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起仓促,招待有不周之处,还往各位主事多多见谅。”
南宫嫣然纤手轻托茶盅,向身侧众人微笑示意。
“哪里,哪里,南宫掌门客气了……”
服色各异的修士们纷纷客套几句,揭开手中茶盅,并没看到茶叶,只有孤零零一枚火红的枣子漂浮着,水面以上的部分似乎仍在燃烧,精纯的火元素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离火枣】”
都是市面上混的,眼力都不差,众人不约而同发出惊喜的轻呼,离火枣是离火盟特产,二阶极品,价值不菲,听说服用之后有帮助体内灵力淬炼的奇效。
“请”
“请”
抿一小口,温开茶水中略带丝辛辣,还未下肚便发散开来,四肢百骸顿时像被烘烤一般,体内灵力奔腾带来了微微的不适感,稍过一会儿,淬炼后的灵力重归平静,整个人舒服得想轻吟出声。
“果然是好物,好排场啊”
有人交口称赞,又有些人迫不及待地啜饮第二口。
看着他们这幅稀罕相,南宫嫣然翘着兰花指,假作饮茶,实际拿盅盖遮住自家脸上讥嘲的笑容。这些人是离火城里众多非离火盟小势力产业的主事,大战在即,楚秦门派飞梭接自家楚秦小店里的弟子时,顺道把他们也给带了出来,权当结个善缘罢了。至于万宝阁、广汇阁等大商会主事,他们则是老早就撤走了,楚秦门自然捞不到卖这个好。
“掌门,天亮了……”
她身后一名弟子指着天边轻声提醒。
第一道阳光果然应声而至,将悬停在高空的青色飞梭照得熠熠生辉,这是楚秦门唯一的一艘【乙木御风梭】,南楚门出产,通体青色,头部以南楚门标志红云为底,齐休亲笔的金色‘楚秦,二字刻于其上,本该很有威势,却被一面突兀地挂在船头的巨大白旗给搅和了,颇显不伦不类。
顶层甲板一侧,许多高椅一字排开,南宫嫣然和众位主事们品茗远眺,冲南边离火城的巨大防御护罩闲聊着,大战在即,他们这些离城的中立方顶多忧心忧心未来的生意,脱身事外,倒很有指点江山的闲情逸致。
天色渐渐明亮,笼罩在地面的薄雾散去,离火城全以火炼砖石构成的恢弘城墙尽收眼底,南边一段上站满了修士,多为离火服色,面露坚毅,透过防御护罩向城外怒目而视。
他们对面,自然是何欢宗大阵了,这个白山顶级宗门的门风在此方世界算得上是异类,无论修士凡人,在男女之事上都极为开放,走得虽是外道一脉,但在传承上还带有密宗双修之法的痕迹,相传极久远前和白山密宗关系十分亲近。他家无论男女均喜好鲜艳服色,军阵还未发动,便已如彩虹一般,煞是好看。
城里城外剑拔弩张,离火城北边,还有连水与灵木联军占据的一座山头,与离火城呈掎角之势,守护着往北退却的通路。山头之外,昨天曾血战一场,战场地面还留有许多巨大的坚冰块,在朝阳照耀下渐渐化开,除了殷殷血迹,有的冰块化冻之后才显现出内里的尸体。
十来个何欢宗弟子在默默收敛着这些冻成冰渣的尸首,山上的敌方联军也并不为难,放任他们行动。
这次何欢宗及附庸两万修士北上,一路顺风顺水,到离火城下时气势已臻顶峰,投降的,凑进来想浑水摸鱼的又是数千修士,本将离火城团团围住,但一是没时间将四周防线布置完全,二是就是没想到连水门又回来了。而且水令仪为了日后能在白山重新立身,采用了十分暴烈,毫不顾忌损失的方式,三千连水门精英拼死冲杀,生生将包围网冲开一个口子,灵木盟万人青木大阵随后而至,加上部分从丹青山前线撤回来的离火盟修士,将形势暂时稳定住了。
“你们说,会打吗?”
南宫嫣然眯着眼死盯着何欢宗大阵,随口问道。
“最好不要,我家铺子里东西都被离火就地赊用,灵石还没见着呢,他家若是亡了,我找谁要去啊”
“是啊,我家也是。”
“话说何欢宗的人除了在那事儿上面乱点,平常都挺好相处的,反倒是没五行盟修士霸道,想必打不起来。”
“我也觉得打不起来。”
“同意再说了,何欢宗眼下打也不能说必胜,何必冒险。”
“北方三家联手,何欢宗实力又未尽出,何必在这离火城下,做五五开的赌博呢?”
