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子掏出自己空空的袋子,很无奈地说:“你看他吃只吃那么好的灵果,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只看得上最贵的美玉坠饰。”
他沉沉叹口气,瞥眼站在人群的少年。
人来人往,少年风姿澹澹,遗世独立,翩然如画。
山中子看着他,又觉得实在不是这只鸟儿的错。最好的灵果、最美的衣服、最贵的美玉也配不上少年。这是只极好的鸟儿,可惜他们养不起。
老头心中又气又无奈:谁让徒弟把人家抢过来,还扒拉走他的羽毛呢?但山中子向来偏心到没边,以前江念闯祸,炸了别人的摊位,他总是提溜着裴翦过去给人当沙包打一顿。
念念怎么会犯错呢?肯定是她师兄怂恿的!
这是老头的口头禅。
现在也是如此,就算觉得自己徒弟不该,到了他嘴里,就变成少年如何矜贵娇气。
山中子昧着良心挑剔,“其实你仔细看看,他也没那么好,对吧?”
江念歪头,“我觉得挺好。”
谢清欢察觉到他们的目光,偏头望来,阳光洒落在平静宁和的眼眸里,衬得他清雅如谪仙。
山中子眼睛发亮,强行揪错,“不漂亮。”
江念:“这还不漂亮啊?”
山中子摇头,几番打量,终于找出一点可以说的地方,“不漂亮,脸色太差了,病怏怏的,一看就不是好鸟。”
江念却想起,初遇的时候少年还是雪肤红唇好容貌,这样常年战损debuff,全怪她在渡劫的时候乱了他的心神。
七杀宗有传统,渡劫后她会送徒弟一样宝贝,她送了君朝露隔绝神识的无为障、送慕曦儿金风玉露双剑、送陆鸣鬼道至宝黄泉图。
她送给小徒弟……一颗破损的金丹。
想到这里,江念轻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其实他以前挺美的,是我弄伤了他。”
如果说原来容颜有十分,现在损减到了八分,但也还是很好看。
山中子“啊”了一声,“你抓他的时候这么激烈吗?是不是用了什么御兽的邪术。”
这下他就算是再昧着良心,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什么,“你怎么、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呢!”
谢清欢乖乖站在那家衣料店前,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精致美丽,眉眼清冷,不像活人。
老板探出头,几次想出来迎他,但被他身上冰冷的气质所摄,又偷偷把脑袋钻了回去。
江念远远望着他,从他的身影里看出亘古与寂寥的气质。
好像壁画里一个飘渺的背影,或是史书上轻描淡写的一笔。
她从前觉得少年高高在上像庙里的泥塑,现在望着人人看他,却不敢接近他的这幕,又想,也许之前只是没有人敢靠近他而已。
他看上去这么清冷,像月亮上不识人间烟火的仙人,众人偷偷仰望他,却不敢接近他。
也只有江念,会一把他从云端拉下来,孜孜不倦把这张白纸染上红尘的颜色。
她对渎仙乐此不疲。
谢清欢的目光穿过人群,与她对视。
片刻,他露出一个极轻极淡的笑,眼神看起来柔软极了。
好像一瞬间有了七情六欲,变成鲜活柔软的人。
江念心跳快了两拍,偏头看了山中子一眼,唇角抿出细微的角度,然后朝少年走过去。
山中子揉揉鼻子,心道不妙,徒弟又在打什么坏心眼了。
江念慢慢穿过街道,走到少年面前。
她不懂为何周围的人都对少年又敬又怕。他明明这么乖、这么温柔而善良,还会变成圆滚滚的小鸟,会跳掌心舞、会用柔嫩的小爪爪抓住她的手指,还……非常忠贞柔软。
江念弯起眼睛偷笑了一下,然后故作烦恼状,凑到他耳畔小声说:“唉,你师祖不喜欢你,想要赶你走呢。”
谢清欢霎时睁大眼眸,下意识望向山中子。
山中子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见美人眼尾发红,幽幽望着他。
他突然就明白什么叫最难消受美人恩了,美人眼睛一红,他觉得自己也太不是人了!居然赶小美鸟走。
谢清欢攥了攥掌心,轻声说:“是我哪里不够好吗?”
