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日本从31年九一八事变起,到37年全面侵华,中间相隔近六年的时间,为何不长不短恰好是这么久,这背后自然有内外诸多因素。
最直接的诱因或许是36年的二二六事变,此后整个日本的中枢由此陷入狂热而毫无理智的军国主义氛围,随即一发不可收拾。
而再往前看,发动此次叛变的皇道派,代表着当时日本国内,对现状愈发不满的中下层青年军官,其势力的发展壮大,也意味着日本文官阶层的愈发势弱。
例如32年的五一五事变,这个在两条时间线上,都差不多同时发生的重大政治事件,也是这一转变的写照。
随着首相犬养毅这个著名知华派被暗杀,日本的政党政治从此一命呜呼,之后的日本内阁永远“举国一致”,唯军部马首是瞻。
说起犬养毅之死,其实也恰好佐证了一点,如果一个人超越了自己的时代,哪怕并没有超越多好,对他个人而言都很可能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日本这个国度里。
作为日本政府里少见的知华派,犬养毅认为夏国内部虽然有很多问题,但如果日本在夏国的作为太过激进,只会把夏国逼向赤化和联苏的道路上去,而这才是对于日本最大的威胁。
所以在九一八事变之后,犬养毅嘴上说着一套,私底下却派派人去往夏国找常凯申和谈,基本条件是日本承认夏国的东北主权,但是要给予足够的利益保证。
可常凯申还没来得及点头,消息泄露之后,日本外务省和军方就群起反对,结果不了了之,没过多久犬养毅也被暗杀了。
所以在33年底的时间点上,日本对华的战略基调始终都是侵略,无非或早或晚而已。
此次提到的松室孝良与关东军参谋部之间的冲突,也仅仅只是工作步骤上的分歧而已,前者所制定的计划,将来还很可能会由关东军的其他人物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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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如此,松井太久郎也不可能在这个关头与松室孝良保持密切联系,实际上,他隐隐也有猜测,参谋部的消极应对或许只是暂时之策,一旦后方稳定,迟早还是会采取更加激进的战略。
毕竟上头发下来的指示已经讲得很明显了,“力戒无视国际情势的露骨的活动和惹起内外视听的急进措施”,其施策着眼点要放在“经济文化方面”,“军队工作要隐密进行”。
说白了,就是眼下有些消化不良,先缓一阵子,等后头消化得差不多了,再谈后头的事情,至于就此打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松室孝良也能猜到,自己大概率不会就此沉寂下去,两人沉默了一阵后,还是多少恢复了些许精神。
“其实调去齐齐哈尔也不错,听说那边的反抗很是激烈,参谋部对此多有意见,我或许也能发挥些许作用吧。”此时已经结束了政治商谈,进入闲聊时间,松室孝良的语气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过去这些年,松室孝良作为派驻到夏国的情报员,一直在冯遇祥的西北军中做事,这段经历让他积累了大量的夏国经验,但对于后方的事务,难免缺乏了解。
如今满洲国已经成立一年有余,日本人普遍将其视为自家的殖民地,不仅投入了大量资源,同时也需要不少精通夏国文化的本国官僚,对于松室孝良而言,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而且关东军参谋部反对他的理由也很明确,满洲国内部不稳,必须暂缓脚步,那么松室孝良也想搞清楚,后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确实如此。”松井太久郎一边喝了口清酒,一边点头说道:“马占杉这个土匪着实可恨,居然把我们全都骗过去了,哪日若是抓到了他,千刀万剐也不过分!”
