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了教廷的外面,车门打开时沈醇下车,朝他伸出了手。
欧维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其上带着些轻轻的颤栗。
教廷近在眼前,欧维没忍住微微蜷缩起了手指,仰头看着他道:“格温特先生,我要回去了。”
他那一刻甚至有些希望可以不用回去,因为分别代表着可能要好几天都见不到他了。
沈醇握着他的手,低头在上面轻轻落下了一个吻笑道:“希望今天对您来说是愉快的一天。”
欧维感受着手背上轻柔的触感,心动的不能自已:“当然,跟你相处的每一天都是愉快的一天。”
“小欧维,我真舍不得将你还给教廷。”沈醇松开了他的手时无奈笑道。
欧维微微睁大了眼睛,心动和不舍的感觉攀到了顶峰,脸颊上的红润和灼热更是直接蔓延到了眼睛:“格温特先生,请不要讲这样的话,这样的别离会让我感到痛苦,我甚至想要跟您一起离开这里。”
沈醇笑道:“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小欧维,明天见。”
“明天见。”欧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的时候又忍不住回望了好几眼,一直确定对方还在那里。
直到他上了台阶,转到了廊上时再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这才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上面的温度不出意外的滚烫。
明明刚刚分开,却好像已经想要再见到他了,欧维的脚步停下,回头看着廊边拐角,像是做贼心虚般转了回去,在墙角处看着对方上了马车。
他的身影在夕阳下也是无比光辉的,每一个举动都足以让他的心脏砰砰乱跳,似乎是察觉了什么,他在上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
欧维连忙转身贴住了墙,随即带着些微微的懊恼,他想要被他看到,却好像又怕被他发现。
他再度探头去看时,马车缓缓的离开了。
他轻轻舒了口气,回了自己的房间。
“欧维神父,您回来了,您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又生病了么?”阿普看见他时迎了上来问道,“格温特先生呢?”
“他已经回去了。”欧维略有些心虚道,“不是生病,是被风吹了脸,不用担心。”
“什么风能吹的这么厉害?”阿普有些好奇。
欧维沉默了一下,心里忏悔着自己的谎言:“我们去骑马了,今天很累,想早点儿休息。”
阿普不再追问了:“我去为您准备洗澡水。”
洗过了热水澡,轻微的酸痛感和疲惫感同时蔓延了上来,欧维躺在床上,困意已经席卷了,可久久不敢闭上眼睛。
因为一旦闭上眼睛,就会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彼此相贴的唇,那时的他头脑一片空白,只记得温暖又柔软的感觉。
那样的触感比想象中更加荒唐,也比想象中更加舒服。
格温特先生他……
欧维的手指抵住了唇,在触碰到舌尖的湿润时仓皇的松开了手,带着十万分的羞赧将自己用被子蒙了起来。
天呐,他在想什么!
这实在太淫荡了。
身体在被子中翻滚着,直到那种焦躁的情绪随着翻动而被翻滚掉,他才拉开了被子,深深的呼吸着。
沈醇端着酒杯,看着镜像中自己把自己整的满脸通红,发丝凌乱的小神父,舔掉了唇上那一丝鲜血。
小神父好容易在床上冷静了下来,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将自己蜷缩在了被子里,不仅脸颊发烫,连眼尾都是泛红的,手指不断抓握着被角,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格温特先生……”
沈醇手指轻动,手中的酒杯上蔓延上了细碎的裂纹,杯中的液体饮尽,喉咙中仍然有些干涸。
镜中人的思绪只在一瞬,也就是转瞬间清醒的功夫,他蓦然坐了起来,自己深呼吸着捶床:“欧维,你是神父,你怎么能在教廷这样圣洁的地方想那种事情,请清醒一点儿……可是互相喜欢的话应该没关系吧,喜欢……”
他喃喃低语了两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下了床坐在了书桌边上,点燃的烛火移的近了些,羊皮纸铺在了桌面上,那双蓝眸中带着温柔和憧憬开始记录。
