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遇刺身亡后,他那几个儿子都为了争夺建康的主导权而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萧统的后人萧欢,在刘益守的扶持下,顺利进入建康继承皇位。
萧纲退位,萧续、萧纶、萧绎退回封地,元气大伤暂时不能动弹了。然而萧衍的幼子萧纪,坐镇蜀地的那位藩王,却没有闲着,而是积极的在成都厉兵秣马。
然而,蜀地偏远,都是2g冲浪。等萧纪准备好兵马要出蜀地“勤王”的时候,刘益守竟然已经在建康稳住了局面!
和其他藩王不同,萧纪是深知刘益守绝非泛泛之辈。没掌控建康以前就是让人头疼不已的人物,如今掌控朝廷大义,谁还能是他的对手?
萧纪很识趣的打消了出川的念头,然后把魔爪伸向了汉中!
汉中地处益州、荆襄、关陇的三面包夹之中,战略地位异常重要。三国时期刘备咬着牙也要跟曹操死战于汉中,就是这个道理。
不掌控汉中,无论谁在成都都睡不好觉的!
萧纪亲自写信给梁州汉中郡太守杨乾运,要求对方将管辖权交给自己,然后当自己的“属臣”。反正,杨乾运也不可能向建康俯首称臣,抱住刘益守的大腿。
毕竟太远了,鞭长莫及。
杨乾运自然不可能听从萧纪的摆布,他本身就是个富有野心的将领,乃是傥城郡兴势县(今陕西省洋县)人,起家梁州主簿,在本地颇有人脉根基。
萧纪这种人建康来的,才是外人!
杨乾运带兵与萧纪的军队在西面的沔阳交战,萧纪因为轻敌大意而败退。但是杨乾运也没讨到好,他意识到兵微将寡的自己,肯定不是萧纪的对手!
该怎么办呢?
杨乾运急中生智,既然他打不过萧纪,那叫“外援”总可以了吧?
二话不说,杨乾运派人北上到长安,告诉贺拔岳。只要你派兵过来沔阳驻守,这梁州就是你的了,老子直接在汉中城易帜!
得知杨乾运举州投降,贺拔岳喜出望外!在苏绰的劝说下,以最快的速度,让达奚武和侯莫陈顺领兵一万南下汉中!
萧纪得知情况后,吓得不敢动弹了,只得在益州招兵买马,想找回场子。顺便向建康上表,庆祝新皇萧纪登基,并派出一队人马押送了不少财帛前往建康示好!
换言之,杨乾运可以找后台,他亦是可以!
鉴于梁国内乱快速平息,苏绰建议贺拔岳,不要贸然带兵入蜀地,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如今已经把汉中吃下去了,好好消化地盘,发展生产才是真的。
经过几年艰苦奋战,贺拔岳扫平了关中北部的游牧势力,并除掉了侯莫陈悦,基本上掌控了关中的资源。如今也是百废待兴,前景或许很美好,但摆在面前的依旧是重重困境。
首先便是关中荒废百年,水土流失严重,干旱频繁,再也不是当年的“八百里秦川”。关陇人口稀少,并且基本上都处于邬堡化,因为战乱,幸存人口不得不依附于当地豪强,几乎没有所谓的“自耕农”了。…
其次,肥沃的河东郡被尔朱荣掌控在手里,尤其是河阳那边的盐池没有得手,严重制约贺拔岳势力的发展,这年头没有盐就没有钱,啥事也办不了。
最后,关中的地盘无法单独存在,养不活那么多人,冲出关中对于贺拔岳等人来说,等同于能不能呼吸,而不是可有可无。如今荡平了关中大部,剩下的地方,已经没多少油水了。
在顺利接手了杨乾运的汉中郡后,贺拔岳和苏绰等人一番合计,感觉哪怕不能入蜀地(主要是路难走),能把南阳拿到手也是好的。
襄阳以北到宛城之间,一片平原沃土,鱼米之乡。若是能得南阳之风物,以滋养关中,大家的日子只怕会好过不少!
关中本地出身的将领韦孝宽献策,说南阳太守崔士谦,向来跟高欢不是一路人,反倒是当初贺拔岳短暂在洛阳的时候,对他相当亲近。
不如写信给崔士谦,高官厚禄相许,让对方以南阳郡相投。这样的话,便可以白白捡一个南阳。若是对方不肯就范,则可以事先把信留个底,再派人送到高欢手里。
无论崔士谦跟高欢是君臣相得,还是反目成仇,或者鱼死网破,反正贺拔岳他们完全没损失!
