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大街上。
莲心楼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吃瓜群众。
“里面是怎么回事啊?谁去世了?”
“不知道,整的跟丧葬现场似的,谁把莲心楼包下来做丧宴了吗?这唢呐匠哪找的,以后说不定咱还能用上。”
“这唢呐吹得,可带劲了。”
“兄台,你可能请不起,就现在这个水平远远听着,演奏之人的音律之道,恐怕超凡入圣。”
“这么厉害?吹唢呐还能超凡入圣?”
“哼哼,在下太乐府乐师,这其中吹奏者的水平乃是我平生仅见,还别不信。你是不是听着听着,有种想要躺下来的欲望?”
“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外面的人群议论纷纷,都不明白莲心楼中发生了什么。
稍远些的位置。
那个面白无须的读书人,站在人群的后方,周围人好像都对他们两个视而不见似的。
“芒山君被高人找上门了。”
狮鼻大汉哼了一声,“我早就说过,莲心楼这个地方太过扎眼,等破了燕都,想吃多少血食不都是任我等采撷,她太心急了。”
“狐族不去青楼,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读书人摇着扇子,深邃的目光穿过楼层。
“芒山君十成修为,五成在音律上,还有三成在阵道上。”
狮鼻大汉双手抱胸道:“这燕都应该没人能用音律与其抗衡,我们在外面等等就好。”
两人边走边说。
看样子是准备过去分一杯羹。
“不管怎么说,莲心楼这地方的布置算是废了,我们要另寻别处下通幽大阵。”
书生说着,突然闷哼一声,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怎么了?”
狮鼻大汉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能敏锐的感觉到,书生体内的妖力仿佛燃烧起来一般,气息大受震荡。
“此人可能是专攻音律的大能,所奏之曲对有股光明正大的道韵。”
读书人沉下脸来,将躁动的妖丹抚平,“相隔甚远,这音律居然能穿透过来,震得我妖力沸腾。”
“这么厉害?!”
狮鼻大汉悚然。
随即,他貌似也感觉到了。
这首曲子中,透着无比强烈的炽热正气,好像能焚尽一切世间污秽。
若是靠月华修炼也罢,偏偏他们是以精血为食,业障缠身的二品大妖王。
故而,听到此曲,体内的药力仿佛雪遇滚油似的,止不住的沸腾。
狮鼻大汉连忙退了两步,皱眉道:“那芒山君岂不是......”
书生的脸色阴晴不定。
其实芒山君死了对他来说是好事,他和狮鼻大汉大可将其领地瓜分。
但这次一共三个部族来燕都,构成通幽大阵正好需要三个人把持阵眼,若是缺了一角便会功败垂成。
再者,孽兽眼还在芒山君手中......
到时.....姬朗也不会放过他们。
书生一咬牙,拍了下天灵盖。
一卷人皮书从他后脑勺滴溜溜飞了出来,悬浮在两人头顶,投下浓如墨汁的光晕。
滚滚音波砸在上面,震得光晕起了几圈涟漪。
上面蒸腾着黑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光晕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缓缓减慢。
“死人书撑不了多久,速去。”
书生面色平静,但能从眼中看出丝丝肉疼。
狮鼻大汉点了点头。
他摘下胸口的骨齿项链,对着地面一划。
仿佛有层如同裂帛的东西被撕开,随即两人突的消失在原地。
莲心楼中。
李宣还在那闭着眼睛,无比投入在那吹奏。
既然是砸场子,就得给砸明白了,当即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
唢呐一出,百乐退避。
除了唢呐声,他啥也听不见。
整个水榭一跟大型丧葬现场似的,穿金裂石的声音,方圆几里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唢呐的声音仿佛含着奇异的波动,被音浪裹挟着从滚滚而出。
所到之处,不时有客人,侍女,妓子,触电似的摔倒在地,身体抽搐着,口中发出绝望的嘶吼。
“啊,这唢呐的声音!”
“我感觉头要裂开了,要被送走了啊!”
“高人,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别吹了。”
但它们的妖力太弱小了,很快就被蒸发的涓滴不剩。
于是,附着在表面的人皮开始干瘪,仿佛被戳破的气球般,随即便开始腐败,蒸发。
“妖,妖怪!”
一个怀抱着妓子,正美滋滋上下其手的富商,吓得面色惨白,跟见了鬼似的屁滚尿流。
刚刚还搂在怀里的软玉温香,瞬间变成了狰狞丑陋的妖魔,这谁顶的住啊。
他还算好的。
有的在厢房里,刚扒了裤子。
裤子都脱了结果看到这触目惊心的画面,被吓得当场缩回去......
估计这辈子都对青楼有阴影了。
“燕都......燕都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妖怪。”
一个穿着捕快服的汉子,眼中虽然不忍,却毫不犹豫的抬起刀挥斩而出。
他知道,对面已经不是他的挚友了。
而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随着桌子和那挣扎的人形被一刀两断,汉子浑身湿透,手都在微微颤抖。
文气鼎盛之地,妖魔进来便如同烈火烹油一般,会被浩然正气震杀。
千百年来,燕都长治久安,鼎盛繁华,从来没进过吃人的妖魔。
别说他了,连陈正阳一开始都没往这方面想。
现在的问题是,妖魔有多少,连莲心楼都被腐蚀的如此严重......
