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不仅是旁观新生,连不少老生都看得摒住了呼吸。光是解天扬这一发刃阵中所包含的控制力与威力,比之大二的许多人已经是有过之无不及。
扪心自问,哪怕是换个筑基老生在台上,此时也必然得全力迎击。而且这么密集的刃阵,他们要挡,那也只能以护体灵力外放的守势硬抗一波。
但现在,面对这刃阵的韩江尘同样还只是个炼气而已,而且还不是擅防的体修。
这要怎么接?
这个疑问在所有人脑子一闪而过,不过下一刻就得到了解答。
在那刃与火的大雨中,韩江尘手臂猛然一晃,一瞬间他手上的剑刃仿佛带出残影,那道道剑影明灭闪烁,眨眼间在空处出现又眨眼间消失,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声铁器相撞的锵声,竟是同时将那十数枚利刃全部击飞而出!
要怎么接这铺天盖地的攻势?他用动作给出了回答:直接!
叮叮之声连响,不等旁人看清那剑刃挥出的轨迹,数枚灵刃已经被击得飞落而出。没人能看清韩江尘是怎么做到的,只觉那剑光刹那间在他身边晃作刺目的网,与解天扬的刃雨相接,就像是撑开了一把寒光的构筑的大伞,与面前的刃阵相接,碰撞出暴雨般哭泣的火花!
解天扬的刃阵不可谓不强。但在这半个多学期中,他面对的对手一直都是上官雨凝的剑雨。而现在他能同时接下的灵剑数量,是十七把。
与那位剑仙的攻击相比,这刃阵的力量和速度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面前的解天扬面色骤变:在他看来,韩江尘手上的那把灵剑像是刹那间分化为数道剑影,在一眨眼的时间内,所有的剑影同时刺出、又同时命中他挥出的所有攻击。所有的锋锐都被挡在身外,没有一枚能近他身前!
惊异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但不等他想清,眼见那飞落的刃阵已经被破出一个巨大的缺口,笼罩其中的人影如风一般从中跃出。身影如风扫过身侧,转眼间某种致命的锋锐已经锁定了他。
余光中人影从背后一晃而过,继而刺骨的寒意已经出现在了背后。解天扬条件反射地朝旁一躲,但已经来不及,他只觉劲风在同一刻擦过脸边,咚地一声闷响,一道钝力猛击在他肩后,痛麻感爆发,他整条手臂都当即失力,再握不住任何东西。
“这...”
一切只发生在擦身而过的空档内,许多新生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那边解天扬便已经挨上一记重击:和前几场预选赛相同,韩江尘依旧还是拿剑柄出招,一击正正锤在解天扬筋络上,让他整条手臂像是骨折那样无力垂落,破绽处瞬间大开!
接下来,只要再攻一记后束,让他直接昏厥过去,这场比赛就算是完成了。
韩江尘想着,手腕一翻,剑柄朝着对手颈后直戳过去。但他才刚挥出半招,就见面前解天扬一抬臂,方才被弹飞的灵剑瞬间回手。不消回头看,附着灵纹的长剑已经朝后方的人影直劈而来!
锐气近前,韩江尘猛然一惊,下意识旋手撤剑,就听当地一声重响,两柄灵剑在空中正正相撞,重力摩擦之下,竟是擦出肉眼可见的片片火花!
“给老子挠痒么?”
解天扬低吼一句,手上重力一发,扩散的势风直接将背后的韩江尘逼退了出去,而他自己也在同时后退数步。退后的同时他一手拍上伤处,发狠地将灵力全灌入那痛麻的手臂,令人牙酸的咯声一响,那条疲软的手臂顿时恢复了气力——他竟是忍痛将封阻的穴道硬冲开来!
面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捶,换个人来铁定已经蒙了。但解天扬遭此痛楚,竟是一点都没干扰到他的反应,甚至反过来根据这一下锁定了对手的位置!
而且,除此以外...
“刚才他那把灵剑...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看台上有人率先发出了疑问,直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解天扬手上的灵剑上:那朴素的剑刃之上,此时已经多了数道隐发持光的火纹,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在那剑上,覆盖了整个刃面。
附灵强化?