于是,这封满怀恶意,却又带着深沉谋略的书信,就摆在了南阳郡太守崔士谦的桉头。
……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
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
崔士谦一族,虽然上上下下对高欢那帮人都不感冒,但要是实质性的背叛,所遭遇的压力也不是一般大。
贺拔岳写的信,表面上看是诚意满满,实则包藏祸心。崔士谦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没安好心,想离间崔氏和高欢之间的关系。
当然了,崔氏一向对高欢也不怎么殷勤,这确实也是不争的事实。
那么崔家为什么不鸟高欢呢?
因为他们在北魏时,虽然是北方世家,却以武力闻名于世,而非是文章所长。比较高,自然就看不上靠女人起家,又来自六镇的泥腿子高欢。
当初李元忠那帮人推举高欢为“共主”的时候,崔氏这一脉就不是很感冒,甚至公然让崔暹带着妹妹投奔了刘益守。
因为忌惮于崔氏掌控了很多兵马,高欢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将其打发到南阳这地方。
南阳这地方肥是很肥,却是肥而不强,无险可守。自从汉光武帝起兵南阳发家后,还没见过谁从南阳起家得天下的。高欢一直没来得及腾出手收拾崔氏一族的人。
长子崔士元,参军起家,与葛荣军交战时,随父崔楷一同战死。
崔士谦是次子,同样是参军起家,如今为南阳太守,荆州刺史。
三子崔訦(又名崔士约),膂力过人,擅长骑射,被任命为城防都督,一直都是直接带兵打仗的。
剩下几个崔氏子弟除了崔士恂早夭外,如崔士慎等人,和兄长们一样,都是参军出身,走兵家的路子。可以说这一家人几乎是人人打仗,武德很是充沛。…
正因为如此,高欢对他们是不敢用也不敢动。
这家人比起渤海高氏的高敖曹一家人,上限(打仗的能力)或许差点,但胜在家族团结,毫无短板,自成体系。
拿到贺拔岳的信,崔士谦有几个选项。
第一个当做啥事也没发生过,什么也不去做。但是隐患就是贺拔岳把劝降信给高欢那边送一份,到时候崔氏要怎么跟高欢解释呢?
这种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好比在刘益守前世那个时代,重量级的部门经理被竞争对手那边的老板请去吃喝玩乐一条龙,相谈甚欢的样子。你是把这件事告诉自己老板,还是不说呢?
不说,被其他人告发后,老板心里会有想法。说了,老板认为你是功高震主,以此逼宫希望更高待遇。无论说不说都是不妥的。
第二个就是积极响应贺拔岳,在南阳这里发檄文讨伐高欢,说对方不是魏国正统,乃是国贼。请贺拔岳派兵来保护南阳。
当然,这样就完全是中了贺拔岳的阳谋,有点被“逼良为娼”的意思。
“如今大争之世,各路枭雄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将贺拔岳的信交给自家兄弟几个看完,崔士谦长叹一声,有种手脚被捆住的无奈憋屈!
“兄长说得对,贺拔岳这是在把咱们当枪使呢!”
崔訦愤愤不平的说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论谁也想不到,他们入主南阳以后发展生产,安民开荒,没招谁惹谁,却遭遇这样的“暗算”。
当然了,这世间没什么道理好说的,你弱你就要挨打,打你的人根本不想跟你讲道理,类似的事情,当年葛荣来的时候他们全家人都领教了,并且付出了惨痛代价。
“贺拔岳等人隔岸观火,就等着看我们跟高欢之间如何争斗,反正无论我们怎样去跟高欢效忠表忠,心中那根刺,是拔不掉的。”
崔士谦长叹一声,如今既不能听高欢的,也不能任由着贺拔岳摆布,只是要如何处断,他们心里都没底。
历史上韦孝宽用这一招就玩死过人,不得不说,人心是最为诡谲的东西。这封信就是打入高欢心中的钉子。
“其实吧,还有个驱虎吞狼之计。”
崔訦慢吞吞的说道。
“驱虎吞狼?”