[格温特先生遵守了承诺,他向来是一个重诺的人,我们去骑了马,他穿马服的样子跟平时很不一样,有一种让人难以承受的俊美,即使是王室的公主看到他,都会忍不住为他沦陷,而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神父。
他很温柔,很强大,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完美的人,连本来占据全部心神的神明似乎都要为他腾出位置。
我们亲吻了,那真是一件荒唐又浪漫的事情……]
笔触在这里停顿,小神父深呼吸着,这才能继续书写。
[他的吻跟想象中很不一样,甜蜜的胜过所有吟游诗人的歌唱,让我仿佛置身在天堂之中,这跟神明教导的不一样,或许我真的没办法去做一名合格的主教,但这一生即使只做神父,只要能够跟格温特先生在一起,我就知足了……]
小神父伏案写了很多,沈醇将碎裂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起身走向了阳台,看着月光下摇曳的花朵轻舒了一口气。
虽然很想让小神父一直陷在美好的梦中,但是还是要将真相告知的,毕竟喜欢一个人,是要喜欢全部的。
……
因为吸血鬼的销声匿迹,思维特城池前所未有的安全了起来,在一辆辆夜晚冒险运输进这座城池的货车都没有出现意外时,贾格尔踏进了猎人公会的资料库。
这里堆积着无数书籍,泛着潮旧的味道,有各种武器的制作,秘银的提炼以及吸血鬼和血族的记录。
吸血鬼的很多事情是一目了然的,血族的记录却很少,因为能够碰上他们的很少能够活着回来,血族未必将吸血鬼放在眼里,对人类同样没有放在眼里。
思维特附近的吸血鬼好像是一瞬间销声匿迹的,如果不是被调走了,就是消灭了,而一切的根源很可能就是他那天碰到的血族。
或许那个血族不太喜欢吸血鬼,这对人类有好处,但那样强大血族的威胁,可比吸血鬼大的多。
或许他现在没有办法,但必须防患于未然。
一页页的浏览和翻找,血族的记录几乎可以绵延到千年前,他们是传说中被神遗弃的产物,生于黑暗之中,用人类温暖的鲜血延续他们的行动。
最初的一代是血族的始祖,他们想要创造出后代,一是凭借初拥,二是凭借生育。
贾格尔蹙眉看向了下一页,其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但还能够看出记录的事例。
血族始祖的血脉是最强大的,他们繁育出来的孩子同样拥有着纯血,这也是最初一代血族亲王的降生,至于其下的公侯伯子男爵,有的是亲王之间生育的,有的则是经历了初拥。
血族的力量是可以晋级的,每一等级的划分都是一个分水岭,需要的是同等级或者上一等级的血液。
比起人类的血液,他们更渴望高一等级的血族的血液,但高一等级的血脉又直接对低等级的形成了威压,只用威压就足以让低等级的不敢轻举妄动。
“血脉威压。”贾格尔喃喃道。
他那天遇到的应该就是那种情况,血族尚且可以压制,更何况只是给了一点儿血液,跟纯血完全无关的吸血鬼,血脉压制下,只会爆体而亡。
血族初拥或者生子的数量并不多,但他们拥有着几近永恒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只要有鲜血,就能够一直存在,即使没有鲜血,也能够封锁自己的领地陷入沉睡,直到想醒来的时候再度醒来。
血族同样畏惧阳光,身体没有温度,被秘银刺穿心脏会死。
但贾格尔翻阅的这本极其陈旧的书里,却记录了阳光下的吸血鬼。
始祖的确被中下了诅咒,生于黑暗之中,但即使被神明遗弃,他曾经本身就是神明,施加的诅咒或许会让他难受,但不足以畏惧阳光。
[那是一名女性始祖,最开始她怀着孩子,进入家门的时候完完全全像一个人类,拥有出色的样貌,不畏惧阳光,甚至拥有体温,直到她毫不犹豫的杀死了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人类,却放过了我……我在想或许强大的血族拥有着模拟人类体温的本领,更或许有一部分血族隐藏在人类之中生活,没有人能够辨别出他们是人类还是血族。]
那本书被遗留在了桌面上,贾格尔匆匆骑上了自己的马,朝着教廷赶了过去。
他之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了答案,格温特身上的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一旦他想动手,那个神父首当其冲。
贾格尔匆匆下了马,直接往教廷之中冲,他未必救的了所有人,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站住,你要干什么?!”士兵拦住了他匆匆的身影。
