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这没什么问题吧?”傍晚,中午临时离开宴席的王老板,出现在了回昌新成立的红军医院内。
看病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医生,穿着白大褂,看起来经验挺丰富的样子,“没多大事,应该就是吃坏了肚子,最近天气变化很快,不要暴饮暴食,免得再折腾出什么事来。”
“诶,好的好的,多谢大夫了。”王老板笑着直点头,“要不麻烦再给我开个药吧?你看,我这是我上一次吃的药方。”
说完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递了过去,医生接过来不动声色地看了两眼,随后说道:“行,我再给你开个药,这可是我专门研制的特效药,你得好生保管不要丢咯。”
“明白,肯定不会丢的,放心吧。”王老板再次笑道。
接着医生起身来到身旁的药柜里,从一处隐蔽的抽屉中,拿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纸包放到桌上。
如果有其他医生在场的话,可能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那处抽屉里平时可不会存放什么包好的药物。
但此时另外一位同事,在王老板过来的时候,就被医生找了借口支出去了,所以这里除去他们两人外,只剩在门外等待的其他病人,倒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拿过纸包,王老板轻轻掂量了两下,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道谢之后,笑眯眯地离开了。
看到王老板离开,这位医生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然后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那里正放着刚才他收到的信纸。
他姓陈,从学历上看,虽然只有医专的水平,可放在苏区内也能排上点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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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资历上看,当初红军还在槿甘山时,他就已经加入了队伍,虽然当时并不算完全自愿,可仍然可以算是老资格。
只是后来红军分兵前往赣南,而他不愿冒险,便选择继续留守,期间还曾短暂离开过,使得他的处境开始变得尴尬起来。
接下来,差不多是攻占集安之后,槿甘山与锐京的交通线被彻底打通,陈医生也找着机会来到了锐京。
但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以往跟着他一起工作的,甚至他曾经的学生,大多都已经干出了些许成绩,而他的地位却开始不断旁落。
尤其是在红色新区的中心医院干了一段时间后,本来已经开始安于现状的陈医生,居然在去年被外派了出去,到了回昌来协助新设立的红军医院。
最关键的是,外派归外派,级别却不见涨,甚至还被当贼一样防备,平时顶多就只能使唤几个没经验没学历的年轻人。
对于这般境遇,陈医生当然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而是在心里逐渐积攒着怨气,只不过迫于形势,引而不发罢了。
没过多久,值班的另一位医生也回来了,两人赶着晚上下班之前的最后时间,打算抓紧看完剩下的病人。
这所医院虽然成立不久,且规模不大,但整体投资却是不小,作为土共官方在回昌城设立的第一座医院,算得上五脏俱全。
当然,考虑到中央苏区的医护人力仍然相当紧缺,所以院内真正能派的上用场的医生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些经过简单培训的医学生。
比如现在和陈医生同处一间的年轻人,实际学历才不过高小,后来又读了一年半的赤脚医生培训班,水平当然差了不少。
因此,作为接收过完整的医学教育,并且已经年近中年的老前辈,陈医生在这个只能被称为小诊所的医院内,虽然政治地位不高,但隐形的话语权还是不容忽视。
到了饭点,病人也没剩几个,陈医生干脆把活计全都丢给同事,然后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家里。
作为少数稀缺的技术人员,陈医生的待遇还是不错的,而且他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单纯依靠收入,就可以在这回昌城里过得相当滋润。
尤其是这GC党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总是能搞到不少稀缺西药,而这些玩意不管在哪,都是能换到大量真金白银的。
可一想到这里,陈医生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知道,相比于日新月异的锐京,回昌这座老城的氛围还是太过陈旧了,能分配到的资源也大打折扣。
因此,近半年下来,陈医生唯一的收获就只有那个纸包,下回交易还不知道要偷偷摸摸地攒上多久。
哪像他在锐京的时候,虽然规矩相当严格,但人总是活的,只要愿意钻心思,总有办法找得着漏洞,所以利用那段时间的机会,他可是狠狠地赚了一笔。
只不过事情总有败露的时候,东窗事发之后,陈医生不仅被收缴的绝大多数贪污款项,连带着人也被撵了出来。
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陈医生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仿佛打一开始,就有人在刻意地针对自己。
按理说也不应该如此,毕竟除去藏在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外,陈医生自上了槿甘山后,可没有流露出多少马脚。
甚至最开始的时候,他的表现可是相当积极,见到这山沟沟里的红军,居然还能拿出那么多专业书籍,见猎心喜之下,可是狠狠地学过一段时间,为此还曾被评为典型,在大会上领过奖呢。
至于贪污,在他看来那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现在外头当医生的,那个的手里没点小动作,尤其是在土共的手下,吃穿虽然不愁,可收入到底还是打了折扣,总得让人想办法找补回来。
再加上早几年在槿甘山上吃的那些苦,不也要有所表示不是,上头没有想到这点,他自己帮忙代劳又有什么问题。
当然陈医生也知道这些都只是借口,土共在纪律方面的苛刻可不是开玩笑的,按他这套的做法,若是换做土共党员的话,估计早就被枪毙了。
正因如此,陈医生越发坚定了敬而远之的想法,如果以后让这土共坐了天下,他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得下去呢。
就是有一点让他难免有些心神不宁,多年前他被拉到槿甘山上的红军医院,最初的地位可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愈发地走起下坡路来。
到了后面,人家对自己看重归看重,可始终没有委以重任,即便他想接近其中的一些重要人物,都找不着机会,只能被迫走些旁路左路,这么一想的话,心里的怀疑似乎也有一定道理。
独自坐在家里,沉思了许久,直到肚子已经开始抗议了,陈医生这才暂且放弃了思考,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过复杂,他又不是专业人士,哪能分析出那么多条条道道来。
而在另一边,拿到纸包的王老板,也没有在外头驻留太久,而是径直回到了先前的平房内。
再三确认周围环境没有异常之后,他这才谨慎地打开了纸包查验起来。
“果然是个废物,折腾了大半年,居然才弄来这点东西。”检查完毕之后,王老板失望地自言自语道。
这里面的药物五花八门,种类不少,但每个的数量却是不多,尤其是王老板的目标,只有可怜的不到十粒,孤零零地藏在角落里头。
至于其他的,比如阿司匹林、奎宁之类的西药,值钱归值钱,可王老板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光是先前用来打通渠道的大洋就不止这个数,怎么会看得上它们。
叹息一声后,王老板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几个黑白两色的药丸,再装到一个刚拿出来的棕色药瓶之中,又煞有其事地用蜡封上口子,这才妥善收入了自己藏钱的木箱之中。
等完成这些手续之后,他又看了一眼剩下的药品,想了片刻,还是草草地重新打包了一遍,不管怎么说,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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