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窗外景象。
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生似的。
但我敢确定自己刚才一定是看见了什么不对劲的情景,尽管只是一瞬间,但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很难描述那是怎么回事,非要说的话就有点像透过万花筒看世界,窗外的风景在那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光线扭曲纠缠,细节模糊不清,如同透过一块凹凸不平的纹饰玻璃看东西。
刚才玻璃窗外面就变成了那样奇奇怪怪的模样……如果这是在飞船上,还可以说这是正在进行时空跳跃所以引了光学畸变,但如今自己正坐在地球上的一间茶室里,那我只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了——难不成最近真劳累过度,连自己这体质都打算神经衰弱?
“你怎么了?”林雪正跟自己弟弟闲聊,注意到我这边的异常举止立刻好奇地问了一句,“外面有美女正一边后空翻一边赶路?”
我:“……为什么美女后面要加那么一大串奇奇怪怪的动词!”
“你这家伙漂亮姑娘见多了,没点额外的视觉冲击力能出神成这模样?”大小姐翻着白眼,“小风你刚才说欧洲那边有个中国籍的狼人失踪了……我记着中国本土不产狼人来着啊。”
林风却没顾上回答林雪的话,他也跟我一样愣愣地看着窗户外头:“姐,我刚才好像看见玻璃花了一下……现在看着又恢复正常了。”
正趴在桌子上数玻璃珠的小乌鸦也举起手:“我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窗户花了一下嘎!”
林雪困惑地眨眨眼,仔细研究研究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扇窗户。却没现任何异常,随后她看向桌子旁边没言的俩人。莎莉跟狐仙大人同时摇摇头:“刚才没注意!”
“你们合伙逗我呢?”林雪撇撇嘴,然后微微眯起眼睛,“让我看看怎么回事,你们要开这种无聊玩笑那可别怪……诶,刚才怎么真花了一下!”
“是吧,我还以为自己幻觉呢,”我咧嘴一笑,然后顿时就愣住了。“等等,这不对劲……”
在场的人基本上都不是普通人,就莎莉一个理论上的“正常人”还是知道各种机密的,我们每天最多的就是跟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打交道,尤其林风对此更是敏感,他先是快环视一下四周,确认茶室里的所有客人看着都没什么异样。这才低声跟我们说道:“除了莎莉跟这个……狐仙刚才没注意之外,现在咱们都知道窗户外面‘花’了一下,陈哥你先说说你看见的是什么景象?”
我当下就把自己看见的情景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随后小乌鸦也乱七八糟地把她看见的东西描述一番,虽然傻鸟的用词各种混乱,但基本上能确定她跟我看见的是同一种光景:窗外景色一阵混乱。
“可以排除幻觉了。”林风很专业地点点头,“所有人都看见了同样的情景,可以确定刚才茶座外面确实有什么情况生,依我判断那有点类似瞬间的幻境,不过看样子这里的其他人都没看见……姐。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林雪张了张嘴,不过在她开口之前我就感觉自己胸前有个小东西动了动。叮当小心翼翼地从口袋边缘探出个小脑袋来,在那低声叫唤:“那个……叮当有个情况报告一下哈……”
我顿时就有不祥的预感,等叮当继续开口这预感就成真了:“刚才世界树好像报警来着……”
听到叮当的话,现场所有人当时就出了一脑袋白毛汗(傻鸟除外,她还在数自己刚到手的玻璃珠子),就连二货狐狸都露出紧张的模样:狐狸平常性格有点问题,但骨子里还是很明白事理的。
我赶紧拍拍口袋让叮当把脑袋缩回去,然后打开了精神连接公共频道,顺便把林风和莎莉也拉到频道里:“别在外面说……世界树报警?怎么个情况?”
“就是普通的系统错误呀,‘叮’的一下那样,操作系统报了个警,然后就没事了。”
我抬头四十五度角看看窗户棂子,现没法想象世界之树“叮”一下是什么样子,于是把这个问题先抛到一边:“就报了个警?然后就没异常了?世界之树这可是要命的玩意儿……”
叮当的语气很不以为然:“正常着呢,世界之树平均每个星期至少报警一次,每个月重启一次,世界底层数据有一定的容错率,只要不过阈值就都属于正常运行,是允许出现这种报警的。刚才叮当已经让世界树自检过了,系统状况良好,报警是因为本宇宙的信息稳定态溢出,不过已经修复了。”
最后小家伙又补充了一句:“其实平常世界树有轻度报警的时候叮当都没跟你们说过,因为那是日常现象,只是刚才你们都说看见了奇怪的东西,正好世界之树报了个警,叮当才提出来的。”
听叮当这么一解释我略微有点放心,小东西虽然平常各方各面都有点乱七八糟,但惟独在“上帝”这个岗位上还是比较称……总之起码目前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吧,既然她说只是小故障,那应该确实就是小故障了,不过我们面前的林风跟莎莉脸上却还是变颜变色的,林风颇为不安地看着我的口袋:“陈哥,我要没记错的这应该是咱这个世界现任主神吧……我怎么突然对人生有点不那么乐观了呢?”