大家都是上过炼器课的,自然都认得出那上面附着的东西。也正因如此,那上面的火纹显得更加刺眼。
如此紧密而规整的灵纹,且不说需要多高的灵力掌握才能完成雕琢,光是附灵要耗费的心力就已经让人头皮发麻,很难想象解天扬私下到底是废了多少功夫才得以完成。
在之前的比赛当中,对手的实力都没能给他出全力的机会,而现在面对韩江尘,他终于是完全启用了这灵器的真正水平。从品级上来看,这恐怕已经不亚于部分中品灵器,跟目前学生们所持的低品灵剑有着质的差别。
但反过来想,在修为相近的前提下,解天扬现在拿着高一品级的灵器,却依旧被韩江尘压在下风。
那么,这个对手的实力...
观众席上的人们都闭上了嘴,看着台上的韩江尘落地,再度横剑于前。而在他对面,解天扬喘着气,脸上的神色已是多了几分怒意。
刚才那一下背后的攻击,韩江尘完全可以一剑直接斩断他肩;哪怕稍微轻点,也足够给他身上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但这个对手却只是以钝击封住了他的穴道,完全放弃了这个好机会。
这家伙,在让手?
解天扬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而后只觉当即心头无名火起。在赛场上他不会多说话,但现在韩江尘的留手着实让他愤怒了。
灵风在解天扬身侧激荡起来,场上韩江尘表情微变:在他的眼里,解天扬环绕身侧的灵力突然散发开来。刚才这一番攻击理应消耗了他不少灵力,此时那身侧的风流却如火上浇油般滚动。连身边观战的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凛意。
明明只有炼气期的修为,但这一刻他整个人站在那却如同万军齐发!
近乎杀机的压力扩散到整个台上,韩江尘的脸色也禁不住沉了下来,手上的剑身缓慢调转,由较钝的剑背转为正面的剑刃,凛凛剑光对准了面前的解天扬。
他尽力把伤害压到最低,但同时赢下仙运会也是上官雨凝给予他的任务。现在看来,之前对付其他人的手法在解天扬身上完全失效、很显然这个对手势必会战到耗干最后一点气力。如此一来,他也就不能留手了。
场上突然陷入了寂静,在众人屏息的凝视下,台上的韩解二人同时立剑对峙,像是空气为止凝结一刻。但那凝结只眨眼间便被打破,两道身影同时纵身而起,手上灵剑针锋相对!
铛!锵!嚓——
转眼间双剑已经连碰数十次有余,片片附灵的火花在风中四溅。比起方才,韩江尘此时出剑的速度竟是不减反增,即使解天扬手中的灵器更高一筹,那狂风骤雨般的剑招仍是逼得他连连后错,甚至都抽不出手来催发符咒。
看似绝对的压制下,主攻一方的韩江尘却反而起疑:按照刚才解天扬的判断力,他不可能就这么任由自身陷入劣势当中。现在主动和自己对剑,那只能说明...对手的重点并不在眼前的剑招上。
韩江尘忽然撤力,身形飞退,占尽优势的攻击毫无预兆地急流勇退,令面前解天扬防御性的一招完全刺了个空——但刺空的并不只是那柄灵剑,还有道道飞射而过的灵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台上的变化在周边观众们的眼里一览无余:在两人对剑的同时,方才被韩江尘击落各处的灵刃已经一片接一片地重新浮起,无声无息地全然飘到了他背后,重又展开了杀阵。
这是解天扬所埋下的后手,为此他才全力以剑招牵制韩江尘的注意,按理说以对手的视角是绝对察觉不到这番变化的。但就在刃阵飞射的前一瞬,他居然就从细节中察觉出了对手的陷阱,进而做出了先一步的预判!
剑光再起,几乎没有任何空档地,那光影击向空中的杀阵,如方才一般瞬间将其全破,一记埋伏看似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只是,就在那杀阵落下的同时,面前的解天扬却也同时后错,借着那密集刃阵的掩护,连抽两张符咒在手。
“九土真官,以神合真...诸天星宿,自来辅荣...急急如律令!”
“火车火铃,六丁六甲...符到奉行,不得留停...急急如律令!”
刃阵无效固然遗憾,但交手了这么多个回合,他早已对韩江尘的反应有了估计,压根就没指望这一招就能奈何对手。在韩江尘击落刃阵的同时,两发符咒也已催发完成,随着解天扬手腕连抖,那两道符纸穿透飞落的刃阵,直奔那边韩江尘而去!
这一次,刃阵成为了幌子、而真正的攻击手段却是那两张符咒!