听着楼上传来的唢呐声,他还算冷静。
汉子鼓动气血,大吼道:“吾乃府衙巡捕,你们不要到处乱跑,外面可能更加危险!”
顿时众人循声望去,骚动的人群找到了主心骨。
“是林捕头!”
人们认出了汉子的身份,纷纷往他身边靠拢。
“楼上有高人在场。”
汉子舌绽春雷道:“这次乃是通知过府衙的秘密行动,就是为了揪出燕都中隐藏的妖魔,一切都在我们府衙的掌控之中。
所以大家不用惊慌,靠拢在我身边便是。”
他说话之时神色严肃,一时间还真有几分可信,情绪变得安定了许多。
楼上的水榭之中。
牡丹原本娇艳欲滴的容颜变得狰狞,如同老树皮般枯槁,上面还爬满了厚厚的白毛,整个人变得无比恐怖。
涂山君已然露出了真容。
看着李宣的目光,透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藏的.....真深啊.....”
终日打雁,却没想到被雁啄瞎了眼睛。
不是她粗心大意。
明明已经足够谨小慎微,是这个高人的套路实在太深。
原本想的是,这个偏试榜首有可能是燕国放出来的诱饵,身边可能藏有某种后手,陈正阳跟着一起混进来便说明了问题。
但没想到的是.....
这姓李的根本不是什么诱饵。
他就是燕国的后手!
她原本预判了燕国的预判,却没想到这个人畜无害的青年人,预判到她预判到了燕国的预判......
套路,反套路,反反套路,还是棋差一招。
好深的套路,好狠的算计,这李宣心思之缜密,只能用两个字形容。
恐怖!
这首曲子中藏着浩瀚的炽热正气,想必一曲终了,这李宣也必然会陷入虚弱。
但.....她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记住你了!”
芒山君张口一吸,原本还在挣扎的那些妖子妖孙,都被她吸入腹中吞吃。
还好仅存的客人们都已经缩到一角,否则也要落入妖口。
这让即将被融化的妖力稳固了片刻。
“咔嚓!”
桌上的瑶琴被一只爪子拍断,发出了此生最大的哀鸣之声,令如潮水般涌来的唢呐声低了一瞬。
随即一个白影,便准备撞破屋顶。
“妖孽,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人。”
陈正阳冷哼一声,“我在这,你还想跑?”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州!”
随着话音落下,才气和他腹中藏着的剑意交相辉映,在虚空中凝成雪亮的剑光。
虽不是原作,但他曾是剑客,对这首诗理解很深,故而比一般大儒念出还要更强。
“撕拉!”
剑光如同雷罚一般,照得所有人眼前花花,不能视物。
“噗!”
白影身上爆出一抹血光,一条血淋淋的尾巴被斩飞。
随即那只巨大的狐狸摔在地上。
一剑,斩了她千年道行。
但芒山君芒山君没有动怒,而是哀怨的伏在地上,眼角流下一滴血泪。
“郎君,你真的要杀了奴家吗?”
声音如泣如诉,在所有人耳边回荡,仿佛对着一个负心汗。
“我要救她,我愿意为她去死!”
“陈大人,求求你放她一马吧。”
“娘子,你不要害怕!相公为你做主!”
“滚,她是我的娘子!”
一群被迷昏了头的舔狗开始互相撕咬,有的还上来阻拦陈正阳,场面一时间极度混乱。
“蠢货.....”
陈正阳还好,那和光同尘笼罩的文宫并未受到太大影响,瞬间就清醒过来。
这些人对他的阻拦也微不足道。
随即他准备再出剑时......
水榭的地板上突然隆起一个土包,将虚弱的涂山君直接吞了进去。
陈正阳愣了一瞬。
他没想到,在先生涤荡一切邪气的声音中,还有妖族能来援救。
随即满脸怒容。
先生都出手到这个程度了,他连毫无反抗能力的妖族都抓不住,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陈正阳伸手将白光掷出。
一张人皮纸呼啦啦飞出来,黑气仿佛茧子般将剑光包裹起来,锋利的剑光几番挣扎,将黑气撕开一个又一个破口。
虽然他的唇枪舌剑很锋利,但终究被阻拦了几息。
在这极短的时间内,那隆起的土包瞬间消失。
一切恢复了平静,唢呐声还在吹奏。
李宣满脸云淡风轻的,唢呐声都轻快了起来。
只有那把断裂的瑶琴,还有满脸惊恐的人们,依稀能看出刚刚发生了什么。
陈正阳站在原地默默不语。
少倾,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
一大群鸟儿仿佛连成云朵似的飞来,落在站在栏杆上,好像在对李宣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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