我尴尬地笑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替叮当挡这一枪:别说林风了,我第一回看见世界树蓝屏的时候也对这个世界放弃过希望来着……
“你说世界之树平常有报警,”林雪琢磨了一会。在精神连接里询问叮当,“那怎么我们都没现世界有过异常。这次就看见了呢?”
“故障弥补有误差啦,世界之树有自动掩盖并抵销各种故障的能力,平常宇宙哪里出了状况,它都会立刻把异常现象给遮掩过去的。这次也一样,所以这里的普通人都没看见什么奇怪现象,但‘故障弥补’有时候会瞒不过像阿俊这样信息扰动力太强的观察者,所以他就看见窗户外面扭曲了一下,其他人跟阿俊离的很近。他身边一定范围内都是‘真视区’,所以你们也都看见异常情况了。不过说到底这还是概率问题,正版操作系统修复起故障来可是连父神都反应不过来的,唰一下子就搞定了,”叮当一边解释着,一边从我口袋里伸出小手来,“阿俊。叮当要吃点心!”
我跟林雪平常经常听家里一帮神仙们讨论这种高精尖问题,所以早已习惯,但林风和莎莉却很少接触这些,俩人都露出了听天书一样的表情,林风思考半天终于总结出来一点:“所以陈哥基本上就相当于个真眼是吧?他往这儿一站,周围的视野就打开了……”
我默默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捏了一小块点心渣送到兜里喂叮当,一边偏头跟林雪咬耳朵:“你弟这张嘴颇有你的门风啊。”
这时候我们不远处有一桌客人起身离开,这桌客人带着个小孩,那孩子往这边看了一眼,顿时惊奇地嚷嚷起来:“爸爸妈妈!那个叔叔在用饼干喂他的口袋!”
“傻孩子别乱嚷。别看那边。”
我:“……”
等那桌客人离开之后林雪憋的脸都红了,她费劲地弯着腰忍着笑。最后在桌子下面踢了我一脚:“所以说你平常别太宠着叮当,她随身空间里至少有两百多立方的甜食,还成天跟你要吃的,迟早你得把她养成米虫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叮当又从口袋里伸出小手来:“阿俊!再来一块!叮当早起没吃饱!”
于是我继续面无表情往自己口袋里塞饼干渣,一边想象着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一边解释:“不喂的话这小东西隔着衣服咬人你知道么。”
林风和莎莉很感兴趣地看着我是如何在公开场合饲喂一个躲在口袋里的小动物的——他们当然看得出来我对此已经驾轻就熟,而且我相信这种场景是他们在别的地方看不到的。莎莉脸上带着笑,颇为期待地看着我的口袋:“那个……我能喂一下么?”
我还没说话,林雪就忍不住敲敲桌子:“千万别,他一个人喂自己的衣兜吃东西就已经够醒目了,你再在旁边帮着投食容易把医务工作者招来……”
正在这时候,一阵手机铃声突然打断了我们的闲聊:是林风的。
林风掏出手机接电话,我则侧头对林雪嘀咕起来:“这年头用喜羊羊主题曲当铃声的二十岁以上男青年可不多见啊,他够有童心的。”
林风抽空朝我挥挥手,然后飞快地和电话对面的人交谈了几句,也没听清对面的人在说什么,只见到林风一边答应一边点头,等他挂了电话莎莉才好奇地问道:“又要工作?”
“‘单位’那边找我,说是观察点出了点问题,”林风隐晦地说道,“没事,不用出远门,就在本市,我过去看看应该下午就能回来。”
“怎么没人给我打电话呢,”林雪顿时郁闷地掏出自己的手机,“这片区里我才是一把手好么,上头好像都把我给遗忘了。”
“你平常一半时间都跑得没个人影,老爷子早就把你当成嫁出去的姑娘收不回了,”林风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准备去收银台结账,“那我和莎莉先走一步,我赶紧去‘单位’看看情况,要没什么事兴许还能回去睡个午觉呢。你们继续聊,另外陈哥,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看他表情有点犹豫,顿时相当好奇:“你说,这儿又没外人。”
林风一指旁边的小乌鸦:“你没现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蹲在椅子上的么?”
我:“……傻鸟你给我下来!”