“我要找欧维神父!”贾格尔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之前在想,格温特或许真的只是一个跟血族有密切关系的人类,既然隐藏在人群中,就不会轻易对欧维这个神父动手,因为一旦惊动教廷,他背后的势力也瞒不住,他接近欧维或许只是为了更加方便接近教廷,以神明信徒的名义行事,一切都会更加便捷。
但现在不是,血族是肆无忌惮的,他们想要做什么事,根本就不会顾忌教廷,就像是人类行事,绝对不会过问领头兔的意见一样。
如此的比喻虽然辛酸,但人类确实很难对抗那样强大的血族。
“欧维神父被格温特先生接走了,不在教廷中。”士兵阻拦着他说道。
贾格尔一愣,转身向自己的马跑去,直接飞身跃上,疯狂抽动马鞭,朝着庄园的方向赶了过去。
马车在林荫道上行驶着,欧维坐在其中看着旁边的风景,格温特先生没有亲自来,说是有事情要处理,但带来了他的信物和话语,并将这辆马车转赠给了他。
以后想要见他,自己也可以去见他。
比起被动的等待,欧维更喜欢这样的方式,不限于谁主动去见谁,只要能够见到就会很开心。
晶亮的十字架躺在手心中,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镶嵌了一枚红色的宝石,看起来漂亮极了。
马车走的并不急,后面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时,几乎带来了剧烈的震颤声。
“等等!!停下来!!!”马蹄声中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欧维向后看了过去,一匹骏马疯也似的赶了过来,跃过了马车,拦在了前面,拉动马缰时马蹄抬起,嘶鸣声不断。
马车被迫停下,欧维扶住了桌边,同时攥紧了手中的十字架,看向了匆匆下马的人。
对方扔下了马,直接走到了这里,拉开车门时欧维诧异道:“贾格尔先生,您有什么急事么?”
贾格尔急促的喘着气,满头汗水的看向了车内,在只看到欧维时松了一口气道:“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负责接应的管家拦住了他道:“这位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我有话跟他说,很紧急的事情,你不要……”贾格尔看向了管家,上下打量着,确定他不可能是血族后道,“你还是尽快离开那座庄园吧,以你的本事,哪里都能谋生。”
“谢谢您的肯定。”管家坚定的拦着他的身体道,“请您不要打扰主人的客人。”
“我真的有很急的事,欧维,这次你必须听我的。”贾格尔侧头说道。
欧维看着正在互相阻拦的两人道:“比伯先生,请让他把话说完吧。”
比伯让开了位置,欧维下了车,贾格尔往旁边走了走,在确定比伯那里听不见后道:“欧维,离格温特远一些。”
欧维看着他轻轻叹气道:“看来您真的很讨厌格温特先生,但我不能照您说的做。”
“你,你怎么这么固执?”贾格尔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欧维脸颊微红,手负在了后面,觉得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他也不想离开:“您让我离开,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他是血族。”贾格尔直言道,“吸血鬼之上的血族,比吸血鬼的力量更强,同样以吸血为生。”
“不可能。”欧维反驳道,“格温特先生是人类,他吃的是人类的食物,行走在阳光下,有体温,贾格尔先生,您再这样诋毁他,我要生气了。”
他转身要走,贾格尔说道:“血族中拥有极强力量的可以模拟人类的体温,饮食,甚至完全可以伪装成人类,但他们也有着跟人类不同的地方,力量,眼睛以及味觉,力量很强,吸血的时候眼睛会变成红色,没有味觉。”
“可我一样都没有发现。”欧维转身说道,“您也没有求证不是么?或许格温特先生真的很优秀,让您产生了怀疑,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一个温柔善良的人,真的很过分。”
贾格尔愣了一下:“不是,我……”
“再见,我最近都不想再看到您了。”欧维坐上了马车,脸上很明显的挂上了不高兴的神情。
比伯拉上了马车门,贾格尔看着远去的马车,一拳打在了树上。
明明他是好心,那神父就怎么都不听话,他怎么就那么不值得信任?那个格温特怎么就那么值得信任?
