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丁枚因为魏刚的缘故,请了半月病假在家休息,农机厂如今人心涣散,你敢请人家就敢批,不过到了厂里谈论下岗名单的时候,把一堆假条一放,有人想帮你说话也张不开嘴。丁枚文化程度不高,做出纳也是半路出家学的财会,打心眼里很珍惜这份工作,可她人要面子,就是受不了一点窝囊气,魏刚三天两头找她麻烦,一怒之下干脆请了长假。
温谅见她在家实在闷的不行,就出主意游说她到豆浆店去帮忙,本来是打发时间的义务劳动,不想一来二去,丁枚竟然干上了瘾,整天猫在那边不着家。温谅都听老爸埋怨过好几次了,他也只能苦笑,连李胜利都悄悄问过这事该怎么办,工资是开呢还是不开?
今天温谅先是哄美眉,接着打了场架,墨迹到现在才回家,丁枚还没见人影,温怀明也没回来。可怜的温大叔只好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先填下肚子,直到八点钟丁枚才兴高采烈的回来,一进门就大赞李胜利有本事了,一天营业额都赶上她一个月工资。温谅笑道:“要不咱也开个店?我给老妈你投资,让你做老板?”
丁枚一个巴掌甩在他后脑勺:“整天就知道做梦,我没技术没经验,开什么店不都得赔钱?一个人一个人活法,给国家干活,钱赚的踏实啊。”
提起这茬又开始骂起了魏刚,温谅有点头疼,看来得赶紧把青化厂的事搞定,然后把魏刚给捋了,不然这家都没法呆了。
吃完饭直到快十点温怀明还没回来,丁枚早习惯了市委极其不稳定的加班时间,交待了温谅两句就睡觉去了。温谅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换着频道,江东卫视在重播本地新闻,省委书记于培东结束了北京之行回到江东,省委省政府、关山市委市政府许多要人前往东江机场迎接。不到两分钟的镜头一闪而逝,温谅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十四届五中全会28日就已经圆满结束,于培东身为一方封疆大吏,每天有多少事情急需处理,竟然滞留京城十几日?
这当然不会毫无缘由,温谅隐隐猜到了点什么,但以他此时的能量,连在旁边观战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浑水摸鱼捞一点什么好处了。高层的较力有时如春风润雨细腻无声,有时却雷霆万丈,动辄粉身碎骨,用句后世流行的话说,多看一下都会耀瞎了自己的狗眼!
万丈高楼平地起,一步一步慢慢熬吧!
温怀明回来时已经凌晨两点,温谅毫无倦意,目光烁烁,倒杯水放在茶几上,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温怀民一脸疲惫,屈指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道:“出了点乱子,全部人忙到现在……年初市里从外省引进一家新电公司,主要经营电力系统自动化及电气设备、新型电子元器件等高新业务,注册资本三千多万。杨一行开了很大的优惠条件,加上当时还在任的左敬支持,这个项目最终落户在了华山区。经过多半年的规划,征地拆迁和基础建设已经基本到位,新电公司马上就可以入驻。不想从九月份开始不时有拆迁户上访闹事,市里多次派人协调,杨一行也表态一个月解决问题,将事态彻底控制住。谁料今天下午还是出了大事,一群人冲到了新电公司的临时办事处,双方爆发了剧烈冲突,新电有多名工作人员被打伤,其中一个副总构成轻伤,而这边……”
温谅心顿时掉了下来:“怎么?”
“伤了七个人,一个伤重不治身亡……”
温谅沉吟一下,说:“这事有蹊跷!”