山中子听见他的声音,又是一恍惚,差点就扑过去抓住他道歉了,老头被美色冲击得晕头转向,但手往下一摸摸到空荡荡的钱包,霎时就醒来了——
没钱!没钱养什么美鸟!
他强行别开目光,不管一脸受伤的小美鸟,说:“咳咳,念念,你把羽毛还给人家吧。”
江念“哦”了一声,从储物袋里拿出翠羽披风,还给谢清欢。
谢清欢没有接,定定看着她,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山中子捂住发痛的胸口,长叹一口气,“小鸟,你哪里都好。”
就是……养不起了罢了。
这就是穷酸小宗门的悲哀了,明明有了上好的灵兽,结果败在一颗水灵果上面。一颗灵果难倒英雄好汉。
山中子眼神闪烁,不敢看他,只怕自己一看就心软,给家里迎回来一个财神爷。
“念念,快,还给他。”
江念“哎嘿”一声,对逗哭她徒弟乐在其中,把披风塞到谢清欢怀中,也不管他收不收了,就硬塞。
山中子:“小鸟,这事是念念不地道,不该在路上把你抢回来,不该扒走你的毛,要不水灵果白送你也不收钱了,你去找个大宗门待着吧?”
江念张大眼睛,吃惊地问:“什么?师父你还想收钱?”
这也太黑了吧。
山中子心疼地“嘶”一口气:“不收、不收!我没那么心黑。唉,小鸟,你这么好,是我们这样的小地方配不上你,你应该去九华山那种大宗门的,他们一定会欢迎你。水灵果就当路费吧?”
谢清欢看眼怀中的翠羽披风,小声说:“若我不想走呢?”
江念:“你不是一直想去九华山吗?”
谢清欢抬起红红的眼睛,无声望她一眼,然后垂下眉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抱起轻软华丽的披风,落寞地转身离开。
他转身的瞬间,江念好像看到他眼尾有一滴晶莹滴落,但又恍惚是错觉。
江念一怔:就、就这么走啦?
一说起九华山,他就要走!
她边觉得自己故意弄哭人家不地道,又一边觉得,亏她还以为这只小鸟忠贞好鸟,结果真试着松开手,他就要飞到九华山去了。
就有点气。
看着他的背影没入熙攘的人群,江念反而有些无所适从,双手绞在一起,踌躇立在衣料店门口。那条银白的衣袍还挂在里面,云纱制的,上面用墨绿的线绣有松柏,金线绣云纹与鹤纹,十分华美,只有神姿高彻的仙君,才配得上这袭银袍。
江念站在店门口,皱着眉,有些心烦意乱。
山中子小心问:“念念?”
江念幽怨地看他一眼,继续发呆,一会心想徒弟也不一定是真走了,只是去幻境外面真等自己而已,一边又想,九华山,又是九华山!九华山到底有什么好的嘛,干嘛这么喜欢九华山。
山中子叹口气,“念念,要不我们去把鸟儿追回来吧?”
江念凶巴巴地说:“不许追!”
山中子忍痛说:“哎,不就是几颗水灵果嘛,也不是养不起,只要我们天天出去抓妖兽卖钱,或者去接一些委托,或者……总之,赚钱的法子千千万,养一只鸟总是有办法的!”
他抓住江念的手腕,牵着她往前走,“走吧走吧,难得见你这么喜欢一只鸟,唉,费钱就费钱吧,反正念念以后是要求大道登仙途的,比九华山的仙长还厉害,那肯定是得要有只气派的灵兽,是不是?”
江念:“我不要他。”
山中子继续拉她,碎碎念:“斗气做什么呢?你看鸟儿多好,到时候别人骑剑,你骑鸟,嚯,多威风!”