如此劣势下还能抢到机会,这判断不可谓不精准,但也就如此了。
炼气期修者催发术法的最大硬伤,便是无法免除念咒,解天扬再天才也没法免俗。根据咒语,在场所有人都一下听出了他使用的手段:第一张是延缓对手动作的禁停符,第二张是攻击性质的灵火符。
很显然,他这是意识到速度无论如何也跟不上韩江尘,就要借禁停符拖住对手的动作,而后保证灵火符的命中。但很显然,这一番交击不可能如此简单。
面朝着那一前一后连续攻来的两张符咒,韩江尘以快到惊人的速度做好了应对:就见他身形再动,第一张禁停符直接被他让过,没有贴身,也就没起到一点作用;只是,由于这一躲,他直接就暴露在了第二张灵火符的攻击范围内。
解天扬连他的这个躲避的反应都一并考虑在内,两张符咒并非简单地一前一后,而是左右包夹两侧封锁。以炼气的修为,哪怕反应再快,也不可能连躲两张。
然而这一点同样也被韩江尘判断了出来,他立刻就做出了此情此景下最佳的判断:躲过第一符的同时,他便已然刹住身形,转而一剑挥出,就朝着第二张灵火符的方位斩去!
“好快!”
电光火石的场景入目,许多人被震得张大了嘴:那一剑的速度甚至超越了符咒催发的速度!在灵火燃起的前一刻,剑刃便已递到符纸面前,这样一来哪怕灵火从中迸发出来,也会如方才一样被当即攻破!
但是,符咒没有催发。
不,准确地说,是没有如观众所想的那样催发。在接触剑尖的一刻,那符纸之上没有爆出火焰,却是散出了一圈淡青色的微光...那是禁停符的效果!
“怎么回事?”
这异变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一时间观众席上的同学都不禁伸长了脖子:无论是听咒语还是看符纸,解天扬催发的绝对是先一张禁停符后一张灵火符没错,但现在这怎么变了?
一片唏声,连看台上的老生们都忍不住目露疑问。众多不解的目光当中,唯有空中的姜玲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遂而惊声道:“...是障眼法!”
被她这声一叫,身边的几个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而后一下都明白过来了解天扬的战术。
——在发出符咒之前,解天扬便已经将障眼法施加在了那两张符咒上,隐藏起了它们上面真正的符号。而在刚才催发的一瞬间,他又故意先念了禁停符的咒语,然而手上第一个掷出的却是被伪装成禁停符的灵火符。
如此一来,包括韩江尘在内,所有人都坚信他发出符咒的顺序就是吟唱咒语的顺序。但实际上...正正相反!
一个小戏法再加上欺骗性的战术,他直接就让对手掉进了圈套!
“这姓解的...好恐怖的心思。”
连后面的周焱都不由得低声叹了一句。也正是这时候众人才意识到,这解天扬看似冲动莽撞,但实际上心思却缜密得可怕。挑衅对手的愤怒是真的,但就在同时,这人心里的分析和思考从未停止。
这样看似矛盾的性子,居然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在惊叹之后,是在旁众人齐齐捏下的一把冷汗。
这一下韩江尘是彻底被对手算计住了。他能看到术法的灵力,但却并不能看破幻象,对两张符的处理方式完全错误,那...
而场上的情况也确实如众人所想:禁停符接触到灵剑上蕴含的灵力当即生效,韩江尘再想收力已经来不及,就见那光顺着刺来的剑尖一路蔓延至身上,他迅如疾风的动作立刻被拉慢,无可奈何地滞在原地。
但这还没完。禁停符需要接触灵力才能生效,灵火符可不用。
就在韩江尘触及禁停符的同时,方才被他让过的灵火符亦在同时催发,就见灵活在他身侧燃起,被禁停符延缓动作的他这下再避不开,当即便被火符轰中,整个人都被卷入爆发的焰光当中!
“这?!”
不知多少人在那一刻倒抽了一口凉气,心理脆弱点的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虽说有所准备,但这一幕的冲击力仍是不言而喻。饶是空中曾作为代表的几人,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两个新生能打成这样...你特么管这叫炼气打架?”
