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纠结了一下之后,秦慎重决定打一个直球。
他直接皱眉问道:“十番赛?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闻言,都惊愕的抬起了头。
但奇怪的是,他们虽为此感到惊讶,但程度真的不深,似乎他有此一问,并没有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为首居中那位老者虽然惊讶,更有种不出所料的了然,直接略过“老祖宗”失忆,连“十番赛”都已经忘记这件事,只是一脸忧心忡忡的道:
“您的记忆已经出问题了吗?
那接下来本该您赚便宜的一局岂不是要落空?”
忧心怅然之色,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
见他这般反应,秦慎重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似乎,自己并不用绞尽脑汁的去解释自己失忆这回事,他们自己就已经主动找到了答案。
既如此……
他皱了皱眉,慢慢道:“给我仔细说说。”
居中老者正要开口,却又看向秦慎重,问:“不知道老祖宗您的记忆现在还剩多少?我应该从何处起讲?”
秦慎重慢悠悠的道:“记忆倒是挺多,只是在脑子里很乱,就像是一团被搅乱的线,一时间不知道线头在何处……你就仔细的从头跟我说,让我理一理线头在何处。”
老者露出恍然之色,同时脸上还有些欣喜,道:“原来如此,看来老祖宗您的情况也不算太糟糕,那些散乱的记忆,若只您一人去整理,还真不好办,但我却可以提纲挈领的给您一些提示,您脑海中那些散乱的记忆自然就会重新服帖有序。”
说着就要帮“老祖宗”重新整理记忆,但在开口之前又闭嘴了,扭头看向身后一行人,吩咐道:
“你们先出去吧……老祖宗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到了,虽有小挫,却并无大恙,让大家尽可以把心都放回肚子里……好了,这里暂时没你们什么事了,都先出去吧。”
站在他身后的众人听了这话,却并没有立刻转身闪人,而是抬头看向秦慎重,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秦慎重也不去管他们只是单纯求问自己的意见还是有别的想法,对这些他也不关心,见他们投来问询的目光,便也只是懒懒的挥了挥手,顺着老者的话头道:
“那你们就先出去吧。”
众人应了便恭敬的倒退着快步出了此殿,等到他们出去后顺手将大门轻轻关上,殿中只有包括秦慎重在内的四人还在。
其他三人的状态也比众人都在时更放松了些,见他们如此,旁边又有几张坐具,便道:“你们也别都站着,坐下说吧。”
待三人逐一坐下,老者这才伸手在嘴前轻咳了几声,这才开口讲了起来。
他没有一上来就讲十番赛的原委,而是先大略的讲了些更基本的东西。
他对秦慎重的“诊断过程”虽然大错特错,但对某些“症状”的判断上却还是准确的。
在他启发式的讲述下,秦慎重也确实开启了此身原本已封存在大脑中的许多信息。
让他明白了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同时,对此界规则也有了很多了解。
他的身份粗听上去非常尊贵,黑摩楼主,统御一方天地,代天执法,简直霸道得不行。要力量有力量,要权势有权势,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任何形式上的官府,作为一片区域的主宰,那就真是一方区域的主宰。
可当他了解得更多,却隐隐的有了另一种想法。
到底威不威风,还真不一定呢。
以老者口中提到的,致原身于死地的十番赛为例。
自己这个“老祖宗”前一刻还豪华的宫殿住着,一大群“孝子贤孙”殷勤的侍奉着,忽然祸从天降,有强人登门,主动向他发起十番赛的挑战。
一般人,面对其他人的任何挑战,都有资格说“不”,只要本人不同意,另一方不可能强逼着将人拉到赛场上。
可他“黑摩楼主”却不是一般人。
若将天地视作一个大棋盘,那他“黑摩楼主”就是有资格作为一枚小棋子立于这块棋盘之上的。
这固然让他获得了更多的力量与权柄,可与此同时,他也不得不承担起作为一枚“棋子”所必须尽到的责任。
不可推卸。
一般人只要自己不想,可以拒绝任何挑战邀请,但对于有资格来到他面前提出挑战邀请的,他却只能接受。
最多,作为被挑战一方他也只能追加一些补充条款以减少被坑的可能。
但若硬实力真不如人,那便是打再多补丁也无济于事。
这种感觉就像是只能进不能退更不能逃的小卒子被对面硬吃一样。
十番赛,则是这类挑战中最决绝、也最不留余地的一种。
其中意义,完全可以与“不死不休”等同。
一场挑战,内含十局。
每一局,都有每一局的胜负输赢。
胜负之间,并没有固定的彩头,但所有人都可以确信的是,胜利的一方,必将“得到”,失败的一方,必将“失去”。
持续胜利,就将“持续得到”,持续失败,很可能就会“失去所有”。
按照三人所述,十番赛现在已经进行了七局,自己这个“黑摩楼主”,因为加补丁和利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勉强赢得了第二局和第四局,勉强将第一局和第三局“失去的”拿回来,然后,从第五局开始,便是连败三局。
按照规则,第六局具体的项目本该由他出题,众所周知,“发球赢一半”,这么大的优势在手,但他却干脆利落的败了,几乎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这也导致三局连败,他也连续三次“失去”。
具体他都失去了什么,他没说,别人也不会问,但大家都知道,很惨就对了。
这种情况下,“老祖宗”记忆出了些问题,还真算不上大问题。
若非他底子厚,本钱足,换他们上去,别说三次,两次之后怕就要直接玩完,当然,若非秦慎重的意外乱入,黑摩楼主也只能撑到这一步。
帮“老祖宗”重新梳理了一遍记忆,老者身子微微前倾,建议道:
“老祖宗您能连撑三次败局而不崩,足见积累之雄厚,但依您现在的状态,若这第八局还不能胜,那就真的危险了!”