然而一直走到街道尽头,他们也没有找到谢清欢的身影。
山中子仰头看远处仙人云集的登仙集,焦急地说:“鸟儿不会是飞到最上面找别的宗门了吧,那可就难办了。”
上面哪个宗门他们都惹不起。
江念终于想起蜃兽,在幻境中,蜃兽应该无所不知。她看蜃兽一眼,微微挑眉,属于魔尊的威压让青年脸色一变。
蜃兽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向旁边小巷,“在那边。”
山中子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这小子,早知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蜃兽撇撇嘴,屈辱地一扭头
江念站在巷口,看见谢清欢时,微微蹙眉,心中涌现十分复杂的情绪。
他站在馄饨摊前,低头和老板说什么,然后接过老板递来的锅勺,捞起一碗馄饨,放在公鸡碗里。点点灵光在他周围萦绕,他看起来衣不染尘,却站在烟火中。
谢清欢捧起热腾腾的馄饨,致谢以后,手指掠过青色的光,点了点老板的眉心,收起术法,然后慢慢转身,看见了站在巷口的少女。
他大概没有想到江念会过来找自己,也怔住了,神色变得又委屈又欢喜。
山中子高兴地跑过来,“小鸟,你是喜欢吃馄饨吗?那不早说?喜欢吃馄饨好啊,馄饨又便宜,又好吃。”
谢清欢把馄饨放在桌上,对江念道:“这碗有味道。”
江念怔了怔:“什么?”
谢清欢摩挲光滑的遗骨,说:“过去的事,你以为自己忘记了,其实并没有,有一种古术……”他突然掩唇咳了咳,露出一个微笑:“你尝一尝,这碗是有味道的。”
江念低头吃了一个馄饨,薄薄面皮包裹饱满肉馅,一口咬下去,鲜美咸香的汁水迸开。这碗几百年前的馄饨,物是人非,做馄饨的人、吃馄饨的人早就不在世上,连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忘了,做梦梦见时也尝不出口味。
现在居然真的有滋有味重新摆在了她的眼前。
江念吃了一个后,放下筷子,没有再吃下去,而是沉默着看了眼谢清欢。
少年紧张问:“是不好吃吗?”
江念有许多话想说,开口却是:“你不是要去九华山吗?怎么留在这做馄饨?”
话音刚落,谢清欢定定看着她,眼圈又慢慢红了。
半晌,他才开口:“九华山……没有这样的馄饨,我不想去九华山了。”
仙这一字,若拆开看,左边是人,右边是山,居于高山之上的人才是仙。
他从前只被人供在高山之巅,第一次被强拉到人间,滚滚红尘,这里有热腾的馄饨、燎人的烟火,和站在红尘里,最鲜艳明媚的人。
谢清欢慢慢垂下眉眼,“我会做馄饨了,别赶我走。”
山中子目瞪口呆,“乖乖,原来这真是只赶不走的鸟啊。”
谢清欢又看向老头,“我会努力做到更好的,配得上七好门,和她。”
山中子对着泫然欲泣的美人,都不好意思说不是你不好,是我们太穷养不起。
看着他双眸水光隐隐,山中子心一抽,抓住他的手,“小鸟,你不是要买衣服吗?买买买,我们去把那个店买空,你可别难过了。”
被大美鸟这样一脸幽怨地看着,让人简直想把金山银山都送过来换他展颜一笑。
回过神后,山中子摸摸自己空荡荡的钱包,一拍脑袋,感慨:“美色误人,美色真滴误人!”
大抵是害怕被再次抛下,少年一路紧贴江念,买衣服的时候也乖乖听话,让穿什么就穿什么。
他被推入换衣服的隔间,手抓住门。
江念:“怎么,你还想让我看着你换吗?”
少年脸一红,深黑双眸静静看着她,手依旧紧抓着门。
江念似乎明白他想什么,“我不丢下你偷跑。再说了,这是在幻境里,我还真丢下你吗?”
