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瓷被身后的人咬得心里发麻,仿佛被野兽叼走了似的。
两人如果要翻旧账,那真是一天一夜也翻不完,哪怕他们在一起时间短,相处的时间却长。
内容丰富,浓缩即精华。
男人和女人之间,该干的不该干的几乎全干了。
董瓷觉得这种事不分对错,裴赐臻实在睚眦必较,正好这会儿助理小鱼来了电话,提醒日程。
她接电话的功夫,裴赐臻的头搁在她肩上,又沉又痒,她连忙岔开话题,“我要出门了。”
裴赐臻这才松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是好多了,但还有些微热,“病还没好全,出什么门”
“有个通告要赶,临时改时间不好。”
董瓷进了衣帽间,顺便关了门,裴赐臻跟上去却晚了一步,他被关在外面,门差点撞上了脸。
裴赐臻不是第一次被她拦在门外,他觉得这门真该拆了。
这家里就不该安门。
“你脑子呢工作有身体重要哪家的通告这种不近人情的合作方迟早破产。”
当然,这几个问题里边的人一个也没回答。
等出来的时候,董瓷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她脸上带着点妆,再无一丝病容,精致中自带风情。
董瓷拿了口罩和眼镜,正准备出门,发现找不到车钥匙。
裴赐臻从沙发上优雅地起身,脸上似笑非笑,手里正是她要找的东西,“你在找这个”
董瓷走过去要拿,当然没拿到。
她个头近一米七,绝不算矮小,却也矮了裴赐臻一个头,人家手一抬,她就完全够不着了。
试一下就知道没戏。
董瓷憋了气,却淡淡一笑,吐出两个字。
“幼稚。”
“不乖。”
裴赐臻占尽身高优势,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穿上了外套,“你这样开车出门,就是马路杀手。”
“所以呢”
“我送你。”
“你今天这么闲吗”
“对,闲。”
裴赐臻意简言赅,顺手提过她的手包,直接按了电梯。
董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是车钥匙和包都在裴赐臻的手里,说什么也晚了,干脆随他了。
免费司机,不用白不用。
除了拍戏外,董瓷是个挺懒的人,只要情况允许,能躺她就不坐,能坐就不站,能站就不走。
非必要的话,她走几十米都嫌累,能坐车就坐车,不能坐车才开车。
现在有人代劳,董瓷没理由拒绝,何况这一趟还有点远,要开去郊区,往返随便个把小时。
裴赐臻车开得中规中矩,还不熟路,完全按导航来,结果发现越开越远,不由皱眉。
“还说闲呢。”
董瓷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别死撑了,我看你还是让司机开到前面哪里,再接你回去吧。”
裴赐臻扫了她一眼,还真打了个电话。
不过不是给司机,而是给秘书“我这边有事,下午议程能取消的取消,不能取消的延后。”
董瓷算是高收入人群,可按时薪计费的话,和这大少爷也不是一个层次。
这趟打车费有点贵。
世上可没免费的午餐。
董瓷无意识的摸了摸衣服上的胸针,心里有点虚,嘴上倒是关怀备至“其实也没什么,你想想,你难得回国一趟,天天工作工作不利于身心健康,偶尔也要放松放松。”
“有道理。”
“我拍片的地方风景不错,你就当兜风,顺便呼吸一下清新空气,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
“我会的。”
“总之谢谢你送我这一趟。”
话音未落,董瓷就感觉手被人包裹住了,一转头,就看见裴赐臻一只手握着方向盘。
“你在和我客气,还是怕欠债”
“等等,你好像忘了是你自己主动送我的,不,你是强行送的,怎么能算是我欠你呢”
“呵,你欠我的还少吗光是命,你就欠了我两回,那句话怎么说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哦,我许过了呀,许了好多回了。”