秦慎重见他这态度,直接问:“你有什么想法?”
他现在也只是大略明白了一些情况,可不懂的地方反而更多,对于这必须由自己去应付的第八局比赛该如何搞,他完全是一头雾水,此刻见老者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他哪有不顺杆爬过去的道理。
他这态度,看在三人眼中,却是另一番感受。
老者甚至忍不住叹息道:“若是老祖宗您一开始便多听听我们的建议,局面或许也不会到如此地步。”
秦慎重轻咳一声,摆手道:“这些就不要提了,你说你的想法。”
在三人的帮助下,他也激活了不少原身的许多回忆,也知道他这番感慨来由。
说起那位向他发起十番赛挑战,已成功将真正的“黑摩楼主”推下深渊的挑战者,身份上与黑摩楼主也颇有渊源,狗血含量也不低。
黑摩楼主从初出茅庐到成为如今这种一方巨擘,也是踏着一具具失败者的枯骨,借着一场场胜利的推送才到了如今的高度。
此番向他发起十番赛挑战之人,根本没有隐瞒自己出身的意思,孤儿出身,父母双亡,全都成为了黑摩楼主踏上更高位的阶梯,现在,人家就是来复仇的。
此人虽为天才,但若论硬实力,比黑摩楼主还是稍有不如的,但他利用了挑战赛对挑战方的隐性保护机制,在挑战结束之前,黑摩楼主及其相关力量不能用任何手段针对于他,直到挑战结束之前。
而此人便直接定下了十番赛制,摆明了不死不休,等到十局比赛结束,他要么死了,要么一飞冲天,自然也不用担心来自黑摩楼主的任何报复。
对此,面前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家伙早在十番赛开局前夕便有一番见地。
“他胆敢主动登门,提出这样不死不休的挑战,排除他自己故意寻死的可能,说明他对于正面应战真有几分底气。
那咱们就不从正面去,用些险僻点的法子。
他便是再如何天才,相比于老祖宗您,年龄就是他最大的硬伤,论见识广博,必有不如老祖宗您的地方,这就是取胜之机!
而十番赛中,虽然您处于不利地位,必须先等对方挑战您才能应战,可您依然掌握着五次主动机会,只要利用得好,这至少能够让您处于不败之地。”
对于他这非常腹黑的建议,黑摩楼主却是嗤之以鼻,道:
“什么险僻之法,你是建议我走歪门邪道吗?
老夫也是一路尸山血海杀上来的,面对小儿辈呲牙,连正面一搏的勇气都没有吗?!”
回想起这段记忆,再结合黑摩楼主那惨到不能再惨,闭目待死的模样,秦慎重感觉很有些黑色幽默。
说到底,黑摩楼主的“老祖宗包袱”还是太重了些,一天天被老祖宗长、老祖宗短的架了起来,真以为没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更何况区区黄口小儿。
然后他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他秦慎重可没有这种包袱。
岂不闻,瓷器不与瓦片碰,碰输碰赢都吃亏。
所以,黑摩楼主连听都懒得听一下的“歪门邪道”,却是一道主动送入秦慎重眼中的曙光。
慈善老者道:
“那小子也算是聪明,知道将十番赛的内容限定在‘大道之争’这一具体的领域,不然若您提出一些完全与大道无关、甚至唯有您熟悉的领域作为比赛项目,他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任他再如何天才聪明,也不可能尽通世间一切。
所以,他将内容限定在‘大道之争’这一具体领域,也是他最熟悉、最自信的领域。”
说到这里,他摇头道:
“可大道之争、大道之论,何其广博,便是站在世界最顶上那些位,也未必尽知,区区黄口小儿,难道还尽知大道一切不成?
他所倚仗的,必然都是最通俗、也是大家通常默认的那些。
那我们就全部绕开,不让他如愿,全从那些险僻的、他甚至未曾听闻过的路径下手。
若有您熟悉擅长的领域固然最好,便是没有,只要足够生僻,也是完全可以的……您对此也一无所知没关系,关键是他必然也是一无所知,您只需要在此之前多做些准备,比他多懂一点点就可以了。
场面或许会比较难看,但却能最大程度的保证您的胜利!”
秦慎重想了想他描述的场景,若真如此,场面确实会非常难看。
就像是和一个学霸同场考试,要想比学霸考得好,最好的办法就是出一道自己不会做,但学霸也必然不会做的题,比如千禧年难题,便是学霸也是一筹莫展只能交张白卷,你虽然也交白卷,但却好歹写了一个“解:”,因此得了一分半分,这难道不能算是比学霸考得更好?!
秦慎重一拍巴掌,道:“好,就照这个思路办……不过,我对这方面了解真不多,你看……”
慈善老者当即会意的点头道:“您放心,只要您同意,其他都可以交给我来准备,事实上,我已经拟了一些想法。”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到秦慎重面前,道:
“自从知道十番赛开始,我便在准备这事,针对对方的限定要求,我筛选出了这些比较刁钻的领域,既不逾越限定范围,也基本能保证这是对方涉猎的盲区,您先看看,觉得哪些最合意,然后提前做些与针对性的加急了解学习。”
秦慎重拿过,大概翻了翻,心中感叹,你这准备工作也做得太充分了,黑摩楼主但凡能够稍微屈一下身子,都不可能这么惨。
他不由得想,哪些被莫欺少年穷的黄口小儿干翻的反派到底真的是实力不济还是死于傲慢?
“那我可就不客气笑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