等林风和莎莉两口子走后,我跟林雪开始组队教育小乌鸦。这只鸟明明已经化为人形如此之久。而且几乎每天都会接受家里人的教育,但到现在还有几个臭毛病无法根治:吃饭的时候不用筷子而是直接下嘴叼。蹲在椅子上吃东西,用脚丫子挠脸(这同时也是狐仙大人的毛病),出门之后拣一大堆形形色色的破石头回来邀功,哦,现在还加上了早起去房顶上打鸣……好消息是她最近终于不怎么孵蛋了,坏消息是她仍然把自己的床铺弄的一团糟,好好的被褥被她弄成了鸟巢形状,撕的乱七八糟。
我越想越多越想越杂。最后跟林雪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自己的教育事业,我们意识到一件事:就以目前小乌鸦这一身臭毛病,这只鸟应该是没救了……
现大人们安静下来,小乌鸦顿时露出高兴的模样,继续把自己的宝贝玻璃珠子铺了一桌子在那挑拣起来:她丝毫没意识到刚才自己有做错什么,而且更要命的是她又蹲在椅子上了……
“我觉得吧,”林雪看看周围。“咱们还是赶紧离开的好,以后领着这俩活宝出门,除非是在影子城,否则咱们最好还是远离公共场合。”
我叹了口气,把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的口水都流出来的狐仙大人拍醒,准备领着活宝们去人工湖上转一圈就回家。临走的时候茶室老板还亲自出来送我们,这是一位东北大哥,看着豪爽而且人厚道,他出来送客时还特意叮嘱我们:“现在上学压力是大了点,孩子有点叛逆是正常的。我也有个妹妹,她压力大的时候也总是故意闹点状况……最后说一下。刚才那小两口没结你们的账,四份茶点两壶茶还有几样果盘,盛惠一百一十八……”
林雪当时杀气就起来了:“回去非把那小子吊起来打!而且这次一定头朝下吊着!”
看到林雪的模样我心里就一个想法:还是自家姐姐好啊,小时候我挨打从来没被吊起来过……
我们在外面整整疯玩了一天,诚如一开始想的那样:把一切乱七八糟的烦心事都暂时抛诸脑后,彻彻底底地让自己放松一次。但我目测今天玩的最尽兴的其实是两个跟过来凑热闹的飞禽走兽二人组,狐狸还好说,她平常自己也有跑出去玩的时候,可小乌鸦却是个相对粘人的家伙,她更喜欢的是跟家里人一起出去四处闲逛的日子,而这却已经是很久都未能实现的事情了。
而等我们回家之后,面对的则是差不多一屋子的怨念……嗯,意料之中。
反正我刚一推门进家,迎面就有个小小的黑影扑了上来,这个扑在最前面的小家伙如同敏捷的小猴子一样绕着我的脖子转了半圈,便稳稳当当地坐在我肩膀上,开始使劲拽我脑袋:“你怎么不带上我!你不带上我怎么!怎么你不带上我!”
我都不知道她当年到底怎么锤炼出来的这种口才,这三连句普通人要说出来还得想上半天呢,小人偶倒是张嘴就来啊。
我一边轻车熟路地格挡着肩膀上的小家伙各种毫无威力的关节技,一边扛着她来到客厅,然后把今天在外面买的各种小东西都倒出来挨个分:潘多拉和维斯卡的糖果和《世界战争史》,小泡泡的水晶珠子和夜光玩具,给浅浅买的大号毛绒熊,给姐姐的一套新厨具,给安薇娜的国内外二十年经典鬼片合集——她可以当生活片看,我还给莉莉娜买了个新卡和一小包化肥,她下次晒太阳的时候可以在头上撒一点,不过貌似那家伙对第二样礼物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其他人的东西暂且不提,总之为了给家里人都买上礼物,我跟林雪差不多绕着整个老城区转了一圈,由此可见家里奇奇怪怪的生物多了也是一件很费心的事,他们每个人需求的生活用品差不多够横跨整个人类文明的,要不是林雪死拽着,我还差点去给安薇娜买两串纸钱回来……
“诶,我们的东西在哪呢?”一帮大小姑娘们欢天喜地抢礼物的时候,冰蒂斯突然不知道从哪横空冒了出来,“别说没有啊,妾身疯起来可是……”
我顺手把另外一大堆东西从随身空间里倒出来堆到茶几上:“你们自己分吧。”
说实话给神族条子五人组买东西的时候我还是破费了一点脑筋的,因为自己实在不知道这帮能开天辟地的神仙会缺什么,后来想想我才释然:他们什么都不缺都照样每天出去购物非常嗨皮,这证明这群空虚的上帝们在精神需求上远高过物质需求,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丫们纯粹闲的,你给他们随便弄点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就行了……
于是冰蒂斯和莫妮娜得到了刷翅膀用的毛刷,琳得到了一只喷火龙的模型(三十块钱在玩具店买的,那还有一套更上档次的巨龙模型可惜我没敢买,因为模型内容是勇士屠龙),依尔森则拿到了一大箱白蜡……
“为什么给我的东西这么奇怪?”依尔森莫名其妙地提着一个大箱子,“而且这上还写着路南4s专营店……这是汽车上用的吧?”
莫妮娜顺手敲敲依尔森胸口:“哥,这是让你给铠甲抛光的……你在家里都成天穿的跟罐头一样,你的本体已经快变成铠甲了好么。”
“肯瑟大叔呢?”我看着热热闹闹的“分赃现场”,突然现少了个人,顿时好奇问道。
“他管理的世界出了点问题,”冰蒂斯顺口答道,“回去给信徒们收拾烂摊子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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