可偏偏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广而告之,比伯是工作的人,为了在人群中继续隐藏,格温特一般不会动他,可欧维他……
人长的白净,是在教廷那种地方长大,那血液对血族而言都是极上品的东西,到时候玩够了,吸干了,伪装成吸血鬼攻击而导致的身亡,死了也是白死。
可现在他竟然什么都不能做,贾格尔来回踱了几圈,干脆在路边坐下了。
马车到达庄园的时候,沈醇拉开了马车门,在看到其中颇有些郁闷的小神父笑道:“怎么了?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欧维抬头看向了站在马车外的人,心情在一瞬间明媚了起来:“格温特先生!我都没发现已经到了。”
“抱歉,今天有事情要忙,所以只能让管家去接你了。”沈醇伸出手道,“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么?”
欧维将手搭在了他的手心,顺势下去的时候仰头看着他,温暖的掌心,温柔的视线,明明哪里都不像一个血族,或者可以说跟那些怪物截然相反,他摇了摇头道:“只是遇到了贾格尔,他还是喜欢说那些奇怪的话,我……我不太喜欢他。”
沈醇笑道:“其实他为人还是很正直的。”
“格温特先生总是这么温柔又大度。”欧维称赞道,“即使对于总是诋毁您的人,也怀揣着一颗宽容的心。”
521默默仰头看天,宽容是不可能宽容的,真正诋毁的早入土了,这个完全就是因为人家说的是事实。
爱人的滤镜总是无限厚,忽略了贾格尔的正直,只在意宿主的“宽容”。
“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有时候也会小心眼的。”沈醇笑道。
“什么时候呢?”欧维有些好奇问道。
“比如说你受到伤害的时候。”沈醇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颊道。
欧维的脸颊微红,在被揽进怀里时同样抱紧了他的腰,脸贴在了他的肩膀上,觉得心脏好像都要化了:“格温特先生真的很会说话。”
“因为喜欢你,所以不自觉就脱口而出了。”沈醇摸了摸他的头发,松开时很自然的拉住了他的手道,“进去吧。”
“好。”欧维攥紧了他的手指。
外面艳阳高照,庄园内则有些静谧和清凉,欧维跟随沈醇上楼,轻声问道:“您之前在忙,我现在来会不会打扰到您。”
“不会,你什么时候来都不打扰。”沈醇握着他的手进了一间宽敞的房间,“我一直期待你想要自己来到我这里。”
房间两侧摆放着高大的书架,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窗户的一侧摆放着巨大柔软的沙发,另外一侧透光的地方则摆放着书桌,其中散发着浓浓的墨香。
这本该是一个办公的地方,可在空处却摆放了一个台球桌,旁边的柜子里更是放着各种各样的玩具,象棋,提琴,机巧玩具以及各种缩小版的模型。
欧维的眼睛不自觉的落在了那里,沈醇低头问道:“觉得怎么样?”
“放这么多好玩的东西,阅读的时候不会受到影响么?”欧维抬头问道。
“这些是专门为你而准备的。”沈醇拉了他的手走到了柜子旁道,“免得你来的时候觉得无聊。”
“不会,我只要见到您就会很开心了。”欧维看着琳琅满目的玩具,不知道该怎么去诉说心中的喜悦。
“可我想让您更开心一些。”沈醇低头的时候,欧维微微仰头垂下了眸,柔软的触感触碰时,身上有一种轻轻麻痹的感觉。
他喜欢格温特先生的吻,总是温柔又缠绵,像是要将他溺毙一样,亲吻的那一刻好像期待了很久很久。
门被敲响的时候沈醇松开了他问道:“谁?”
“主人,茶点做好了,我现在方便进来么?”比伯在外面问道。
欧维轻轻抿了一下唇,手从他的肩膀上缩了下来,脸红成了一片,虽然在外面也牵手拥抱了,可是亲吻这种事是不同的。
沈醇抬手擦过他唇边的湿痕笑道:“没关系,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亲吻在爱人之间是很正常的。”
“是。”欧维轻轻品味着那两个字。
爱人。
比伯送进了茶点后便匆匆离开了,沈醇看着死盯着柜子,不往门口看一眼的小神父笑道:“人已经走了。”
欧维转身,轻轻松了口气,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沈醇端过了托盘放在了桌上,倒好了茶水放在了他的面前:“跟上次一样,垫一下肚子。”
“好。”欧维端过了茶杯送到了唇边。
沈醇坐在另外一个座椅上道:“那些玩具喜欢哪一个?”