听到这句话,谢清欢才松开手,看着木门遮住江念的脸,眼神微暗。
江念见他这么听话,趁机把店里看得过去的漂亮衣服全打包,塞进去让他试试。
老板一看来了大主顾,连忙凑过来,问江念:“我这边还有几件留仙裙,大人要给自己买两件吗?”
江念摇头:“不要。”
毕竟这只是幻境,买了也没用。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随时可以抽身的幻境,只是想要玩玩,顺便看看谢清欢换上其他衣服的风姿。
山中子几次扒拉出空了的皮袋子提醒江念,提醒半天,少女不为所动,还在兴致勃勃地选衣服。
“念念,”山中子回头,见掌柜乐呵地靠在柜台算账,特意把江念拉到角落,“就算、就算要逗鸟开心,也不用这样装有钱人吧?这是琼玉轩,一件衣服就够我们倾家荡产了,为师身上一块灵石都拿不出了啊!”
他好像明白什么,瞪大眼睛:“难道你是想把小美鸟留下来抵债吗?这样不好吧,人家还刚给你做一碗馄饨呢!”
江念沉默了。
心想,不愧是我的师父,虽然没有入魔,但肚子里的坏水不比魔修少。
山中子继续道:“还是你想把衣服偷走?不行,怎么能偷呢!”他好像想到什么,一拍手:“有了!”
江念好奇他想到什么办法,就问:“有什么了?”
山中子笑起来,“我刚才在路上看到有家店招人当小厮,我去打半年的工,就能买下这件衣服啦。”
江念:“师父,你看上去这么老,老胳膊老腿的,哪个店敢招你啊,别摔着了讹人家。”
山中子把袖子一揽,努力秀出自己的肌肉,“你可别小看为师,没入仙门前,我也打过铁,一身腱子肉,比野猪都壮!”
江念:……也不用哪自己和野猪比吧。
山中子忽然想到什么,抹了抹眼睛,“女大不中留,你都没想过给为师和师兄买衣服。”
江念阔绰一摆手,从袖子里拿出几块极品灵石,丢到柜台上,“买,都买。”
山中子眼睛发直,抢在老板前面扑到柜台,把灵石攥在掌心,左右翻看,验证不是假的后,倒抽一口凉气,颤声道:“念念,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抢了谁?”
他气得一拍桌子,又说:“念念怎么可能干坏事,肯定是你师兄抢的,我这就去打他一顿!”’
蜃兽吓得抖了一抖,默默往门口移动。
江念拦住他,“师父。”
在这个幻境中,她就像做梦的造物主一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块灵石也只是她变出来的。不过,日后她与裴翦确实抢过许多东西——
几乎抢空了整个魔道。
她抬起眸,静静看着山中子。
老头不再咋咋呼呼,担忧地问:“念念,怎么啦?”
江念问:“如果有一日,我入了魔,整日都要抢别人的东西呢?”
山中子“呸呸呸“,连“呸”数声后,他才道:“谁说你要入魔,谁怂恿你入魔,你师兄吗?我去打他一顿!”
蜃兽继续往门口缩,尝试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它默默想,这个师兄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家庭弟位啊?难道他们师门,是有事打师兄,没事也打师兄吗?
江念抿抿唇,坚持问:“如果有那么一天呢?”
山中子:“呸!我的徒弟,根骨这么好,为什么要入魔?”他骄傲地说:“念念,你们以后是要登顶道途,飞升上界的,入魔做什么?”
“上次我听荀老头说,他家有个表兄,在九华山做长老,有次他去九华山了一趟,看见仙山林立,仙鹤在白云里飞来飞去,那群少年就在舞剑坪上练剑。”
山中子手舞足蹈,试图描绘那副场景,“嚯,他们一个个都跟仙子一样,舞剑可漂亮,学的是我们没有的厉害剑法。”
“荀老头那次在我们面前装了一次,连卖馄饨的老板都听得入神,那九华山多好啊,还有一山一山的桃花杏花梨花,有一个个漂亮的神仙飞来飞去。”
“不过我想啊,他们再厉害,哪有我家念念和石头儿厉害?”山中子看起来很骄傲的模样:“如果让你们在九华山,一定会比他们厉害多了!别说什么入门试炼、什么试剑比赛,要是有你们俩在,第一哪还有别人什么事?”