“不错!”温怀明喝了一口水,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初步调查应该是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制造舆论,但这种事捕风捉影,根本抓不到源头。说白了,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杨一行被周元庭就地免职,侯传海暂时代理书记一职,谁都明白,代理两个字转眼就要去掉了……”
是啊,老爸说的不错,追究起因毫无用处,在青州目前的形势下,这样的糊涂案根本查不明白,一边是得罪不起的大企业,一边是死了人的老百姓,市里捂都来不及,怎么会往深里查?只要找个人出来背黑锅,给双方一个交待就好,于是一夜之间,青州排得上号的大人物杨一行杨大脑袋,就这样灰灰了。
“周远庭开始进攻了,他等不急了!”温谅飞速的转动大脑,根据利益倒推原则,谁受益最大,谁就是最可能的黑手,显而易见,周远庭首当其冲。
“现在还不好说,”温怀民摇摇头,“现场勘察死的那个人纯属偶然,被人推倒时脑袋正好撞到了一堆三角铁上,应该不是蓄意而为。最可能的是华山区下面有人要整杨一行,杨大脑袋在左敬时代得罪了太多人,不知多少人等着秋后算账。据我估计,周远庭应该是顺势而为,趁机发难。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他终究还是一市之长,这样明显影响青州投资环境和形象的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聪明人都不会做。”
温谅不以为然,温怀明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他还没有认识到青化厂问题的严重性。元大柱转移侵吞的国有资产数额巨大,方明堂和周远庭很可能都脱不了干系,所以周远庭才会不惜跟许复延全面开战,也要强行推动青化厂破产。这样做,一方面可以让范恒安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另一方面,就是要擦干净大家的屁股一起上岸。
因此,青化厂的争斗,对许复延来说不过是控制青州的一个重要筹码,可对周远庭来说,却可能是生死攸关的全局所在。
只要明白这一点,别说自损八百,就是伤筋动骨他也在所不惜。尤其从温怀明写出那篇文章开始,看似一场闹剧,在经过一系列造势、借势之后,举手书记许复延竟然奇迹般的有逐步站稳脚跟的趋势。官场上不进则退,他稳了,周远庭自然要晃,一晃可能就要倒。
所以他反击,异常凌厉,直接拿青州官场最硬的一块骨头——华山区杨大脑袋下口,然后干净利索的一口就吞掉了他。
这既是示威,彰显自己对青州的绝对控制,也是进攻,要从外围困死许复延。
温谅突然问道:“爸,纪政的事,许复延怎么说?”昨晚回来温谅大概说了一下纪政的事,让温怀明先探探许的口风。
“许复延有点犹豫,他并不是很信任左雨溪。对了,你小子昨晚说的那么笼统,我都忘了问,你怎么认识这个青州之花的?”
温谅有意活跃下沉闷的气氛,笑道:“爸,原来你也知道青州之花啊,小心我告诉妈妈哦。”“嗯,我觉得作为一名父亲,有时候用拳头跟儿子沟通会比较好。”温怀明很少跟温谅开玩笑,这话一出口,都愣了一下。
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两人对视着哈哈大笑,父子间血浓于水的深厚情感在无声中充斥心胸,人生路上,有这样的臂膀互相依靠,再无所惧!
温谅站了起来,沉声道:“爸爸你安排一下,明天我必须去见许复延。”
温怀明讶然:“你?”
“还有左雨溪!”
温怀明紧皱着眉头,扬起头看着儿子,说:“纪政真的这么重要?”他明白儿子想在左雨溪和许复延之间牵线,可仅仅靠一个纪政,能缔造两人间的信任吗?
“爸爸,有些事情我没跟你说的太明白,不过不要紧,等明天见了许复延,你们就会明白这个人的重要性。所有人的前程,都在此一举!”
“交待就不必了,冤有头债有主,跟他计较没意思。明哥,只要你刚才不是故意离开,那我就放过这事……”
明哥头上隐隐有冷汗冒出,二话不说走过去用脚踩住瓜哥的手腕,拿起砖头重重砸在右手手指上,指关节发出清脆的折断声,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瓜哥惨哼一声,痛的晕死了过去。
刘致和这才点点头,带头向外走去,张松被这惨状吓到了,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喘。温谅叹口气,他不是同情瓜哥,像这种人渣不知做了多少坏事,真要抓住砍了也不为过。他只是担心刘天来脾气火爆,说不定为了儿子做什么事,平日里自然不要紧,可现在正是做大事的时候,千万别因此乱了阵脚!
不过有趣的是,明哥肯定是认识他的,但似乎有什么忌讳,看都不看过来一眼,这都是聪明人啊!
出了胡同,还能听到明哥欢迎来玩,全部免费的客套话,刘致和突然停住脚步,笑道:“今天多谢了,我欠你一份大人情!大事我帮不了,以后有什么小事随便吩咐。”
温谅摇摇手,说:“没劲了不是?不提这个,这麻烦归根结底还是我给你惹的。倒是你准备怎么着,毕竟白桓他老爸是副市长……”
“哼,副市长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放心,不用费什么劲,我让那小子哭着来求我!”
刘致和表情阴狠,语气平淡,似乎轻描淡写间就能收拾一个副市长的公子,这份气魄,温谅自愧不如,并且他也猜不到刘致和的手段,只能苦笑道:“你注意分寸,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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