九一八后,日本对东北的侵略也并非一帆风顺,奉天城是他们最先拿下的地盘,之后几个月里,关东军便沿着南满铁路,一路由南向北逐步吞食。
对于关东军来说,二期目标吉省解决得也很快,9万东北军在省主席熙洽的带动下纷纷投敌,剩下的也是逃的逃,散的散,尤其是那些曾在日本留学过,又与张汉卿有着过节的士官派军官,基本没做什么抵抗。
但三期目标黑省的进度就有些慢了,驻守在齐齐哈尔的马占杉部,便是当时兵力最多,抵抗最为激烈,也是对日军杀伤最大的一支部队。
31年11月的江桥大战,更是夏国军队对侵略者的第一次大规模抵抗,着实鼓舞了当时夏国人民的士气,只是马占杉部也因此损失惨重。
此战之后的几个月里,则是马占杉压力最大、思想最彷徨和迷茫的时候,虽有大量爱国青年纷纷来投,但他始终没有得到来自果党和张汉卿,一枪一弹、一兵一卒的支援。
最紧迫的时候,弹药消耗已经到了极限,新兵没有枪支、没有子弹,甚至要拿着木头枪参加日常训练。
还好期间遇到了转机,也正是在这次转机之中,马占杉下定决心佯装降日,为部队争取喘息和转移的机会,不久后便设法潜伏至了黑河一带再举义旗。
当然,马占杉的这一通操作,在日本人看来,就是把他们活生生地耍了一通,自然要狠狠报复回来。
只不过,最初关东军还以为这仅仅只是癣疥之疾,可随着进剿的持续,马占杉部的作战风格居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后勤物资也没有如预想中的迅速枯竭,这就变得有意思了。
所以面对松井的愤慨,松室孝良却是冷笑一声:“呵,松井君,你不会真的以为,马占杉的那群乌合之众,真能在大兴安岭一带靠着自己撑到现在吧?”
虽然对东北的局势了解不多,但仅仅从内部通报中,松室孝良也能了解到,如今关东军在大小兴安岭一带山区,可谓是投入了大量的兵力清缴“马匪”。
但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那些“匪徒”却是无论怎么杀都杀不完,说这里头没鬼,谁信呢?
“松室君,你的意思是,赤露?
可是他们都已经承认满洲国了,而且还同意将中东路出售给我们,如此从中作梗,对赤露又有何好处?”松井太久郎面带怀疑地问道。
“这也是让我迷惑的地方。”松室孝良摇了摇头,“从赤露官方的表现来看,他们一直以来确实在远东执行着绥靖策略。
无论是去年同意皇军利用中东铁路运兵,还是承认满洲国,都明显表达了赤露的退让态度,但马占杉的部队一直活跃在边界山区,这也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松井君,你应该知道,一支没有后方支持的军队,是怎么也不可能维持两年之久的,这背后,或许还有不少的秘密。”
在侵占东北的过程中,日本因为担心苏联可能无法容忍他们独霸东北,害怕苏联像当年干涉割让辽东半岛那样,阻碍关东军的行动,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苏联的底线。
而眼下的苏联与日本,其实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所以就在苏联的步步退让之中,这些侵略者的气焰愈发嚣张。
因为中东路的存在妨碍日本彻底霸占东北,对关东军来说始终是一个心腹大患,于是在看到苏联一再妥协退让后,关东军胆子越来越大。
为了从苏联手中抢得中东路的控制权,日本唆使伪满洲国主动破坏铁路,阻扰铁路的正常运行。
并在其沿线附近修建铁路和公路,抢夺中东路的运输生意,最后干脆直接发出最后通牒:限苏联在一个月内将中东路上的客车全部归还满洲国,而后者则全都答应了下来。
虽然眼下关于中东路的谈判并未完全结束,但关东军已经基本可以畅通无阻的使用这条线路,来维持他们在黑省的统治。
正是看到了苏联官方的步步退让,关东军才对边界山区的围剿行动充满信心,但是从32年开始,不止大小兴安岭一带的匪患没有得到根除,就连长白山脉也多了大批游击队。
对此日本也不是没有向苏联表示过抗议,但毛熊也有三分火气,明明不是他们干的事,为啥要顶这个锅,何况看到日本人这群小矮子受挫,原本就憋了一口气的苏联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于是,关东军除了进一步加强边界巡逻,并时刻派兵监控各交通要道的关卡外,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更好的应对措施。
“那松室君到了齐齐哈尔之后,或许可以好生调查一番,我想凭借你的能力,定能马上查清这些秘密,来,敬你一杯。”
松井太久郎多少也听说了此事,但正如大部分局外人一般,在他看来,东北的那点匪患不过是小麻烦而已,只需严加封锁,肯定能够搞定,所以他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随口恭维了几句。
随着酒杯一碰,这个话题也就此过去,两人此时只是闲聊而已,很快就聊起了别的事情。
又是几轮清酒下肚,松室孝良的酒量稍差,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了,只见他忽然侧起耳朵,磕磕巴巴地向松井太久郎问道:
“松井君,你有听到嗡嗡嗡的声音吗?就是这样,嗡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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