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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新野以北五十里,曹营。
曹洪的四千大军安营已毕,此时月上眉梢,大部分的曹军士卒已然休息。
中军大帐却依旧灯火通明,鼓乐袅袅。
大帐的中央,一群轻衣薄杉的美貌营妓,正伴随着鼓乐之声婀娜起舞,宽衣解带。
首座上,曹洪手托着腮帮,品着美酒,正眯着眼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帐下的诸将也皆是豪饮说笑,色迷迷的对起舞的营妓指指点点。
军中设营妓本是常事,曹洪出身富豪之家,平素喜好奢华享乐,如今便在帐中安排了营妓裸舞,以为麾下诸将助兴。
酒色正浓时,帐帘猛然被掀起,一人带风而入。
穿帐而入的冷风吹醒了靡靡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向帐帘望去,当他们看清入内之人时,立时都惊的目瞪口呆。
“满伯宁!你……你还活着?”曹洪也吓了一跳,颤声叫道。
入内之人,正是满宠。
满宠扫了一眼帐中那群赤条条的营妓,铁青着脸道:“厉锋将军,大战当前,你却在营中观看裸妇嬉戏,成何体统!”
曹洪身子一震,脸上顿时流露出惧色。
满宠为许县令时,以执法严格著称,当初曹洪亲戚犯法,满庞把他们都抓了起来,曹洪向满宠求情,满宠却根本不给他面子,一定要依法办理。
后来曹洪没办法,只好去向曹操求情,满宠得知后,就赶在曹操来之前把犯法的人统统提前处斩。
至那以后,曹洪嘴上不说,心中却对满宠极为忌惮。
而今满宠突然出现,当着众将公然斥责曹洪,曹洪心中害怕,赶紧摆手示意那些营妓退下。
衣衫不整的营妓们婀娜而退,帐中诸将都显得有些不悦,曹洪也顾不得许多,将诸将一并屏退,然后笑眯眯的把满宠请入座。
“我听说汝南一战,伯宁失踪不知去向,怎会突然在此出现?”曹洪好奇的问道。
满宠便将自己如何被俘,如何不屈,以及颜良如何托他来示好请和之事,如实的向曹洪道来。
“原来伯宁是被颜良俘虏了呀,我还道你殉身沙场了呢。”曹洪忌惮的表情渐褪,语气中似有几分讽意。
满宠也顾不得这些,正色道:“那颜良此番所带兵马不过两千,如今刘表又发大军正攻新野,颜良腹背受敌,方才想和将军求和。我料想颜良军眼下必定人心惶惶,此乃天赐的良机,将军何不尽起大军,夜劫敌营,必可一战而胜。”
“竟有此事?伯宁如何知道刘表正在攻打颜良?”曹洪面露狐疑。
满宠便将他在营中听到的文聘之词说来。
曹洪听罢,却摇头道:“丞相临行前曾有密令于我,命我不可轻敌,如今我怎能凭你听到的只言片语,就断定颜良军心已乱。”
曹洪一句话把满宠顶得无言以应。
他知道,曹洪是因为他被俘之事,心存了怀疑,所以才不敢轻信于他。
而满宠也正想借着助曹洪击灭颜良立功,以此来洗雪自己被俘的污点,重新换回曹家对他的信任。
只是,现如今他却并无确凿的证据,来佐证自己的判断。
沉吟片刻,满宠露道:“将军不就是想要确切的证据么,若我拿出让将军心服口服的证据,将军是否就会采纳我的计策?”
曹洪虽跟满宠有过节,但跟立功却没有过节,如若真能一举击败颜良,为大兄曹仁血耻,扬他曹洪的威名,又何乐而不为。
顿了一顿,曹洪道:“若果真如此,我自当发兵。”
满宠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次日天明。
斥候一大早就发回情报,颜良军果然如满宠所说,拔营南去,退兵二十里以表诚意。
午后时分,曹洪率军来到了颜良废弃的营地,打算在此扎营,步步紧逼对方。
命令方传达下去不久,满宠便策马而来,兴奋道:“子廉将军,证据确凿,该是发兵的时候了?”