董瓷云淡风轻,料定了裴赐臻古文不好。
料是料定了,人家算账却比她强。
“谁说是按次数算”
“”
“就算按次数,除了本金外,还要算利息,我家的人长寿,你这辈子活短了都不够赔给我。”
“”
“不过没关系,你把身体养好,加班加点,早晚班无缝对接,实在还不完,下辈子继续还。”
“”
董瓷听完他的思路,简直叹为观止,感觉自己像是卖给地主的长工,这辈子下辈子都没活路。
她啧啧了两声,“裴先生,您这哪儿是资本家呀,您可比旧社会的地主还狠呢。”
董瓷想将手抽回来,可是却被他攥得更紧。
裴赐臻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拉起她的手放到了唇边,舔舐啃咬着,“宝贝,你再叫声裴先生,我就靠边停车,你猜我会怎么堵住你的嘴”
声音不轻不重,暧昧中透着寒气,充满了侵略性。
董瓷的手指是酥麻的,心是乱跳的。
她当然知道裴赐臻所谓的堵嘴是怎么的堵的,这家伙衣冠禽兽,撕开这层贵公子的表皮,什么禽兽流氓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们也全做过。并乐此不疲。
董瓷都不知道心跳加快是因为恼火,还是受记忆刺激,反正有他这剧毒在,毒瘾迟早发作。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好在车况不错,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相较于其他一线影星,董瓷十分低调,只有作品官宣时才抛头露面,平日连广告都没几支。所以她的工作安排比起其他明星要简单很多,通告也都是和作品相关的,少有其他活动。
董瓷来这是拍杂志的封面大片,配合专访,也是为了新电影服务。
外景在山上,车一路开过去,停在了徐青青说的地方,车还没停稳,就看到她在那儿招手。
徐青青本职是摄影,在时尚圈很受明星青睐与认可,更是这本杂志的御用摄影师。
外头寒风嗖嗖,徐青青穿着黑大胖的羽绒服,光着一颗留着奶奶灰板寸的头,醒目又可爱。
“好了宝贝,看到了看到了。你也不嫌冷。”
董瓷笑着挂上电话,说话亲密,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裴赐臻挑起眉,顺着她的目光往车窗看去,是个年轻男孩,长得还挺清秀,可惜瘦还少白头。
一看就肾不好。
“他是谁”
“噢,我的朋友。”
董瓷解开安全带,下车前和裴赐臻道了声谢,然后又补充“对了,这附近风景不错,还有个名寺,求姻缘子嗣特别灵,你可以逛逛。车随便开走,我坐朋友的车回去就行。”
裴赐臻往车窗外看了一眼那“朋友”,没说话。
董瓷说完下车,外边的徐青青已经走了过来,一见面就抱住了她,“你昨天电话怎么没接”
“发烧睡了一天,可能没听到。”
“你发烧怎么不和我说”
徐青青急了,伸手摸董瓷的额头,完了又摸耳朵后面,摸脖子,“还有点点烫,吃药没有”
“吃了。”
“退烧贴呢我让人买几个来。”
“别闹,贴了还怎么拍”
“不拍了呗,你早说,我就改天”
徐青青话说到一半,余光看到山道上,那台本来开走的阿斯顿马丁,居然又一点点退了回来。
徐青青一眼就看到了开车的是男人,高大,侧颜立体,哪怕隔得远,都能看出他英俊的轮廓。
还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一拍额头,“这不会是我酒吧开业那晚的小模特吧”
“你不说任琳的人,你没兴趣吗,哈哈哈,现在真香”
徐青青笑到一半,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那个男人已经从车上下来了,怎么可能是小模特
就算是模特,也是超模那种水平。
不仅人高身材比例好,气质比长相更令人侧目,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一股贵气。尤其是那种凌冽的疏离感,比大冬天的山风都冷,隔着三米远,都能感觉到那种傲慢和不好接近。
