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日当晚,19路军占据东谷后不久,常凯申就收到了蔡廷锴传来的捷报,顿时欣喜不已,紧接着左翼集团军第1路进击军(第6师)又有好消息送达,兴奋之下,立马在日记中写道:
“知第十九路已克东谷矣,第六师今日亦克广倡,则其所谓巢穴者、关险者,皆已为我占领。
惜进展虽速且屡克各城,或乃出匪不意,或为匪所算也,不可不察,惟其主力尚未击破,仍麇集于扁娄寨、九寸岭一带,乃必设法击破之。
粤桂虽将逼近湘赣,扰乱我战略,以助赤匪,而我仍先击破赤匪为第一任务。粤桂石逆实皆不足平也。”
应该说,这时的常凯申还是保持了足够清醒的头脑。
在他看来,这次部下占据了赤匪的老巢,还不算是达成了最关键的一步,反而是寻得赤匪主力迹象,方才切中要害。
但是,常凯申对于眼下红军的实力,并没有足够清晰的认识。
对他来说,如果能在剿赤战争中轻松取胜,形成在国内政争中的重大加分因素,自然求之不得,国内国外都好交代。
而如果付出实力代价,却又并无多大进展可能,则一定要细加掂量。
只可惜,那股在他设想当中的赤匪主力,不过是红三军一部,再加上周边村镇集结而来的赤卫队,穿上新制的军装后,临时客串出来的。
所以没过多久,局面就急转直下了。
在19路军突围的两天后,第5路军从乐安一路向南奔袭至黄陂北面的小布镇。
黄陂、小布这一片与东谷类似,也是红军在西北沿线的重要根据地,只是这一会,红军在此地甚至连像样的阻拦都没有。
于是5路军的将士们,便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小布,并且赶紧跟上头发起捷报。
考虑到他们是距离东谷最近的部队之一,蒋介石立马向其下令,转而向西寻求赤匪主力与之决战。
5路军的战斗力前文中也有提过,其上一位将领,正是那个打了败仗灰溜溜地逃回金陵任闲职的王金钰。
所以该军下面的第47师和第28师,同样也是一堆水货,而且还是被红军暴打过一轮的水货。
只是这群手下败将并没有多少自知之明,在他们看来,上回的失利不过是一时大意而已,这回赤匪主力被19路军牵制在东谷,他们只需慢悠悠地凑上去,就能等待时机,坐收渔利之利。
结果,八月二十五日晚,出了小布镇不到30里,第47师先头第2旅进到纱帽山下扎营休整。
随后第二天拂晓,昨夜赶来并埋伏在此的红十二军主力突然发起攻击,战至上午8点半全歼该旅。
十二军乘胜向小布方向急进,途中与由小布出援的第54师第160旅遭遇,歼其大半。
红军衔尾猛追,于上午11点攻入小布镇,全歼还未来得及撤退的第54师师部以及剩下的两个旅。
紧接着,仓皇逃窜的47师余部,在小布北面的松子岗再次被红军追上,全军覆没,只有师长上官云相带着一个警卫营侥幸逃出生天。
于是乎,二十六日晚,常凯申刚刚在日记中写下:
“得剿赤报告,十九路死伤虽大,但赤匪伤亡数目倍于我,赤匪受此打击,不难歼灭。”
随后便收到了第5路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一时之间,就连最心爱的日记也来不及写,便气冲冲地发电报去了。
关于这一次大战,据后来回到金陵的一些军官回忆:
“我们在夜里的时候,看那些地方都平静得和水一样,结果天还没亮,突然十来声炮响,接着步枪、机关枪齐发,山鸣谷应,响彻云霄。
本来就在休息的部队全被打乱了,有的人马被打死,有的被打伤,横倒竖卧在山路和两旁的田地上。尚未死亡的官兵乱成一团,莫知所措……
一个一万多人编成的师,一下子就被歼灭光了。”
而另一名曾被红军俘虏的果军参谋则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情报,完全是情报失灵才倒的霉!
一到那里,老百姓跑得连个影子也没有,弄得队伍像个瞎子。昨天通报还说赤匪主力被蔡廷锴拖在东谷,哪晓得第二天却在小布包围了我们!”