七嘴八舌讨论一会儿,众主事的意见倒是十分统一,其中一位老者对南宫嫣然笑道:“贵门在白山北部举足轻重,不知南宫掌门对今日之战看法如何?”
“呵呵,你们知道的,我出身齐南南宫家族,在白山生活了几十年,对这些争斗之事还是搞不太懂。”
南宫嫣然心说丹盟欠了我家巨债,自然是指望五行盟输了,但这话肯定不能乱说,只能含糊以对。
这些主事都是人精,见她不愿意表态,当然不会追问,将“出身高贵”“到着白山战乱之地委屈你了”“只有秦长风前辈这种才貌双全的,才配得上你”等马屁连番打出,果然逗得她大乐。
这边厢欢声笑语,宾主俱欢,下面形势却已来到了决定大势的最关键时刻,何欢宗军阵动了。
一百零八面桃花巨幡为前导,其中三十六张幡各由一名男修御使,另外七十二张幡则各在一名女修手中,除伴随前行时的无数桃花飘零幻象,阵法并未完全发动,其中门道外人自然无从知晓。紧随其后的便是何欢宗一万多人的大阵,倒是一个正宗的阴阳八卦类阵法,其中男主阳,女主阴,一半一半,万余人缓缓结阵前行,那种整齐磅礴的气势真如排山倒海一般,天空都仿佛受其感染,降下绝大压力,给此阵所指的每一个人。
在大阵一侧,还有个由各家附庸及新加入散修组成的万人大阵,这个就要杂乱得多了,以数百人为一组,守护着十来根阵眼巨柱,每一根高耸入云的柱子都由八匹巨蜥模样的驼兽拖行,上面的法纹繁复优美,单个来看都像是匠心独运的画作,令人目眩神迷,只有惊叹。
最后是一个数千人的押后大阵,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兽船飞梭护在空中,给各个军阵撑开一个极大的安全范围。
“看样子何欢宗是想主力攻城,附庸抵御灵木连水联军呢”
“看这架势,真要打?”
“也不一定,总之看就是了。”
“一挑三,他们疯了?”
“也不算一挑三吧?连水盟里只有连水门来了,灵木盟起码有一半人还在丹青山外,都未尽全力。”
“要不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打起来刀枪无眼的……”
说着说着,大家觉得再留下看热闹已不妥当了,这些惯做生意的主事们阅历虽足,但从没正面对过万人军阵的他们如今胆气已失,便一齐向南宫嫣然劝道:“如此等级的修士军阵,威力会极其巨大,这种距离下难免遭池鱼之殃,还是早走早安心罢。”
“切,当年思过山外,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南宫嫣然好歹亲身参与过思过山之战,论这方面的经验和胆色,她远远高出在场众人,自然有些不屑。
飞梭是楚秦门的,主人说还想再逗留观望,客随主便,大家也只好强做笑脸陪着。
何欢宗动,另三家马上随之而动,还是老样子,连水门在前灵木盟在后,光这一万五千的两大修士军阵就够何欢宗头痛的,别提城中还有离火盟自家一万多,加上收拢、裹挟的数千修士了。
也难怪众人都判断打不起来,何欢宗北上一路过于顺利,面对离火城攻坚的困难似乎有些估计不足,昨天被对方突袭攻破包围并未马上组织反扑,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三家共御何欢宗,这时候丹青山那边就应该压力骤减,丹盟完全可以反攻了嘛”
“噗,别人不知道,我们这些经年在白山做生意的还能不知道?丹盟归根结底,是由些喜欢窝在山门里埋头炼丹的修士们组成的宗门,哪有什么战力和战意嘛何欢宗要真指望他家,那就大错特错了。”
“那是多早的黄历了?你别忘了,丹盟在上次开辟战争里可是和灵木盟同样等级的存在。”
“听说那是丹盟倾尽自家数千年炼丹的积蓄,雇佣许多外人才达到的效果,现在他家被灵木盟长年消耗,韩天青又不下山帮忙,早不行了?”
大家又议论纷纷,聊到丹盟头上,南宫嫣然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上次思过山大战,他家表现就糟糕得很,如今又像团软泥巴一样,牵制敌人都于不成我若做主,下次绝不再贷给他家那许多灵石”
她心中正在计较,柴艺突然离开青木大阵,独自飞到何欢宗的阵前极近处,似乎在向阵中某人传音说着什么,没过一会儿,何欢宗的一艘飞梭上出现了个颇花哨的巨大帐篷顶,柴艺一头便钻了进去。
“你们看,果然是要谈和了吧?”
有认识那帐篷跟脚的老修说道:“柴艺进的,正是何欢宗掌门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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