吴周宋三人在旁边惊呼,袁清清下意识将手探入腰间装有丹药的锦囊,最侧的姜玲则瞬间脸色大变,但也就是盯视片刻的功夫,几人便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若是涉及生死,学校必然会出手阻止,但现在魏泽还站在那没动,那也就是说...还没结束
思索着的同时,平台上的灵风已然再起。
眼见着对手身陷火焰当中,解天扬却是一点没有放过的意思。在符咒生效的同时,他也已经同时挺出。
他同样发觉到了魏泽没有阻止的事实,这让他一点都不敢怠慢,掷出符咒的同时已经跟上补刀。他算准了禁停符的剩余时间,倾注全部灵力的一剑直直刺入焰光,直攻其中模糊的人影!
“完了...”场上不少人喃喃出声。
落入圈套、动作被制、现在对手甚至连一点大意都不存在。该说解天扬不愧是解天扬,不仅是判断、连谨慎都做到了极致,没有给对手一点机会。
连空中的许多老生都已经是一声长叹,收回目光就准备降落了。但才刚按下身形,却觉什么东西在平台上骤然一亮。而随后响起的,是当的一声脆响。
密布火纹的灵剑旋飞而出,深深地插在地上。解天扬在同时踉跄而出,原本握剑的手腕剧烈颤抖,而就在他身边,剑影寒光一闪而过,与他擦肩的同时,那剑光当即消失原地,像是方才闪过的只是幻觉。
但现场几百人所见,这绝不是幻觉:在解天扬的剑刃即将刺中目标的前一刻,这道剑光如同凭空出现般自死角而出,绝佳的位置下,竟直接将他手中的灵剑挑飞了出去!
方才的攻击已经差不多用干了他的灵力,面对这招可以说是毫无准备。未待他完全站稳,就见面前灵火赫然摇晃,数道劲风从中挥出,飒飒声中,四周的灵火应声而破!
唰!
伴随着破空声与周围的惊呼声,身携余焰的韩江尘从那火焰中中一滚而出。这时候他的左肩处已然一片焦糊,显然方才的灵焰留下了不浅的伤害,那但未待身上硝烟消散,他便已然飞身而起,一手抬起,口中默念了些什么。
此时他手上已经没有灵剑,取而代之的,却是环绕身边的数道凛凛剑影。
——那影子似虚似实,看上去状态极不稳定。但就随着他掐指一点,那三四道剑影化作虚无的寒光,自三个方位飞射而出,同时刺向对手!
这是...?!
饶是解天扬,此时也由不住露出了惊诧之色。连带着周围平台上的所有同学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此时整个赛场上,大约只有魏泽清楚这一招的来源。
那正是上官雨凝独有的秘技:镜花水月。
——以剑气生出虚实不定的剑影用作攻击,虚即是实、实即是虚,这便是“镜花水月”的体现。尽管现在韩江尘由于修为所限,即使用上全部灵力,也不过能制造出三四道不稳定的剑影。
但面对同样灵力枯竭的解天扬,这已经足够了!只是不完全的一招,便足以扭转局势!
纵然解天扬再能计算,也算不到这个变动,所剩无几的灵力让他做不出多余的防御,只能看着那几道虚实不定的剑影朝他晃来,无论躲向哪边,哪边的虚影都瞬间变为实打实的锋锐...躲无可躲。
眼见几面都已被封,解天扬一咬牙,将灵力全然聚于脚下,看准时机,整个人一跃而起,几道剑影从他脚下险险擦过。他在空中举起手,就欲召回方才脱手的灵剑作最后一拼,但在他得手之前,韩江尘已经先一步闪到了他脚下。
全部的虚影消失,只有作为实体的那一柄灵剑仍然留在原地,切实地被韩江尘抓在手中,全部的灵力释放,灵光中剑边锐气凝为肃杀的风,随着他举手一挥,那劲风扫出划破长空的剑弧,自下而上,朝着空中正在坠下的解天扬横扫而去!
躲不开!
灵光刺入眼中,解天扬当即就做出了判断,这让他心脏登时紧缩到极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脚下灵力又加一成。
尽管无法阻止落势,这也让他的下坠当即一滞,剑弧因此与他的身影一错而过,没有按计划击中正面,却是拍击在了他下盘处,直接切中了膝盖。
道衣的下摆被劲风掀动,前方的护体灵力当即被破,巨大的震动在双腿处扩散开来,那左腿像是被打折了一般当即失力,而右腿...应声而断!
咔嚓。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断”:随着这猛烈的一招,身在空中的解天扬右腿直接从中断为两截。
一记失衡,他像是折翼之鸟般坠落于地,右腿下露出骇人的裂口,只是那断裂处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钢铁。
——那是一条假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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