说着,他突然叹了口气,“只是跟在我们七好门,暂时没有什么功法。”
“不过呢,”他又饱满希望地说:“那么多秘境,那么多功法遗落,你们根骨又好,以后肯定是能够变成厉害的修士的,超越我,超越七好门的所有前辈。到时候就是为师蹭你们的光。”
“念念,你以后会成为最厉害的修士,会站在仙门顶峰,会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七好门的名字,让七好门也成为……”他豪气万丈地说:“成为天下第二宗门!”
江念:“为什么不是天下第一宗门?”
山中子咳嗽两声:“咳咳,低调点,做梦也要低调点嘛。”
江念垂下眼睛,“可是,如果我没有达成师父的期望,我入魔了呢?”
山中子:“那就做魔道第一宗门!”
江念笑起来,“这个倒不难。”
山中子又说:“不过还是不要入魔吧,第二就挺好了。”
“为什么不要入魔?”江念问,“入魔,不是可以当第一,可以变得更强,可以让七好门的名字,天下传唱,所有人都知道吗?”
山中子沉默片刻,才说:“可是太疼了,魔道都是些什么鬼道啊,鬼道要被万鬼食肉,轮回道要死一次又一次,风月道看上去快活,一不小心就被骗了。“
“念念,还是修仙道吧,你看这条千人万人走过,虽然不会快速变强,但至少安稳放心,至少……不用疼,日后飞升风险也不大,为师不用这么担心。”
“你和你师兄,注定要追求大道的,你们是鲲鹏,要飞到九万里之上,而为师呢,不过是个小小的雀儿,跳在屋檐上就心满意足。”
山中子知道,在境界上,他永远也比不上自己这两个徒弟。他们会变得很强,会成长到出乎他的想象,就像山雀抬起头往半天,见天空阴沉下来,以为是一片云飘过。
其实,那是天空中一只鲲鹏飞过而已。
他们的缘分,也许仅此而已,本该仅此而已。
蜉蝣终其一生,也触摸不到鲲鹏的翎羽。
他指点不了他们的道途,也不懂修魔还是修仙到底哪个好,他只有筑基,在偌大的仙门,就和从没有出过村的井底之蛙差不多。
山中子为难地说:“我也不知道修魔好不好?可是大家都说它不好,那大概就是不太好吧。听说还会疼,还会有心魔,魔修还会被那么多人追杀,念念,我们还是修仙道吧。就算再慢,它也是安稳的,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来打你、欺负你。”
他只能像个父亲一样去爱这两个徒弟,用自己浅短的见识,尝试给徒弟们指一条更加安稳顺遂的路。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一生,仿佛栖息在他们羽翼之上的一只蜉蝣,左右不了他们的选择,只能跟在他们身后。
他触摸不了他们的道途,甚至连触摸的门槛都达不到。
山中子抹了抹眼睛,“是师父配不上你们。”
江念突然抱住老头,“师父,你是世上最好的师父。”
日光洒落在他们身边,四下静谧,时间似乎静止。
谁会想到,一个筑基的修士,居然是魔尊心中最重要的人。
谢清欢默默看着这幕,眼神渐渐柔软,心想,就算相逢一瞬,相差犹如鲲鹏与蜉蝣,但是在缘生的那个瞬间,蜉蝣竭力燃烧自己,点亮了鲲鹏的眼睛——
让她被真正珍爱过、珍惜过、拥抱过、温暖过。
让她知道红尘滋味,世间百态,人情冷暖。
从此,无论飞得多高多远,心中也永远怀着这一束微光,只向这一束光而行。
就像山中子之于江念。
就像江念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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