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到来时,还在沙漠中到处乱逛,显然不是好的选择。
外界的沙尘愈演愈烈,无数沙土被风吹动,残暴的砸在神殿外层,打出砰砰乓乓的声音。
据此不到二十米之外,在废墟已被掩埋的入口之外,还能嗅到一丝尚未散去的硝烟。
那台被打穿了主电池组的猎杀者机器人,就像是个死去的巨人,以自己的身躯,挡在神殿裂口外,不让风沙涌入此处。
头顶破碎的穹顶中,不断有流沙落下。
天色暗淡,让这清凉的神殿里,也变得暗淡许多,不过有似矿灯一样的光源被架起,总算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倒是被灯光照射的影子投射在边角,拉长的影子有些群魔乱舞的感觉。
江夏坐在一处破箱子上。
那把造型科幻的电磁重狙,被放在腿边,整支废土战士被缴械,所有的武器都被堆在江夏身后。
这么多武器,让发自内心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他一个人盘坐在那,拿着短削匕首,将自己那一头碍事的长发割断,一边打量着另一侧的人群。
他们好奇怪啊。
江夏如此想到。
以他的观察,在短短的相处中,已看到了这群人的特异之处,他们一个个都穿着外形古怪的衣服,似是用某种皮革和布料编制。
手法粗糙的很,外形狂野的很,只能勉强说是衣服。
不过在这外套之内,又穿着明显是工业化产品的衬衣和马裤,有几个穿着马靴,其他人则穿着猎靴。
他们一个个看上去不修边幅。
男人都是胡子拉碴,两个女的倒是好一点,留着短发,却画着浓烈的烟熏妆,眼睛涂抹的和熊猫一样。
人人的脖颈,脸颊上,都有意义不明的刺青。
还有几个年轻人留着很夸张的发型,公鸡头,或者叫莫西干。
几乎人人都有些古怪装饰。
鼻环,耳环,或者是唇环。
或许象征着反叛或者自由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像是一种难懂的潮流。
他们很警惕。
虽然已经被缴械,但只要还能动,目光都紧盯在江夏身后的武器堆上,这种状态,说明他们已经习惯了快速拔枪的战斗。
失去武器让他们不安。
也说明,他们的生存坏境,似乎并不友善。
眼前这群人人种也很复杂。
那个苏,是黑发黑瞳的亚洲人。
为首的老战士,虽然皮肤粗糙的要命,但依然能分辨出应该是白种人。
剩下的人里,有棕色的,也有黑色的,两个女的像是混血,有南美女人的风范,她两的皮肤倒是好一些,但也算不上柔滑。
不过这些都是外在。
江夏此时更注意的,是他们的内在。
那种看似正常,实则已经金属化,机械化的肢体。
像是某种高科技的义肢。
外表有仿生材料,看上去和正常的皮肤血肉没有不同,但内在却充满了金属的骨骼,被串在一起封装的线路。
还有一些类似于插槽一样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这群人里的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被以这样的义体改造过,有的只有手臂或者手掌五指。
最夸张的是之前被江夏救下来的那个苏。
这家伙的四肢,全是那种精密的,又具有破坏力的义体。
他似乎还是个医疗兵的角色。
在江夏的注视中,从苏的手腕上,弹出一把锋利的跳刀,为同伴切开破损扭曲的义肢。
又从那几辆很酷炫,很废土风格的履带式摩托车挎斗里,取出备用的义体,给他们换上。
眼前这场面,有些惊悚。
但其他人却熟视无睹。
江夏知道,这群人是在治疗,但看那随意更换义体,又有螺丝刀,焊枪和小型冲击锤轮番上场的场面,实在是让人感觉全身都不舒服。
这哪里是在治疗,简直就像是在屠宰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江夏将头发削的短短的,又将匕首插回腰间,拨了拨头上清凉的短发,借着这机会,他又往那群废土人那边看了一眼。
几个并没有受伤的家伙在“躺尸”呢。
三男一女。
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但却像是瘫痪一样,动作僵硬的躺在那里,连扭头都很难做到,尽管眼下神殿中的气氛有些怪异。
但他们还在聊着天,没心没肺的样子,用江夏听不懂的语言说话。
“应该是斯拉夫语系。”
江夏侧耳听了几句,心中想到:
“稍有些变化,但一股毛子弹舌味,掩都掩不住。”
就在如此思索间,他看到苏站起身,朝着他走过来,手里捏着水壶一样的金属器皿,另一只手里还有用锡纸封起来的小盒。
应该是食物。
苏那张年轻,但却已不再娇嫩的脸上,表露着一抹疏离,冷淡的表情,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江夏,没有多余的动作。
因为江夏的手,正放在腰间的枪袋上。
那里装着一把大口径的左轮手枪。
不如其他魔改武器那么酷炫,但却能给敌人带来十足的威慑。
这东西,是他从这支废土战士的首领的机车里,找到的“收藏品”。
一把永远不会卡壳的枪。
三十发子弹。
落在一个会用的人手里,能把神殿中的废土战士屠杀两次还有余。
江夏他看着苏的动作,又看了看他的表情。
这应是善意的表示。
于是便伸手接了过来。
这两拨人现在的状态很奇特。
江夏并不想干掉他们,收走武器也是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麻烦,而废土战士们似乎也能理解江夏的顾虑。
他们被袭击损伤惨重,这会也没有做出不理智的动作。
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是在等待突袭的命令。
那个悍勇的老战士,是他们的首领,这会正坐在神殿入口的地方,一边抽着雪茄烟,一边吃着锡盒里,可疑的膏状物。
尽管之前被江夏毁掉了手中的步枪,但他这会好像并不记恨,也没什么愤怒,沉稳的很,一派大将之风。
“@%¥¥!”