仿佛与人天然有壁。
徐青青搞摄影的,看人还是准的,一看就知道他不可能是模特,“这又是哪家公子追你”
裴赐臻走过去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嘴角一沉。
董瓷没想到他去而复返,幸好这里停车的地方,除了徐青青也没有旁人,于是只瞪了他一眼。
裴赐臻像是没看见一样,伸手将她的围巾绕了两圈,将董瓷的耳朵、脖子,半张脸都遮住了。
然后,将一盒药放到了她手里。
裴赐臻动作自然,语气更自然“这么冷当心病情加重,再过几个小时,记得药还要吃一次。”
徐青青看得目瞪口呆。
董瓷是外热内冷的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和董瓷这么自然亲密,除了拍戏,除了像她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这感觉不像追,简直老夫老妻啊。
裴赐臻还挺满意他的反应,接着说“你结束的时候说一声,我让人来接你。”
徐青青忙道“不用了吧,这么远,我送瓷宝回去就行了。”
隔得近了,裴赐臻才听出是女声,他转头看了过去,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是徐青青”
徐青青乐了,“瓷宝和你说的”
董瓷干笑了两声,她当然没那么闲和裴赐臻说这个,明明是这大少爷被骗后,一朝被蛇咬。
恐怕查了她祖宗十八代。
裴赐臻也不坚持接人的事了,态度软化了很多,“那麻烦徐小姐多照顾她,我先走了。”
“那当然了,拜拜”
徐青青高兴得很,用力挥了挥手,然后被身边的好友受不了,拉了下来,“瞎激动什么呢你。”
“瞎谁不激动谁才瞎呢,真不容易,总算看到一个能配得上我家瓷宝的了。瞧瞧那身材,那脸,那气场,难怪你看不上其他的,还有那小模特瘦巴巴,乍一看还行,干货肯定没法打,一个天一个地”
“废话。”
董瓷听好友拿裴赐臻和小模特比,不由笑了,“你光看脸和身材,知道人家是谁吗”
“谁啊”
“回去翻翻财经杂志吧。”
“嘿,你还卖关子,管他是谁呀,又不是封建社会,睡觉还得先结婚,身份不配还睡不成。太没人性了,这是和人睡还是和身份睡啊以人为本,知不知道”
“”
“瓷宝,都9012年了,大家都这么忙,看对眼了就睡,开心了再说,不开心就散,想太多的都是浪费时间,自寻烦恼。再说,世界这么大,重心放哪儿不好,就像你拍戏,我拍片”
“对对对,你说得对,我们快些走吧,外边儿冷死了。”
“来,我把手套给你,拉着我手。”
这半天外景摄影下来,即使徐青青保护周到,董瓷的感冒还是有加深的症状,回去又烧了。
似乎比之前还严重。
裴赐臻简直要气死,早该将人关在家里,看牢了。
眼看董瓷烧得迷迷糊糊,抓着他的衣角不撒手,他也只好将人抱着,然后喊医生上门打针。
之前是男医生,这次来的是另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女医生,姓宋,是李家老爷子身边照顾的人。
除了自己的人,裴赐臻也只放心李家的人。
宋医生自然是这种,她知道大约是为了医治女孩子,还强调不要乱说,连李老爷子都不行。她差点以为是这裴大少在外边玩了什么不好的,不好收拾。
这种事情,在上层这些少爷小姐里也常有,男男女女,来去就是那些事。
只是裴大少出了名的事业狂,少有绯闻逸事,和那些纨绔子弟实在不是一路人,宋医生来前还挺意外。不过更意外的是看到看到裴大少睡衣凌乱,忙前忙后,端水送药,伺候病人时。
真是开了眼了。
宋医生心中咋舌,哪里看到过他这副样子,从来只有别人伺候他的,哪有反过来的。
正感叹这女人好福气呢,她检查的时候就发现怎么有点不对,长得还真是漂亮,哪怕全是病态的红,五官也依然好好眼熟,这是顾、顾太太
换了旁人只会认出是董瓷,不会知道二层身份。
但是宋医生常在李家,自然也见过和黎敏应酬打牌的顾太太,距离这么近哪有认不出的。
