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乃帝都,乃我大汉重中之重,关系重大,朕的旨意,明明要让你们死守邺城,曹仁他焉能违抗朕的旨意!”
刘备极是愤怒,怒斥着曹仁的抗旨。
邺城被围,与外界完全断绝了关系,最终逃出来的,也只有诸葛亮和他亲信,可以说,诸葛亮已成了邺城守军中,唯一的证人。
便是如此,他说什么,刘备也只能信什么。
“臣当时也是这么跟曹仁说的,臣说邺城中的粮草,还可以支撑很久,陛下也不会抛弃我们,早晚会发兵来救我们,可是曹仁他就是不听,非要一意孤行。”
诸葛亮见刘备对曹仁有怨,趁势又编了一番故事。
刘备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却忙正色道:“朕当然不会放弃邺城,更不会抛弃你们,朕来正酝酿着再度南下救邺,谁知兵马未动,邺城竟已失陷。”
刘备数度南下,却为丑所阻,其实已放弃了救援邺城的失望,当然,对外界时,刘备却依然咬定不会放弃邺城。
而今诸葛亮那巧妙的一番话,不动声色的就把刘备拐了进去,迫使刘备只得急忙表态,对诸葛亮的话是更加的信任。
诸葛亮见状,又叹道:“曹仁想要弃城而逃,臣苦苦相劝,怎奈臣并无兵权,曹仁强行要突围,臣也无可奈何,只能任他所为。”
诸葛亮强调了自己没有兵权,委婉的暗示刘备,如果自己有兵权的话,或许可以阻止曹仁的独断专行。
听得诸葛亮这番话,刘备眼中又露尴尬之色,心中不禁暗生悔意。
想当初。他留曹仁在邺城,为的就是钳制诸葛亮,防范其归降于颜良。
谁想,曹仁确实对自己忠心,但却违反了自己的旨意,致使邺城失陷,这样一来,他钳制诸葛亮的所作所为,岂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反观诸葛亮。非但没有背叛自己,反而还为了突出重围,回归自己,还落得个双腿残废的惨烈,如此忠心。简直感天动地。
念及于此,刘备对诸葛亮的愧疚之意,便是俱增。
“唉,朕当初留曹仁掌军,也是想他领兵多年,而丞相虽精于智谋,但毕竟没有实际的统兵经验。谁想曹仁这厮,竟然敢不听从丞相的号令,朕真的是看错了人啊。”
刘备当然不会承认自己钳制诸葛亮的意图,只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已死的曹仁身上。
“曹仁善于统兵,确是可用之将,陛下用他是自是正确的,是臣监督曹仁不利。这都是臣的错。”诸葛亮又自责起来。
经过适才的一番铺垫,诸葛亮这会再将责任往身上揽。非但不是在自招罪责,反而是为刘备搭了梯子,让刘备有台阶下。
“唉,还是诸葛丞相,对朕最忠心啊。”
刘备在心中大赞诸葛亮,先前那些对诸葛亮的怨意,此时竟是烟销云散。
“丞相为了大汉,落得这般身残的地步,已是难能可贵,邺城之失,全是曹仁之过,与丞相无关点关系。”刘备也投桃报李,对诸葛亮再无半点责怪。
诸葛亮暗松了一口气,一副感动难抑的样子。
刘备又宽慰了诸葛亮一番,便将徐晃的进言,向诸葛亮复述一遍,以征询诸葛亮的意见。
诸葛亮思索了半晌,也只能赞同徐晃的意见,同是,又建议刘备速令司马懿从并州发兵,来增援冀州。
刘备当下便令诸葛亮之计,下旨安排下去,同时又令太医赶紧为诸葛亮治伤,看看有没有失望把诸葛亮那道残废的双腿,给治好过来。
于是,当天,数骑斥候飞奔出邯郸,一骑径往平原郡而去。
几天后,平原郡治所,平原城,车骑将军府。
府堂之中,一片的悲凉肃穆。
张飞面色悲凉,向着正堂上供奉的那樽牌位叩首祭拜,伤悲的眼睛从眶中抑不住的滑落。
堂上的那樽牌位,正是书着关羽之名。
关羽在邺城之外,为汉军射死,距今过去了数月,张飞的悲痛却还没有消解。
自得关羽死的消息后,张飞便在堂中设灵位,每逢初一和十五就焚香祭拜。
今日张飞之所以比寻常更加悲痛,是因为前日他收到了邺城失陷的消息,这个消息如雪上加霜一般,令张飞更是倍受打击。
跪拜已毕,身后的儿子张苞上前将其父扶起,劝道:“父帅身系重大,莫因太过悲伤,哭坏了身子才是。”
张飞颤巍的站了起来,望着堂上的牌位,恨得是咬牙切齿,紧握拳头。
张飞的脑海之中,不断的闪现出邺城城下,关羽被自己人身死的惨烈情景,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怨气。