“我好像没看到上次的那个模型。”欧维说道。
“那个放在卧室的床头。”沈醇说道,“你想看的话我可以拿过来。”
“不,不用。”欧维抓住他的手臂,制止了他的行动笑道,“放在那里就很好。”
沈醇重新坐了下来,看着乖巧漂亮的爱人,怎么看都觉得很喜欢:“那就迟一些再去看。”
“好。”欧维笑了一下,视线停留在了那些玩具的上面,“这些您都会么?”
“嗯,都会一些。”沈醇说道。
“您真厉害,我只会一点儿象棋。”欧维敬佩道。
“那要下一局么?”沈醇笑着问道。
“我下的可能比较慢。”欧维说道。
“没关系,我只是想陪你玩而已。”沈醇说道。
欧维应了一声,放下茶杯起身,可刚刚转身,似乎衣服擦到了,那本就放在边缘的茶杯直接落在了地上,叮当一声脆响,碎裂成了两半,茶水飞溅。
欧维懵了一下蹲下了身道:“抱歉。”
“没关系,不用捡。”沈醇伸手去制止的时候,血腥的味道已经弥漫了出来。
碎裂的瓷器最容易划伤手指,欧维轻嘶了一下,手被男人握住拉到了眼前。
沈醇看着那手指中蔓延渗出的鲜血,送进了口中。
人类的唾液未必有愈合伤口的本事,血族的却有,即使咬下动脉,当牙齿收回时,伤口也同样能够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欧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感受着那湿润的感觉侧过了眸,但也就是侧眸的瞬间,阴影交错处他好像看到了男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暗红色。
欧维蓦然转头,眸中有着惊疑不定。
“怎么了?”沈醇在尝不到血液的味道后松开了他的手,从口袋里取出了帕子,包裹在他的手指上,“伤口是一条线,很快就愈合了,别担心。”
“哦,没什么。”欧维看着他深紫色的眼睛,怀疑自己那一瞬间看错了。
或许只是光影的问题,他怎么能够怀疑格温特先生?
他要是血族的话,那不是应该逮着他就咬?他不能因为贾格尔的话就怀疑格温特,那样才是上了对方的当。
可即使这样告诫着自己,欧维还是有几分心神不宁,不仅午餐吃的心不在焉,以往下的还可以的象棋更是下的乱七八糟。
“小欧维,走错了。”沈醇看着他下棋的位置提醒道。
欧维看了一眼,脸颊微红的拿起自己的马道:“对不起,我看错了。”
“不想玩的话可以看看别的。”沈醇看着外面的日头道,“要不要午睡一会儿?”
“对不起,我可能要休息一会儿。”欧维垂眸道。
“还住上次的房间可以么?”沈醇笑着问道。
“嗯。”欧维点头。
沈醇带他离开了这里,进了以前的房间,欧维脱了鞋子躺在了床上时,沈醇帮他盖上了薄被,手指从他的发间轻轻捋过道:“好好休息一会儿。”
欧维看着他温柔的眸,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应了一下时,被男人弯腰在唇边亲了一下。
呼吸微滞,却一如既往的甜蜜。
沈醇起身离开,转身关上了门,欧维摸了摸自己的唇,翻了一下身透过窗帘看向了窗外。
那一瞬间应该是错觉,可他却不断的回想着他的瞳孔变成红色的那一幕。
他如果真的是血族,又怎么会从吸血鬼的手里救他,而不是直截了当的吸干他的血液?