苏对他说了一句。
江夏仰起头,露出了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嘴巴,示意自己听不懂。
苏也不见怪,他从腰间取出一张小纸片,又拿出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最后递给江夏。
后者接在手中,发现是一串字符。
很像是某种信息传输的频段,又像是WIFI的名称密码,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江夏的脑袋,最后指了指纸片上的字符。
江夏却不懂他的意思。
这是什么?
加入群聊吗?
可是用什么工具呢?
自己过来的匆忙,手头也没有一个手机可用啊。
眼见江夏愣在那里,没有动作,苏便看着江夏,重复做手势,好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失去了耐心。
这个黑瘦的年轻人,朝着江夏伸出左手,努了努嘴,示意他握住。
江夏左右看了看,又想了想,便握住了眼前这手,下一瞬,他便感觉到,有类似于电流的刺激,在他和苏的手心中涌动。
并不激烈,就像是小时候玩打火机的点火器一样的刺激。
“!!!”
苏的眼神,却在下一瞬瞪圆开来。
他看着江夏,就像是看着某种古怪生物,很类似于江夏少年时,第一次在动物园看到熊猫的表情。
“amp;*%¥@!”
苏上下打量,有些疑惑的抽回手掌,扭头对身后的同伴喊了一句。
下一刻,所有还在忙着自己事情的人,都仰起头来。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夏身上。
好像苏喊出的那句话里,表达了很不可思议的信息一样,就连那个靠在一边,吃完了东西,抽烟闭目养神的老战士,都转过头来,看着江夏。
双眼中尽是惊讶。
他们那种看珍惜生物的目光,让江夏很不舒服。
但眼下语言不通,实在是让人纠结的很,想问路都问不到,更别说进行下一步,江夏也不理会那些古怪的,啧啧称奇的目光。
他一屁股坐回箱子上,拿起短削,撬开苏给的器皿,仰头喝了一口。
一场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战斗之后,他急需补充水分。
“噗”
结果这“水”一入口,江夏当即将它喷了出来,确实是水流入喉咙的感觉,也确实有水滋润干渴牙床的舒适。
但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大概是为了掩饰那浓腻的铁锈味,水中加入了大量的糖。
但糖应该也不是好糖,味道更是糟糕,两种味道混在一起,不但没有变得更好,反而让江夏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水?
他重新打量器皿中的液体,借着废墟中的光源去看,在那水面上,浮动着一层隐隐的金属色的光泽。
他很怀疑这是苏在故意整他。
但抬起头时,却看到这些人手里的器皿都是一样的,都是某种工业化的廉价产物,连外形都一模一样,其中的液体应该也是一样的。
这群怪人!
他们怎么能面色平静的喝下去这种东西?
“@!%¥!”
就在江夏迟疑之时,那个一直没开口的老战士终于出声了,他对人群喊了句,这些废土战士们很听话的散开来,去忙自己的事了。
但还是时不时的看向江夏,就好像看着某种珍惜动物。
那个老战士,端着“水”,朝着江夏走过来,江夏提不起精神去搭理他,反正双方说话都听不懂。
这种手语交流,纯粹是浪费时间。
“三重过滤的水,还是带着辐射污染。
虽然对人体的影响已经被降到极低,但口味确实糟糕,想要喝到没有异味的水,只能去大城邦里。
他们那边,有六重,甚至九重过滤的水。
据说和纯净的水口感相差无几。
不过价格很高,是真正的奢侈品,一般人都负担不起。”
熟悉的,带着一些口音的,让江夏很熟悉的语言,在他耳中响起,让他猛地抬头,看向眼前那个抽着雪茄烟,慢悠悠走到他身前,并且盘坐在那里的老战士。
后者看着江夏,又看了看江夏屁股底下的箱子,以及被箱子遮掩住的地面。
他又喝了口味道糟糕的水,从腰间珍藏的烟盒里,取了根雪茄烟,丢给江夏,又拿出机械风格的打火机,丢给他。
然后,轻声说:
“这个操蛋的世界已经没有如你这样‘娇惯’的人了,苏说你体内根本没有芯片存在的痕迹,他说你是个根本不可能存在在废土上的‘自然人’。
但我知道。
你不是。
你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老战士眯了眯眼睛,对点燃雪茄,深吸一口,露出舒适表情的江夏说:
“你,是来自其他世界的探险家?”
“嗯?”
江夏心中听到熟悉声音,总算可以交流的喜悦,迅速被眼前这老战士打灭,他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人。
几秒之后,他吐了口烟圈,说:
“你先回答我,你是怎么会这种语言的?
他们都不会,这说明这种语言肯定不是你们常用的,甚至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你莫非,也和我一样?”
“不是的,外来者。
我们脑部有芯片,自带学习程序,要学新的语言很容易,刚才苏给你的纸条,也是想让你加入我们的芯片通讯里,来实现无障碍的交流。”
老战士叹了口气,喝了口水,抿着嘴,稍显落寞的说:
“至于星海的探险家...
我可没有那个好运气。
我就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至于这种奇特的语言,是我从其他人那里学到的。
来过这个世界的探险家,不止你一个。
我也曾有幸遇到过另一位,只是他现在应该还在极乐之城那边留驻。”
老战士停了停,他朝着江夏伸出手,努力的露出和善,他说:
“认识一下吧,我叫罗格,罗格.菲塔尔斯,黑手会的首领,和你一样,我是为了星阵来的。”
老战士咧嘴笑了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如一只狐狸一样,他说:
“没错。”
“就是你故意藏在屁股底下的那个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