不可能吧
别人的太太怎么会在裴大少的床上。
宋医生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她猛地抬头,正对上裴赐臻幽深的眼神,“你知道她是谁”
声音很轻,却很冷,极具威慑力。
宋医生打了个寒噤,当然知道该怎么说,勉强笑着“不知道,是裴少的女朋友吗”
裴赐臻轻轻“嗯”了一声,似乎还不满意,又补上一句“她以后是我的太太。”
宋医生后背一僵,她觉得这话要是让李家知道了,那就翻了天了。那么多名门千金排着队呢,结果这大少爷居然去抢别人家的老婆当太太她今天就不该来这一趟,趟了浑水。
只是嘴上还要奉承,“很般配很般配。”
裴赐臻扯了扯唇角,像是笑了一下,“请打针吧。”
宋医生松了口气,她也算见识得多,只想赶紧打完针就跑路,把今天晚上看到的听到全忘掉。
裴赐臻将怀里昏睡过的人小心的翻过身,便听得嘤咛的抱怨声“干嘛呀,不让我睡觉”
他低头在董瓷的额头上吻了吻,“乖,打完针继续睡。”
董瓷想躲开他,“不要,我不打针。”
当然是躲不开的。
裴赐臻将她半边身子抱在怀里,然后拉开了她的睡袍,不断地哄她“乖,很快就好,宋医生经验丰富,水平也好,给我小时候打过,她打针一点都不疼。我保证。”
董瓷氤氲着眼睛,迷迷糊糊只看到一个和善的中年女医生,胡乱地问“天赐以前打针哭吗”
宋医生哭笑不得,一边说着不哭,还有小时候的事,一边就在董瓷的臀部揉了揉酒精棉。
“裴少是裴老先生最看重的孙子,小时候他身体这块我们都是严阵以待的,小病小痛都不敢轻忽”
烧得正厉害的董瓷,自然没有防备,还听着裴赐臻孩提时候的事,只感觉屁股上凉凉的,忽然就被扎了一针,说不上很痛,但是肿胀的感觉也足够她难受得红眼了,一下子就哭了。
宋医生本来还觉得太娇气,毕竟她打针的水准还是很不错的,不过松开手,看到那处肌肤上印子,就忽然理解了。都没用力呢,就留这么深的痕迹,也实在是嫩得过分了。
痛感肯定比常人要低。
医生走了之后,董瓷还在哭,一部分是生理本能的哭,一部分是病得难受,放大了情绪。
这一哭就哭了好久。
裴赐臻都不知道要怎么哄了,只好抱着她,最后由她哭累了睡了,才心疼地吻了吻她的眼角。
董瓷痒得睁开了眼,“混蛋。”
裴赐臻低笑,“你又欠我一条命了,要不是我,你烧得这么厉害,脑子都要烧坏了。”
董瓷又闭上了眼,嘟哝道“那不是连下下辈子都要还你了”
“聪明。”
裴赐臻按住董瓷的后脑勺,温柔地吻了吻那粉白的唇,然后将董瓷整个人搂在了怀里。
抱着她满足的睡了过去。
病来如山倒。
董瓷又倒了几天,幸亏家里有人照顾,有人擦汗,有人煲粥,有人喂药,还有人暖床。
就是晚上要一起看电影,把她这些年拍的电影全看了个遍,不论是文艺片还是剧情片。
都逐个点评。
裴赐臻点评得相当不专业,个人倾向很重,偏偏听不进意见,动辄靠堵住异见的嘴解决。
令人发指。
除此以外,裴赐臻还是像个人。
日子过得像是回到了七年前,不想以前的事,也不想以后的事,只图舒服自在还是很开心的。
董瓷从来不是给自己找罪受的人,更何况生病的时候。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了一周,董瓷终于好全了,魏晋安那边也刚好通知了俱乐部打球的事。
“上次你没去,还有个重要的客人也不在,所以就延期到明天了。”
“这么巧”
董瓷想起了一周前刚发烧的事,刚想问是什么大佬让这么多人等,那边魏叔有事已挂断电话。
她顿了顿,视线忽然落到卧室一角,穿着睡衣的裴先生身上,真是穿着睡衣都藏不住大佬范。
这个大佬还很巧的参加了上一次聚会,也很巧的中途不在。
裴赐臻感受到了床上投来的目光,正在打字的他从笔电上抬起头,“怎么”
董瓷笑问“你明天上午什么安排”
裴赐臻合上了笔记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想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