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未洗澡时就感觉淋了热水的小腿痛得厉害,洗完澡擦身体时发现磕伤的地方果然有浮肿的迹象,如果不处理一下恐怕会影响明天工作。
阿姨不住家,晚上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他自己,于是他拿毛巾擦干身体,只简单地系起浴袍的带子,趿着拖鞋从房间里出来,想去客厅找一找有没有药箱。
尽管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但他对这里仍称不上熟悉,只能凭借自己的习惯猜测连诀会不会也把药箱放在茶几或是电视柜下的抽屉里,但他很快又否定了前半句,连诀或许不会有时间自己做这些事,大概率是保姆或是助理来准备。
打开的抽屉都是空的,实木的抽斗中连粒木屑都找不到,其实不仅抽屉,整个别墅都一尘不染,整洁得像个只供观赏的样板间,除了那个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堆满了新鲜的食材外,再也找不到什么别的人气儿。
找不到药箱只得作罢,沈庭未合上电视柜下的抽屉,正要扒着柜沿站起来,想说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冷冻好的冰块或是冰棒什么的东西,可以拿来冷敷消肿。
电子门锁的短促滴鸣在宁静中响起。
沈庭未转过头时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目光先对上进门那人低垂过来的眼眸。沈庭未怔了一下,接着视线中那双深而幽黑的眸子从混浊的雾气中慢慢恢复些许清明,眼神生硬地从他身上别开,沈庭未这才连忙背过身去,将松松垮垮半敞着的浴袍拢起来。
连诀进门的动作停住,身体微侧,挡在门前,对身后的人道:“你先回去吧。”
“好的连总。”门外人应。是林琛的声音。
沈庭未蹲在地上重新系好浴袍,站起身,杵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回房间去还是先打招呼。直接回房好像不太礼貌。
好在连诀先开口了:“找什么?”
连诀扯松了领带走进来,神色里稍带着疲惫。
沈庭未没有立刻回答,他站在电视柜前,看着连诀走到沙发前坐下,手肘撑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揉了揉轻蹙在一处的眉心。
“你想喝点水吗?”沈庭未犹豫着问。
连诀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连诀很轻地哼了一声“嗯”,然后阖着眼,用一种十分自然娴熟的使唤人的口吻,说:“温水就行。”
沈庭未按他的意思端来半杯温水,刚靠近就嗅到连诀身上混杂着烟草气息的清冽酒气。连诀喝了酒。
连诀伸手接过带着温度的玻璃杯,抿了一口后,掀起眼又问了一次:“刚刚找什么?”
擅自翻别人家的东西被逮了个正着,沈庭未有点尴尬,小声回答:“我想找找有没有药箱。”
“怎么了?”
“磕到腿了。”沈庭未说。
连诀随着他的话低头去看,沈庭未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露在浴袍外那片面积不小的淤青衬在他奶油一样细腻白净的皮肤上,看在眼里有几分触目惊心。
连诀下意识问他:“怎么弄的?”
尽管话刚问出口连诀就后悔了,他很快在心里给自己的反常行为想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看起来真的很疼。
沈庭未愣了愣,在心里确定他是喝醉了,有些磕绊地回答:“不小心绊倒了,在台阶上撞了一下。”
连诀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沈庭未很容易地从他眼里读出了愚蠢两个字。
“药箱在楼上。”连诀说。
“不用了……”
沈庭未想找借口先回房间,但连诀并没有给他机会。连诀站起来朝楼梯的方向走,言语很轻却好似携了几分不容拒绝:“过来,我拿给你。”
沈庭未跟着连诀上到二楼,却在连诀的卧室门口停下来。
连诀走进卧室,打开灯,才发现沈庭未没有跟上来。
“你站在那干什么?”
“我就不进去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沈庭未站在门口没动,本意是想等连诀进去取药箱,却见连诀也不动。
于是沈庭未只好说:“麻烦连先生帮我……”
“药箱在电视柜下面第二个抽屉里。”连诀转身朝浴室走去。
沈庭未在门外干站了一会儿,待连诀把浴室门合上,才局促地走进去。
连诀的房间很大,房间里是清冷的灰黑色调,地板上铺着厚实的浅灰色羊毛地毯。窗帘没拉,冷白的灯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引得沈庭未下意识跟着往外望过去,窗外是别墅外的庭院,从布局来看大概是花园,因为太久无人打理而显得萧条。
沈庭未只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心叹可惜,他来到电视柜前,按照连诀说的打开第二个抽屉,从里面取出药箱。
药箱里的药品种类十分齐全,沈庭未找出跌打酒和棉签,将药箱收纳回原处,起身打算离开。他站在浴室门口犹豫不决,该不该敲门和连诀说一声?