如果是血族,怎么可能在他的身上花费那么多精力?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怎么会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欧维的心柔和了下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沈醇行走在有些漆黑的长廊上,步入阴影的那一刻,深紫的眸色一刹那转为了暗红。
【宿主,白白可能发现了。】521说道。
【就是故意让他发现的。】沈醇笑道。
如果不是故意,仅凭血液不足以触发他血族的特征。
【白白可能会被吓哭。】521说道。
【可总有一天他要面对的,早一点儿比晚一点儿好。】沈醇说道。
521总觉得宿主别有居心。
……
午后的睡眠没有人唤醒,总是会睡的久一些,再加上欧维昨晚没睡好,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一片漆黑。
周围很安静,他推开被子起身,想要摸床头的烛台时才发觉这是格温特的庄园,他的一个午觉,竟然没有人叫他起床。
欧维光脚下了床走到了窗边,拉开窗帘时看到了漫天的星光,光芒照进屋内,勉强能够看清一些东西。
他转身找着烛台,没有找到任何足以照明的工具时无奈的叹了口气,打开门,廊中同样一片漆黑,只能透过隐隐的星光看到看不到尽头的长廊。
漆黑带来的恐怖感传来,欧维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关上门躺在了床上,用被子包裹住自己,勉强获得了一点儿安全感。
现在也不知道是几时,贸然去打扰别人睡眠实在不太好,能做的只能是睡觉。
可他刚刚睡醒,再加上刚才跑了一圈,脑袋里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周围的黑暗中仿佛流淌着各种东西,欧维睁眼看着屋顶,总觉得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东西突然袭到他的面前。
突然响起的开门声和脚步声让欧维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从里面钻出来的时候思索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刚才笨了。
声音是从旁边传出来的,应该是格温特先生醒了。
欧维从床上下来,打开门的时候左右看着,却发现那道端着烛台的身影几乎要绕过长廊下楼了。
“格……”欧维捂住了嘴,这个时候在庄园里大喊大叫可不太礼貌。
那道身影即将离开,欧维顾不上自己的赤脚直接跟了上去,可到了楼梯,却发现光芒已经在楼梯
这个时候其实在房间里等是最好的,可他转过身看向长廊,只看到一片黑暗时皱了一下脸,漆黑的通道,无数的门。
欧维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楼下追了过去,寻觅着那点儿光芒紧追不舍,生怕背后的黑暗将自己吞没掉。
呼吸轻喘,欧维扶着墙壁喘着气,看着前面移动的灯光,继续追了上去。
【他的体质不太好。】沈醇端着烛台,几乎是走两步停一步,直到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才会继续前行。
【神父每天走路的时间很少,不能跟您比的,而且他比较害怕。】521说道,【其实您可以直接告诉他的。】
【那多没意思。】沈醇笑道。
521:【……】
远离狗男人,否则你将会变的不幸。
灯光停下,欧维匆匆跟上去,看到端着烛台的身影时眸中浮现了喜悦,可刚打算去叫他的名字,却发现男人将手搭在了墙上,轻轻用力,直接将墙推了进去。
欧维张口结舌,那一瞬间感慨对方的力气真的很大,然而下一刻就见男人走进了墙内,烛光几乎要消失不见了。
他连忙追了上去,绕到了墙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踏了进去,光芒在更前面的尽头,刚一进入这里已经感觉到了冷意。
格温特先生这么晚来这里干什么?窥探会不会不太好?带着这样的纠结,欧维正想着要不要在这里等时,背后好像传来了弹珠的声音。
他一个激灵,直接往前跑去,踏进灯光覆盖的房间时,却看到了满室的冰,以及一一陈列其中的红色液体。
浓艳至极的鲜红色,隐隐约约还有着血腥味,欧维瑟缩了一下,看向了站在烛台边上的人,他背对着这里,旁边放着的杯子里是同样鲜红的血液。
他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的时候欧维竟下意识退出了房门外,然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和暗红浓郁的眼睛。
吸血!血族!
欧维呼吸急促了一下,对方却已经问了出来:“谁?!”
