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掌柜,方才张老板借贷的那笔账还没来得及记录在账册,我们要不要现在去跟蜀王殿下说一声?”
新丰县,炎黄钱庄的前堂柜台处,一个青衣小厮见金掌柜从里屋走出来后,连忙一脸紧张地问道。
“住口!”
金掌柜闻言面色一慌,他急忙扭头看了看身后,见没人之后他轻吁了一口气,然后他抬脚走到那个小厮跟前,又换上了一副平静的脸色,语重心长地说道:
“汪小东,蜀王殿下日理万机,这次来咱们钱庄查账不过是随性之举,查完帐之后殿下还要赶回长安呢,哪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才张老板来钱庄借钱的事情,你就不要跟殿下说了,万一惹得殿下不耐烦,到时候老夫也救不了你!知道了吗?”
汪小东只是钱庄的一个小厮,哪里见过什么世面,更加不知道李恪这种王公贵族的秉性了,被金掌柜这么连恐带吓地一吓唬,顿时就慌了神,“掌柜的放心,俺肯定不会多嘴的!还要多谢金掌柜提醒!”
金掌柜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小东!你很懂事,前一阵子听说你母亲生病卧床了,看病应该很费钱吧?一会儿你去账上支取两贯钱,就当老夫的一份心意了~!”
汪小东闻言,顿时感激涕零道:“多谢金掌柜!您对俺真是太好了,往后金掌柜但有吩咐,小的一定万死不辞!”
“呵呵!不错不错!小东你知恩图报,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现在带人去城内的万宾楼为蜀王殿下置办一桌上等的酒席,记住,一定要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金掌柜见目的已经达到,于是笑呵呵地说道。
“是!掌柜的!”
汪小东兴奋地应了一声,然后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出了钱庄。
“嗯?俺怎么觉得金掌柜是想要故意隐瞒那个汪小东所说的那笔账目呢?张老板是谁?哦,方才我和小恪在屋外撞到的那个人也姓张,莫非汪小东说的就是那个人?不对,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俺去跟小恪说说!”
金掌柜却不知道,他方才与汪小东在前堂的对话,被刚刚从偏厅里出来的程处默给听了个正着。
程处默虽然性情耿直,可不代表他是个铁憨憨,金掌柜跟汪小东的一番对话,让他觉得金掌柜肯定是内心有鬼。
于是他连忙收敛气息,轻手轻脚地又返回了偏厅。
“小恪,怎么样?有没有从账册中查出问题?”
回到偏厅之后,程处默凑到李恪跟前,忙问道。
李恪一边翻看着账册,一边回道:“哪有这么快?不过就我目前抽查的几处账目,倒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哦,丑牛你不是说出去转转吗?怎么又回来了?”
程处默转过身,先是探头出去左右查看了一番,确认屋外没有人后,他将房门观赏,然后走到李恪身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小恪,俺觉得这个金掌柜不太对劲,他给你的这本账册恐怕是不全啊!”
李恪闻言,忍不住抬起头,问道:“哦?丑牛兄何出此言?”
“俺刚刚本来打算出去转转,无意间听见金掌柜在跟前堂的小厮在说一笔账目.........”
程处默压低声音,将方才的一番见闻给李恪讲了一遍,李恪听罢,眉头不由深深地皱了起来,“根据丑牛你方才所说,金掌柜似乎的确有些问题,要想弄清事情真相,我们先要查清楚这个张老板到底是何人,以及那汪小东所说的最近一笔账目,到底涉及多少银钱?”
程处默低声笑道:“嘿!这个简单!那汪小东去置办酒宴了,一会我半道将他拦住,唬他一唬,不怕他不说出实情~!”
李恪沉吟片刻,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还得隐秘行事,以防打草惊蛇!”
程处默点头道:“小恪你尽管放心好了!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
“砰砰砰!”
二人商议完对策后没多久,屋外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李恪出声问道:“是谁?”
“殿下,是我!金万福啊!殿下一路奔波劳累,金某在城内的万宾楼为殿下置办了一桌酒席,为殿下接风洗尘,还望殿下赏光!”
李恪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金万福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李恪起身打开房门,然后对金万福说道:“金掌柜,实不相瞒,本王今日是跟随永安侯的天鸡大队一起来新丰县灭蝗的,在钱庄查账,不过是顺道之举罢了!所以本王中午不便在万宾楼用膳,辜负金掌柜的一番好意了!”
金万福闻言,面色一怔,惊讶道:“什么?永安侯的天鸡大队来新丰县了?”
如果天鸡大队真的来新丰县了,那新丰县的蝗灾不用两天便能全部化解,到时候新丰县将会成为继蓝田县之后第二个清灭完蝗虫的县城,城内的粮价也别想再往上涨了,而张雄飞在钱庄借的六千贯钱不仅不会大赚一笔,甚至有可能会赔本!
李恪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深意地问道:“怎么?金掌柜不愿意看到天鸡大队来新丰县灭蝗?”
金万福一听,脊背上瞬间生出了一层冷汗,他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永安侯的天鸡大队能来到新丰县灭蝗,金某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愿意呢?金某只是有些吃惊侯爷会这么快来到新丰县,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
李恪深深地看了金万福一眼,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账册,说道:“呵呵!没看出来,金掌柜也挺关心城外的蝗灾啊!这账册本王先拿去看一会儿,天黑之前会让人送回来!现在本王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
金万福心中虽然万般不愿意,但却不敢提出任何异议,只得拱手道:“殿下慢走!后面殿下但有吩咐,只管告知一声,金某定会随叫随到!”
“嗯!丑牛,咱们走!”