正思索着,浴室里流动的水声突然停了,接着眼前的浴室门毫无预兆地打开,浴室里裹在潮湿里的热气扑在沈庭未脸上。
连诀澡洗了一半,还没擦干的头发还湿漉漉地往肩膀上滴着水,浴袍也没好好穿着,微敞着的领口下露出沾着水汽的精壮的胸膛,薄浴袍上洇出大片深色的水痕。
在别人洗澡时莫名其妙站在浴室门口这种行为,很难不造成误会,连诀看着门前人的眼神里有些许微妙。
沈庭未的脸腾得一下红透了,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手足无措。他一边强装镇定,一边没来由地心虚,低下头很快地说:“我拿了药,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手腕却被抓住。
连诀的掌心很热,沈庭未本能地想要抽回手,但连诀手上的力气很大,沈庭未没挣开。
他转过头,看着连诀:“你……”
连诀微垂着眼,视线在沈庭未白腻纤细的手腕上停留的时间长得兴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直到沈庭未又抽了下手,他这才后知后觉将手松开。
连诀今晚一定喝了不少,沈庭未看着他不太清澈的眼眸,在心里想。
“连先生,还有事吗?”沈庭未说,“没别的事我就先回房间了。”
连诀的行动比解释快了不止半拍,沈庭未诧异地看着再次拉住他的人:“怎么……”
连诀的视线垂下来,很快从沈庭未手中拿走那瓶跌打药,拿到眼前去看药瓶上的字。
“过期了。”他过了一会儿说。
沈庭未猜想跌打药过期与否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连诀已经擅自把那瓶药丢进了垃圾桶。
“……哦。”沈庭未捏着一包棉签,眼巴巴地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药瓶,不尴不尬地说,“呃,那晚安,连先生。”
沈庭未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拉开浴袍看了下小腿上的伤,已经有些肿起来了。
他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下,有点疼,但不碰到的时候好像还好。
折腾了一趟,沈庭未已经不想再去翻冰箱看里面有没有冰块了,他关了灯,阖眼躺在床上。
床品上有一股非常淡的香味,大概是什么阿姨整理房间时喷过什么助眠剂,他的睡意来得很快,将睡半醒间,隐约感觉手腕上好像还残留着一点潮湿的温度,睡意朦胧下想伸手去碰,涌冒而出的困倦却先一步将他吞没。
“连总,您要的药。”林琛把塑料袋递给连诀,“您伤到哪里了吗?需不需要叫医生过来?”
“不用。”
林琛的效率很高,从接到电话到送药过来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连诀拿了药,在沈庭未的卧室门口敲了很久的门,迟迟不见有人出来开门,他旋动门把,轻而易举地推开门。
沈庭未的戒备心低得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走进去,房间里很暗,只有院里的装饰灯从窗帘缝隙中洒进来一道狭长的光,像是从黑夜中撕开的裂缝,擦亮沈庭未熟睡的侧颜。
沈庭未轻垂的睫毛长而浓密,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皎白的光轻柔地笼下来,像细薄的纱,为他本就白皙的面庞上覆上一层更为柔和的滤镜。
“沈庭未。”连诀叫了他一次,“起来涂药。”
没有回应。
连诀很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能睡得这么熟。
他的耐心在沈庭未身上总是非常匮乏,不太想管了,他把药放在床头柜上,起身打算出去。
床上的人这个时候动了,很轻地翻了个身,将脸转向连诀所在的方向。
沈庭未的身体在被子下细细簌簌地动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总算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削瘦的下巴埋进了灰蓝色的蚕丝被里,接着又将半张脸都藏下去,只露出毛茸茸的睫毛与小巧的耳朵尖,耳尖儿上那颗小痣还在光下泛着不明显的红。
他的呼吸没一会儿就变得很重,连诀很是嫌弃地看了他一会儿,怀疑他再闷一会儿是不是就要把自己憋死了。
半天,还是弯下腰,伸手过去把沈庭未蒙了半张脸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
他起身前,余光留意到床上的人嘴唇翕动了一下,眉头很快紧紧皱在一起。
连诀没听清楚沈庭未说了什么,或许他只是动了动嘴,根本没发出任何声音,但连诀起身的动作还是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沈庭未从被子里解脱出来的呼吸在连诀耳边变得清晰,他温热均匀的鼻息里夹杂着酸甜的果酒香,味道很淡,不足以醉人,却将连诀还没完全褪下去的酒醺再度勾起,醉意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这股甜而微辛的酒香非常容易引发一些特别的遐想,连同这个人。
连诀下意识想,这是什么味道?樱桃?还是蔓越莓?
视线停在眼前那两瓣微分的唇上,沈庭未抿了抿唇,嘴唇被过白的皮肤衬得颜色艳红,比起樱桃更加浓郁艳丽。
“沈庭未。”
连诀看着他,又叫了一次,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不像是诚心诚意要把人叫醒。
沈庭未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不知所云地哼了一声,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蹙在一起的眉头随着这声低哼舒展到一半,下巴就被人捏起来。
连诀眼中浓得像雾,情绪被略掩于其中。
沈庭未若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大概能发现他眼里还没能完全收尽的赤裸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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