然只有正七品,但是所负责的事情却很机密紧要。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等,都是皇帝时常过问的事,经常要在陛下面前露脸的。

天子近前最好升迁,日后大好前途自然是不用愁的。

晋家当然很高兴,而晋家高兴的结果,便是当天就将樊肆送回了小水乡。

正如晋珐所说的那样,樊肆离开时,只有他曾经的那一个贴身小厮去送了他。

朝廷里刚派人给晋珐送来新的官服,晋府其他人都等着看晋珐试新衣的模样,根本没有人去关注樊肆。

晋珐穿着浅绿色的官服,身形俊朗,如一颗嫩竹,自然受了好一通夸赞。

等所有人看够了,晋珐要将官服换下来时,忽然觉得不大对劲。

少了东西。

他在自己身上到处摸了摸,上下口袋全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天楼云屏给他的那几张纸。

因为官服是一整套新的,他从里到外都要换,那几张纸他原本贴身放着的,大约是之前拿出来不记得放在哪儿,忘记收了。

晋珐心中不大得劲,叫下人替他去房中各个角落全翻一遍,可也没找到。

事既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晋珐叹了口气,好在他记性不错,又将那几张纸看过好几遍,闭眼默记了一回,提笔在纸上默写了下来。

赴往小水乡的马车上,樊肆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拿出来理了理。

临走前,小卓要给他塞书,他不让,嫌重。

小卓涕泪横流地叫他二爷,说二爷你可不能白白弃了前程,明日考取功名,回了京城,还得回来接小卓子啊。

樊肆才没有办法,任由他给自己整了个书箱。

樊肆打开书箱,看到几本明显不属于自己的书,哂笑两声。

小卓没什么见识,鬼主意倒不少。

从晋珐被接到晋府后,小卓就老是盯着晋珐那边院子里的动静。

他总觉得,晋家把好东西全送到那边院子了,冷落了他们二爷。

小卓很有危机感。

小卓的危机感倒也没错。

没过多久,原本的晋二公子就被改了姓。

再没过多久,樊肆就被赶出了门。

唯一一个会为他伤心的,估计也就只有小卓了。

小卓一心想要樊肆再回京城来,恨不得什么都给他塞最好的,尤其是被小卓视为登天梯的书。

也正是因此,小卓又犯了臭毛病,居然去晋珐的屋里,偷了几本晋珐的书,塞进了樊肆的书箱。

樊肆好笑地把那几本书拎出来,翻了翻。

从中间掉出几张夹着的纸。

樊肆顿了顿,将那几张纸拿起来。

字迹娟秀齐整,还带着点不修边幅的稚拙可爱。

樊肆一个不经意,就一路看了下去,还全都看完了。

这大约,是那位姑娘写给晋珐的信。他知道按道理规矩来讲,他不应该看。

可是樊肆却又并不是那么循规守矩的人。

看就看了,还能拿他怎么的?

反正,以后大约都不会再见了。

看完之后,樊肆将信纸原样叠好,淡然地抬起头,看着窗外。

过了会儿,他平静的表情忽然裂了缝,忍不住地笑了下。

他试图敛住,但却还是没能成功,甚至想着想着,还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这真的怪不了他。

那封信写得,太有趣了。

樊肆从没有见过那样的女子,勇敢大方,又机灵古怪。

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她究竟是从哪里想出来的?

樊肆本应该将手里的信纸撕碎,伸出窗口去顺风扔远,毕竟这等私密之物他不应该保留,也更不适合从他这里送回京城去。

但是,樊肆想了想,终究没有下这个手。

反倒是妥帖地收进匣中,和他自己的那几样重要物件放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一下补齐二更~

继续码字去了t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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