总之,无论如何,左翼集团军的三股武装,一股无心念战安安分分躲在东谷,一股被红军全盘吃得一干二净。
至于从永丰赶来的第二十六路军,按说他们不仅距离东谷不远,而且在小布战斗时,他们更是可以称得上近在咫尺。
可实际上,二十六路军的参谋长赵博生,前不久才刚刚和部队里头的地下党接上头,现在正苦思冥想着要怎么和红军这边联系上,怎么可能会有动静。
所以在掌握了绝对的情报优势下,李润石这边实际已经确定左翼基本无忧,随后便把目光投向了由广倡窜进苏区的右翼军。
三十日,作为右翼军先锋的遭殃军嫡系第6师进展顺利,在一片小心翼翼之下攻占黄陂,碍于先前5路军的惨状,他们不再选择西进,而是转向南面的兴郭县,希望在此探寻到赤匪踪迹。
而这时收拾好战场的红十二军,早已回到兴郭一带休整,挡在第6师路上的,是去年成立的红二十二军,这支部队虽然没有参加北上行动,但是一年的艰苦训练下来,战斗力依旧不俗。
不过,二十二军师并没有选择继续复制先前的成功套路伏击敌人,第6师并不同于其他杂牌部队,是属于常凯申嫡系中的嫡系。
关于这一点,在兵力部署上就可以看出左、右两翼集团军的不同,左翼军中要么是早先拉拢来的杂牌(5路军),要么是去年收编的西北军(26陆军),就连战斗力较强的19路军,也算不上嫡系。
而右翼集团军中,光是已经投入战场的,就有第14、第11、第6、第9、第10五个师共计10万人,可见常凯申在其中的侧重。
之所以会有如此安排,主要原因也是李润石在此前的误导,红四军一个师在南城、南丰一带打着他和王老总的旗号,活动了不少时日,使得果府一方错以为红军主力在此。
后来右翼军进犯后,这一部红军又很快露出了自己马脚,将佯装出来的底细彻底暴露了出来,当时恰逢19路军被围,于是常凯申又误以为中了圈套,连忙下令何应钦将部队调到西面来。
只不过一路上这些嫡系师受到了当地赤卫队的重重阻挠,哪怕再精锐的部队,行军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
一直到了九月二日,第6师和第9师进到兴郭北面,并在此与红十二军发生多次交战,是夜,常凯申写道:
“赤匪主力尚游魂于兴郭、东谷之间,扬言由小布来攻白沙,其实乃欺诈我兵力而已。
第6师到黄陂,围剿未破其大部,分兵监视,而直攻兴国,颇得法,明知其为牵制兵力而已。
惟决战未定,心实忧虑,恐被其漏网也。”
可是,随着嫡系第6师、第9师在兴郭一带与红二十二军周旋,休整数日后的红十二军又拉上了第14与第11师,无论是左翼军还是右翼军,真正找着红军主力的一个都没有。
九月四日,待到深入苏区的果军主力疲于追袭的时候,一直在宁都一带休整的红四军终于登场了。
红四军的第一战,瞄准的就是现在为遭殃军守备后方,驻扎黄陂的第6路军。
军长朱绍良也是参与过前面两次围剿的老朋友,在红军面前吃过两回亏的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警惕,结果还是小看了红军的战斗力。
眼下的红十二军和红四军,都是槿甘山上传下来嫡系部队,水平自然不用多说。
先前十二军硬生生吃掉了两个师两万多人,让四军的指战员们眼红不已,这回终于可以上战场了,肯定想要通过手里的枪炮给自己争口气。
四日上午10点,红四军进到黄陂附近,中午向黄陂发起攻击,一举突入村内,歼灭6路军第8师3个团,14时,第8师余部向宁都方向突围,红军在途中设伏将其全歼。
可惜6路军的另外两个师并不在此,而朱绍良又相当及时地反应了过来,虽然不知道为何赤匪战力忽然攀升到如此高的地步,但尽早撤退肯定不会有错。
于是乎,红四军上上下下,都因为未能取得更大战斗而扼腕叹息,不过己方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还是起到了极强的振奋作用。
更何况南面还有一群更加强大的敌人,遭殃军四个师,一共八万至今还挤在兴郭一带,闹得当地鸡飞狗跳。
而随着红军所有主力部队的下场,果军一方原先的预备军也必将蠢蠢欲动,何去何从,就看凯申公的决断了。
凑巧的是,常凯申本来就经历了长达半个月的惨痛教训,脾气已经飙升到了极限,偏偏前不久已被压服的两广又开始闹腾起来,使得他愈发怒不可遏。
九月四日,收到6路军第8师惨败的消息后,常凯申在日记中写道:
“听闻两广已动员攻湘,约计月初侵入湘境,决计抽剿赤之兵以当叛逆,预料时局开展,解决之期,不出一月也。
欲商讨方略:(一)叛逆攻湘,我仍专心剿赤;(二)尽撤剿赤之兵对付叛逆,以求先灭叛逆再清赤匪;(三)维持剿匪现状至抽出主力援湘,此三者决定其一也。
为今之计,如欲剿灭赤匪,决非一朝一夕之故,必集中兵力,构筑据点,开阔道路,发展交通,使匪无所藏窝,而官兵行动自如,乃可制其死命也。
或令所有剿匪各军,除以一部就地监视匪军外,其余分别转进,主力向吉水、虔城集结,准备讨逆,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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