李恪点了点头,招呼了程处默一声,二人便出门而去。
“难道蜀王从账册中查到什么了?不应该啊!这本账册中规中矩,老夫私下也曾查看过,虽有一些小瑕疵,但绝对没有大问题,唉,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看着李恪、程处默二人离去的背影,金万福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一时又想不出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只能自我安慰道。
但那种不好的预感却没有散去,反而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一样,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以至于他都没有心思回后院去见那两个刚刚得到的美貌胡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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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恪!就是他!”
出了钱庄,行走在街道上,程处默忽然指向右边小道上朝他们这边而来的一个青衣小厮,对李恪说道:“小恪,要不然你跟庞非基先去县衙,我去找那汪小东问个清楚!”
眼看已经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李恪知道耽搁不得,便点头赞同道:“那行!不过丑牛你不要伤人,更加不要打草惊蛇,若是有可能,最好劝那小厮归顺到我们这一边!”
程处默拍了拍月匈膛,笑道:“小恪,你尽管放心好了!行了,闲话不多说,我先去了!”
说罢,程处默调转方向,直接朝着那青衣小厮而去。
“走吧!我们去县衙!”
李恪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此时他身边人手有限,只能相信程处默一回了,他扭头对庞非基说了一句,二人直奔新丰县县衙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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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永安侯能带着天鸡大队来新丰县灭蝗,实乃新丰县百姓之幸!下官身为新丰县县令,这些时日可是为蝗灾而操碎了心呐,如今侯爷算是解决了下官的心腹之患,下官定要当面感谢侯爷,否则心中难安啊!”
新丰县县衙,在李恪道明身份和来意后,县令王德政一脸激动地拱手道。
李恪面色平静道:“王县令想要当面感谢永安侯固然可以,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为随同而来的一百多人准备好饭食,还望王县令能够尽快安排好!饭食不需要多么奢华,只需要有肉便好!除此之外,在准备一锅润喉汤和一锅清热绿豆汤,到时候一并送到城外的农田!”
王德政惊讶道:“殿下,永安侯跟蓝田县的那些孩子们不回县城吃饭?”
李恪摇头道:“回城吃饭太过浪费时间!王县令你快派人去准备饭食吧!一应花费皆由本王来出,这是孙神医开的润喉汤的配方,让人小心熬制,不得有任何差错,否则本王唯你是问!”
王德政脸色一肃,双手接过药方,并说道:“天鸡大队来帮新丰县灭蝗,饭食开销理应由新丰县来出,怎能让殿下破费!至于这润喉汤跟绿豆汤,下官会亲自盯着,断不会出现任何差错,还请殿下放心!”
李恪摆手道:“饭钱的事情不劳你费心,本王心意已决,你快去安排人准备午饭吧!”
王德政无奈,只能拱手道:“是!殿下稍坐!下官这就去安排!”
说罢,王县令走出内堂,安排人去准备饭食了。
李恪正好拿出账本,伏在旁边的桌子上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过了大概两刻钟的时间,程处默走了进来,朝李恪兴奋道:“小恪!小恪!俺打听到了!”
李恪收起账册,起身惊讶道:“这么快?那丑牛你赶快说说!”
程处默看了看左右,对侍立在两边的几个侍女沉声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跟蜀王殿下有些事情要说!”
“是!”
众人知道眼前的这两个少年都是来自长安的贵人,连王县令都惹不起,他们就更加惹不起了,于是连忙福身一礼,退了出去。
程处默见四下无人,便对李恪低声说道:“小恪,俺查到了,金万福说的那个张老板叫做张雄飞,就是我们先前在钱庄门口撞到的那个大胖子,听汪小东说张雄飞就是张记粮铺的东家,这次张雄飞到炎黄钱庄,是要找金掌柜借钱,你猜猜他要借多少?”
“多少?”
李恪心里还在理顺程处默说的这些线索,闻言不由眉头一皱,下意识地问道。
“六千贯!而且是以百分之十六的年利率借贷的!”
程处默压低声音,说道。
“六千贯?百分之十六的利率?”
李恪忍不住惊呼出声,首先六千贯对于李泽轩这样的顶级“大土豪”来说可能不值一提,但对于新丰县这样的小县城来说,六千贯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能够拿得出六千贯的人家也绝对屈指可数!
另外一个让李恪吃惊的点在于这六千贯的借贷利率,百分之十六的年利率对于以往的民间借贷来说的确算是便宜的,可是炎黄钱庄前一阵刚刚施行统一的借贷年利率——百分之八,这边金掌柜就直接以百分之十六的年利率将六千贯借给张雄飞,这里面要说没有蹊跷,李恪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张雄飞借这么多的钱做什么?而且他还愿意以两倍的借贷利率借钱,这说明他急需钱,并且有信心在短时间内用这些钱赚到更多的钱!所以,他手上肯定有一门稳赚不赔的生意,至少他认为是稳赚不赔!”
李恪想了想,低声喃喃自语道。
“嘿!这个还不好猜?这姓张的肯定是拿着这六千贯去买粮食了,现在到处都在闹蝗灾呢,这老家伙定是想多囤点粮食,等以后百姓们的庄稼被蝗虫祸害完后,他好趁机哄抬粮价,大捞一笔!小恪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进城的时候,百姓们说城西张记粮铺的粮食又涨价了?这不正说明了这老混蛋没安好心吗?”
程处默这时嘿嘿笑道。
“....嗯,处默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李恪闻言,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忽然,他一脸奇怪地看向程处默,道:“诶?不对!丑牛你的脑子今天为什么变得这么灵活了?这可不像你啊~!”
程处默一张老脸顿时僵住,估计此刻他的心里正有几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我靠!小恪你这不厚道啊!俺辛辛苦苦跑前跑后帮你调查案情,你却这样损兄弟我~!”
李恪呵呵一笑道:“呵呵!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不过话说回来,丑牛你是如何让汪小东心甘情愿吐露实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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