僵硬的大脑已经不听使唤,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血液的味道,嗜血的身影,獠牙,利爪。
格温特先生为什么也是?为什么也是怪物!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欧维下意识后退,直接朝着外面跑了出去,慌不择路,却怎么也跑不到大门口。
【宿主,吓跑了。】521说道。
【必然的。】沈醇端起烛台,直接吹灭了以后走了出去。
血族的视力很好,在这种深夜也不需要任何光线,烛台当然不是为自己准备的,只是让小神父看清路而已。
惊吓是必然的,要吓他也是必然的,被吸血鬼攻击的经历无法抹去,不论他什么时候发现,都会受到惊吓。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沈醇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儿担心从爱人眼里看到厌恶的情绪,即使那种结果只是万一,但万一也会很难过。
他走出了墙壁,墙壁复原的时候,顺着味道移动了过去。
庄园是有些大的,再加上设计,通道很多,有的地方甚至做了回形结构。
沈醇看到人影的时候本想让人冷静一下,却发现小神父从这边绕出来了,跑到了尽头,又顺着门洞绕进去了,一会儿又从这边绕出来,继续奔跑,气喘吁吁,看起来十分的辛苦。
【宿主,他好像迷路了。】521说道。
【不是好像。】沈醇看着可怜兮兮的小神父,眸中划过了一抹怜爱,【怎么这么可爱?】
521:【……】
不要问系统,系统是狗,只负责吃狗粮,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欧维感觉自己跑出了很远了,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出口,这座庄园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囚笼,根本没有出去的道路。
正慌不择路着,耳边却传来了脚步声。
欧维呼吸一滞,朝着脚步声相反的方向跑了过去,可在他的面前,烛火的光芒同样照了过来,根本来不及转身,已经直面那端着烛火的人。
光芒将漆黑驱散,修长的身影带着压迫感缓缓靠近,光芒在其眸中洒落,好像晕染着点点鲜红色,带着嗜血的感觉,欧维在看到人时浑身僵硬,试图后退,却是左脚绊右脚,直接后仰。
他的眼睛瞪大时腰身被轻轻扣住,人已经到了近前,烛光照耀眸中,那双眸已经变成了平时看到的深紫色。
人还是熟悉的人,可欧维却觉得有些陌生和害怕,连心脏都在微微收缩着。
“怎么跑出来了?”沈醇轻声问道。
熟悉的声音驱散了陌生感,欧维眨了眨眼睛,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声音轻轻颤栗道:“我出来喝水。”
“出来喝水鞋子都不穿?”沈醇将他扶好问道。
“忘了。”欧维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又开始觉得刚才的自己在做梦了。
说不定是假的,可是那一幕真的好真实,他根本没办法骗自己。
鼻头又酸又涩,心里又惊又怕,各种情绪混杂,脑子直接宕机。
沈醇将烛台递给了他道:“拿着。”
“哦。”欧维接过了烛台时被打横抱了起来,他的手臂下意识搭在了对方的的肩膀上,眼睛里的眼泪被眨出了眼眶,“你,你干什么?!”
他要被吃了么?血液要被吸干了么?
“别乱动。”沈醇看着鼻头眼尾都在泛红的小神父说道。
小神父浑身一抖,安静了下来。
沈醇转身出了通道道:“水喝过了么?”
“嗯。”欧维下意识点头。
沈醇抱着他上楼时欧维疑惑的看了一眼刚才自己走过的路,百思不得其解。
“看什么?”沈醇对他的不认路也百思不得其解。
“没什么,我真的喝水。”欧维轻轻吸了一下鼻子道。
沈醇看着他水光莹润的眸却只觉得牙根发痒,垂死挣扎的小家伙说聪明也聪明,说不聪明,就是这会儿还没有彻底回神呢。
“嗯,我知道,睡了一下午该渴了。”沈醇上了楼,光芒照亮了长廊。
“你没叫醒我。”欧维端着烛台道。
“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昨天没休息好?”沈醇抱着他进了房间。
“休息的挺好的。”欧维蓦然想到了自己昨晚的日记,明明昨天和今天才定下的爱人,才睡了一觉,就变成可怕的血族了,而他现在被这个可怕的血族抱着,说不定现在就要去就餐。
沈醇察觉了怀里人轻轻的颤抖时问道:“觉得冷?”
“没,没……”欧维仰头看着他,难道真的没发现是他?那他是不是还能跑的掉?
“冷的话都结巴了。”沈醇将他放在了床上,将薄被包裹在他的身上,取过了旁边的帕子擦着他的脚道,“下次出去记得穿鞋。”
“好的。”欧维看着他的举动,心里又难过了起来,眼眶里一片的涩意。
格温特先生真的好温柔,可是他是可怕的血族。
沈醇抬头看着眼眶里湿漉漉的小神父,探身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鼻头道:“怎么看起来要哭了?”
“没……”欧维生怕被他发现端倪,话语里愣是打了一个嗝,“没哭。”
沈醇眸中笑意加深,正想亲亲小神父的唇,蓦然听到了锁链缠绕上阳台的声音。
“格温特!放开他!”贾格尔的声音伴随着锁链的袭击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