众崔氏子弟一愣,都不明白崔訦到底想说什么。这虎是邺城的高欢,狼是长安的贺拔岳,说是这么说,可要“驱虎吞狼”谈何容易啊!
不,简直是天方夜谭!
“此话怎讲?想指使贺拔岳可以理解,高欢如何会听我们摆布?”
崔士谦不动声色问道。
“非也非也,这件事岂能让高欢知道?无论我们要做什么,高欢一旦知道那封信的内容,都会对我们采取断然措施。”
崔訦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你是说?”
“可以给梁国那边说说。听闻梁国的吴王,大都督刘益守打算北伐青徐,我们不妨给刘益守写封信,就说我们想献南阳郡给梁国,看他有什么说法。…
如此一来,前面有贺拔岳这匹狼,后面有刘益守这只虎,驱虎吞狼岂不美哉?”
崔訦略有些得意的说道。
崔士谦“恍然大悟”,不得不说,这一手还真是妙啊!
“可是,我们与刘益守素不相识,如何能与之搭上线呢?”
崔士谦又抛出来一个新问题。
中国从古至今就是个人情社会,贸然来投,定然被人误以为诈降,远不如有中间人从中说和来得快捷有效。
崔士谦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长乐冯氏的冯令华如今暂居宛城,听闻她的侄女乃是刘益守爱妾,不如请冯令华出马游说。那刘益守在青徐摆开架势要北伐,只怕也是做给人看的,真正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南阳。”
崔訦沉声说道,他早就觉得南边北伐有点不同寻常,特别是还没动手就大张旗鼓,实在是有点不符合兵法要义。
当然,他这么说,其实也不过是诈唬。如果刘益守真的这么打算的,那自己这边一定会被重视。但若是刘益守根本没那样想,写封信也不要什么钱,何乐不为呢?
崔士谦思索了一番,发现他弟弟崔訦的话很有道理。这就好比贺拔岳写信给他们一样,他们也给刘益守写信求援,有点类似“击鼓传花”。
不妨先看看刘益守怎么应对,自己这边再做决断亦是不迟。
于是崔士谦找到冯令华,十分坦诚的将整件事的始末都和盘托出。但他并没有说出崔氏要如何打算,只是希望冯令华能去一趟寿阳,找到刘益守,将这些事告知。
冯令华也有重振冯氏之心,听了崔士谦的要求后,双方一拍即合,冯令华便带着几个下仆,轻车简从的走水路前往寿阳。
……
半个月过去了,关中那边的贺拔岳再次给崔士谦写了一封信,告诉他高欢大军在晋州被慕容绍宗打得叫苦不迭,高欢很有可能在近期就带着主力支援晋州。何去何从,你要好好斟酌一番。
那意思明摆着了:高欢正好不在家,你背刺他一刀难道他还能反咬你么?
这让崔士谦和崔家众兄弟们焦急了起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这个时候,确实是脱离高欢势力的好时候,或者说,崔氏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
贺拔岳的信写来没两天,冯令华也回来了,带回来了刘益守的亲笔信。
在信中,刘益守盛赞崔氏一族人才辈出,武德充沛。还特意“缅怀”了一下崔士谦等人的父亲崔楷,言辞恳切热情,反正说漂亮话又不要钱。
至于崔氏说的那些投靠梁国啊,封萧欢为皇帝啊之类的,则半个字都没有提起!
“夫人难道没有提那件事?”
崔士谦疑惑的询问冯令华道。
其实这么说也很没逻辑,因为哪怕冯令华不说,崔氏的信中也写得很明白了。
“崔太守,妾身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冯令华轻叹一声。
“夫人但讲无妨。”
崔士谦微微点头道。
“崔氏人才众多,而刘益守更是一代枭雄,人中之杰。想要以州郡相依附,岂能无凭无据?”
冯令华一针见血的指出崔氏此番操作当中的致命弱点。
空口白牙,谁会相信你举州投靠,那么大个南阳郡,你也不怕说话闪了舌头啊!
听到这话崔士谦一愣,随即无奈点头。冯令华虽是女流之辈,说话却是直爽得很。
“如此便谢谢夫人一路辛苦了,至于这南阳上下要怎么做,我自当妥善处置。”
崔士谦对着冯令华深深一拜说道。
冯令华点了点头,起身行了一礼。其实不是没有好办法,就看崔氏开不开窍了。她作为局外人,不会去提点崔士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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