“陛下他怎能不顾二哥的性命,就下令放箭呢……”张飞的口中,再次说出了同样的抱怨。
这种抱怨之词,自听闻关羽死讯后,张飞就始终的挂在嘴边。
正当这时,外面却有谒者抵达,前刘备的紧急旨意,送到了张飞手上。
张飞虽然怨怪刘备,但还得焚香设案,跪接圣旨。
刘备的旨意,自然是领张飞弃守平原诸郡,北退于巨鹿一线与其会合。
张飞领下了旨意,又向谒者打听了一番御前之事,这时方才得知,诸葛亮竟然死里逃生,活着逃回了邯郸。
张飞的眼眸中,顿时涌现怒色,很是冷淡的将谒者给打发走。
“诸葛均是害死我二哥的帮凶,诸葛家的没一个好东西,没想到诸葛亮的命这么大,竟然还活着,真是老天无眼。”张飞恨恨道。
当年刘备把不救黎阳的责任,推在了诸葛亮的身上,那里张飞就对诸葛亮怀有怨意。
后听说诸葛亮的弟弟,竟然无耻到当众阉割关羽,张飞对诸葛亮的怨恨,就与日俱增。
原听闻邺城失陷的消息,张飞还以为诸葛亮死在了邺城中,心中还解了一口气,如今却不想诸葛亮竟然这般的命大,竟活着逃出了升天。
“父帅,天子命咱们率张家军退往巨鹿,这道旨意,儿以为父帅不当遵从。”张苞的另有深意的话,打断了张飞的神思。
张飞漆黑的脸庞,陡然间一变。
“陛下有旨,将焉能不从,你难道想让将抗旨不成?”张飞瞪着儿子道。
张苞将左右心腹也尽皆屏退,大堂之中,只余下了他父子二人。
这时,张苞却才压低声音道:“如今国中大将尽损,今父帅若退往巨鹿,陛下必会把坚守巨鹿之责任,推在父帅的身上,父帅难道忘了二叔的前车之鉴了吗?”
前车之鉴!
张苞口中这四个字,如一柄利刃一般,深深的刺中了张飞的痛处。
当初黎阳被围之时,天子见死不救,后颜良要用数郡换关羽,天子又是拒绝。
诸般种种,虽然刘备总有理由,能推在别人的身上,但最终下决定的那个人,却终究还是刘备。
张飞不傻,他虽然怨恨诸葛亮,但他更清楚,真正抛弃了关羽的人,还是刘备人。
刘备如此不顾念兄弟之情,这般做法,已是深深的让张飞寒了心。
而今,诚如儿子所言,如果自己再去坚守孤城,倘若事有不利,刘备会拼了命救自己吗?
若论兄弟之情,关羽跟刘备的情谊,说实在的要比他这个三弟跟刘备的情谊,要深上许多。
关羽,刘备尚且不救,换作是他张飞,刘备会吗?
张飞没有把握,此刻的他,对刘备已是充满了怀疑,所谓兄弟之情,也因刘备的种种做法,而削减了许多。
沉吟半晌,张飞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将若不退兵巨鹿,还能去哪里在,难道困守此间,等着颜贼夹击吗?”
张苞道:“邺城一失,平原已无法可守,咱们自不能困守此间。儿以为,父帅可以军中乏粮为由,以就粮为名,退往勃海郡,屯兵于南皮,坐观形势。”
南皮乃勃海郡治所,亦为冀东战略重镇,城池坚固,粮草丰富,极是富庶。
张飞沉思半晌,却又道:“将当然可以退军南皮,可是天子若是再三下旨,命将往巨鹿驰援,将又当如何,难不成还能屡屡抗旨不成?”
“此事易也,那颜贼不是派了水军,屡屡从海上袭扰我沿海诸地吗,到时父帅便可借故征讨沿海贼兵为由,堂而皇之的拒绝了天子的征诏。”张苞倒是聪明许多,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策。
张飞站起身来,踱步于堂中,深深思索着张苞,权衡着利弊。
若是换做以前,一旦刘备有召,他张飞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会毫不犹豫,即刻千里迢迢的赶去。
但经历了关羽之事,刘备的所作所为,已令张飞心寒许多,这时的他,便开始思考,刘备是否还值得他去不顾性命的保护。
几番踱步,无意间,张飞再次看到了关羽的灵位。
诸般伤痛之事,再次浮现于脑海之中。
此时的张飞,眉头深深一凝,所有的犹豫,都在这一刻瓦解。
沉吟片刻,张飞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启程,随将撤往南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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