“证据,在哪里?”曹洪疑道。
满宠跃下马来,指着四周一个个的小土坑道:“将军要的证据,正是这些颜良留下的军灶。”
“军灶?”
曹洪环顾四野,表情越发的茫然,愣怔了那么一刻,眼眸陡然间一亮。
“我方才已命人细数过军灶,所有的灶数加起来,只够一千多人生火造饭,这就是说,新野方面形势一定很紧迫,逼得那颜良不得不暗中抽调兵马回援,这也就是说,目下颜良手中的兵马,不过千余,将军,这难道还不足以令他下定决心吗?”
满宠的一席话,把曹洪彻底的点醒。
他的用兵能力虽不及兄长曹仁,但也是熟读兵法,颇有一番能耐,又怎能不理解满宠方才所说的重要性。
颜良原本只带了两千兵马来,眼下又少了一千,如此看来,满宠的推测全然无误。
天赐的良机,正是用兵之时。
曹洪的表情陡然间决然起来,厉声喝道:“传本将之命,今晚全军饱食,夜劫敌营,本将要亲手斩下颜良的项上人头,为我兄长报仇雪恨!”
夜如泼墨。
五百骑兵肃立在淆水西岸,耳边只有风声水声,四野安静得吓人。
颜良驻马横刀,目光冷峻的凝视着对岸灯火通明的大营。
月隐月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黑夜依旧一片死寂。
身后的骑兵们渐渐开始躁动不安,原本铁一般的意志,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悄然的消磨着。
唯有眼前那铁塔般的身躯,却巍然不动,沉着的如大山一般。
颜良的平静,让骑士们躁动的心情,渐渐的平伏了许多。
“自跟随颜将军以来,无论遇到多强大的敌人,都能战无不胜,这一次,也是一样吧。”
骑士们的心里,这样的安慰着自己。
风起了,寒气愈重。
颜良刀锋般的眼神,突然间一动。
对岸的大营,终于出现了异动。
喊杀声隐隐而起,火光照耀下,似乎有道道的流星从营寨中射出,那是箭矢的光芒。
紧接着,隆隆的战鼓声,轰轰的马蹄声骤然而起,无数的黑影从夜色中杀出,向着大营攻去。
那是四千曹军正在对文聘的一千步军,所发起的最猛烈的进攻。
“曹洪,你还是中计了。”颜良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无论是文聘透露情报,还是所谓的减灶,其实都是颜良的诱敌之计。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使曹洪误认为新野势危,颜良军心已乱,透使尽起全军前来劫营。
以弱胜强,唯有出奇制胜,颜良岂能忘了这一点。
眼见曹洪已中计,颜良没有丝毫停留,当即下令全军沿着淆水望北急行。
淆水自北向南而流,其东岸地势较为平坦,故两军交战,都将营寨安在淆水东岸。
颜良为了避过曹军的斥候侦察,特意涉水渡河,从西岸向曹军靠近,一路疾行,竟没有撞上一名曹军斥候。
将及天明,河对岸终于出现了曹营大旗帜的影子。
颜良命兵马隐蔽而行,借着天亮前的黑暗潜行至曹营之后,然后才涉水渡河。
东方发白时,颜良和他急行一个多时辰的五百骑士,终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曹军的背后。
视野之中,曹军一片安静,全然没有任何防备。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曹军都在攻打南面的颜良军大营,留守大营的曹军不过五六百人而已。
颜良深吸了一口气,跃而横刀,高声喝道:“颜家军的健儿们,建功立业就在此时,随本将杀尽曹贼!”
“杀尽曹贼!”“杀尽曹贼!”
五百骑士,热血沸腾,齐声发出最嘹亮的怒吼。
长刀向前奋然划下,五百铁骑轰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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