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观误国”——在程刚穿越之前总喜欢完的策略游戏《文明》系列中,就有这么一个梗,主要是指过于宏伟的奇观建造,要花费大量的财力和人力以及时间,耽误国家的发展。
一条不过二十公里的小铁路,放在21世纪是妥妥的落后产能,即便是用来旅游观光也得看当地的自然条件能不能吸引来游客,否则亏损是必然的结果。
而若是放在建国后的六七十年代,公路建设还未铺开,汽车运输尚不普及,那么小铁路就具有相当的生命力,而且经历数次五年计划后,当时的社会生产力也足以支撑地方建设这些“奇观”。
至于再往前三十多年,一个国家的铁路里程基本可以完全等同于其综合国力,可以说眼下对于铁路的需求,其实要比后世任何一个年代都要旺盛。
如果不考虑其他代价和后果的话,无论哪个执政者都希望铁路能够越多越好,但成本却始终是悬在所有规划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国内铁路发展的滞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成本过于高昂。
这里一部分是基建成本,毕竟除了勘探设计外,修建铁路的最为重要的几个环节,就是地基、桥隧、路基、铺轨等工程项目。
而在缺乏机械的当下,若想要完成这些工作,动用上万、数万乃至数十万劳力,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但最关键的成本还是在于原材料,毕竟民国时期工业水平极其落后,几乎涉及到所有环节的原料,大部分都需要从国外进口。
哪怕是一颗小小的螺丝钉,漂洋过海下来成本至少也得翻个倍,更不用说列强潜在的利益剥削了。
所以一方面是需求,一方面是现实,如果把握好这其间的分寸,就成了所有设计者必须面对的首要问题,对于程刚而言自然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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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程刚的有利条件还是不少的,首先红军强大的动员能力就为整个项目节省了大量成本。
虽然群众们并不怎么清楚铁路的意义,但在基层组织的动员下,他们还是纷纷踊跃参加劳动,肩挑手扛地完成了很大一部分基建工作。
同时,在战争的间隙,几乎所有驻守在此的红军指战员,也都先后投入到了建设当中,作为劳动能力和学历能力相对更强的青壮年,他们发挥的作用应该说比地方群众还要更大一些。
于是在建设的过程中,程刚顺道也从各个部队挑选了一批人员组建了铁道部队,用来负责更为复杂的工程项目。
虽然大家文化水平不高,对于工程建设的认识还相当粗浅,但在完全的军事化管理下,又推行了高强度的学习任务,大半年下来战士们干得也算是有模有样。
当然了,更大的优势主要还是程刚自己,即便不算他先前投入到钢铁厂的物质和知识支援,单就从零开始修建铁路,这一对于红军来说前所未有的工程,他也是舍下了血本才得以保证其顺利完工。
大到火车头,小到铝热剂,所有当前根据地无法解决的物资,都需要程刚来提供,再考虑到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没人懂应该如何建设铁路,甚至需要他先自学了之后再手把手地教授给其他同志。
可以说,在这条铁路真正完工之前,无论是附近村落的农民,还是刚到苏区的留学生,都根本没有想到,居然可以在锐京这片山区之中看到如此工业奇迹。
因此也难怪从火车发动开始,在这个狭窄拥挤的客运车厢内,几乎所有同志都围着程刚,眼前的现实勾起了每一个人的好奇心,一瞬间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蜂拥而来。
“这条铁路使用的是762制式,也就是两条铁轨之间的距离是762毫米,放在国际上属于窄轨铁路的标准。
国内也有一些类似的线路,比如金陵的“京市铁路”,以前又叫“江宁铁路”,想必去过金陵的同志都有坐过。”
京市铁路建于清朝末年,距今已有24年的历史,实际上这是一条从沪宁铁路分出的支线,全长约为公里,主要用于连接当时的金陵市区和江边的码头与车站,所以几乎每一个去过金陵的人都坐过这条线路。
看到不少同志纷纷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程刚也没有多作停顿,而是继续讲解起来。
窄轨铁路相比于标准制式,在各方面当时是大大不如,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成本相对低廉,整体的工程量要远远小于后者。
而我们的铁路在这方面的优势就更明显了,大家看我的手上,这就是我们的九堡铁厂自己制造出来的铁轨,当然了,这个只是切割下来的样品,整条铁轨的长度肯定要比它长上不少。
一边说着话,程刚一边从地上捡起了一块之前准备在此的小铁块,之所以是捡起,是因为整个车厢也是根据地的木工厂自制的,在两排各自放下一列长凳式座椅后,人坐在上面,中间基本没有多少空间,更不可能放得下桌子。
也不是不能再做宽点,但即便是技术要求最低的客运车厢,实现更大跨度需要克服的难点也实在太多了,而且成本根本没法扛得住,就只能将就着来。
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后,程刚又把手中不过二十来厘米长的铁轨,交给了身边的彭拜同志,由着他拿在手中不断地把玩,同时其他人也纷纷把脑袋凑了上去,几个性急的甚至还直接上手抢了起来,一时间好不热闹。
程刚知道这其实是大家在兴奋下的玩笑之举,所以也没有去管,而是接着讲起了关于铁轨的故事。
“大家现在看到的这块铁轨,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钢轨,同时这也代表了我们根据地冶金领域的最高水平,换句话说,这条线路上使用的材料,指标都要略微落后于它。”
程刚相当诚实地没有随便自吹自擂,他说的情况确实是如此,铁厂建成之后,开始几个月里都只能用高炉炼制生铁,后来好不容易才攻克了炼制熟铁和粗钢的技术,即便如此,产量和质量都相当不稳定。
一般来说,生铁尤其是灰口铁因为其过高的脆性,加上又难以锻造,在生产生活中的应用其实并不广泛,即便是性能更高的球磨铸铁,在成本和技术上相比于粗钢也没有显著优势。
所以铁厂最终能够发挥作用,关键还是看出产粗钢的多少。
但是,虽然说工业化的标准生产,可以做到同一设备、同一流程生产出相同碳含量的铁碳合金,可理论归理论,想要让工人们掌握好具体的技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尤其是在早期适应的阶段,前一炉和后一炉的结果完全可以做到天差地别,含碳量从粗钢到熟铁什么水平的都有,但也只能是将就着使用,同时尽量根据用途进行区分,基本做到了极限操作。
再加上这两年下来,铁厂总计也不过生产了两千余吨生铁,而各种层次的粗钢、熟铁只有生铁产量的不到一半,并且这一半里,又只有将近四成被用在铁路建设上。
因此也就可想而知,被用来制造铁轨的原料质量是有多落后了,甚至可以说,除了用来打造农具的材料外,剩下最差的那一批,都被用到这里来了。
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考虑到铁厂的出产大部分都花在了农具上,也可以说铁路占用了较好的那一批产品。
但也要知道,工业建设只要发动起来,随便哪个项目都是只进不出的吞金兽,就眼前这点产量还不够撒牙缝的。
更不用说在军事领域,随着红军队伍越来越大,也不可能完全依靠程刚运来装备,顶多是他提供枪机、枪管,其他次要部件本地生产,可就是这些看起来不起眼部件,也没法随便糊弄过去的。
所以具体而言,在程刚眼中,整条铁路的技术水平只能用寒掺一词来形容。
而且为了节省原料,这里使用的是平均每米10公斤的标准,说得难听点,其中不少铁轨,让两个力气大点的成年人合力,都能给掰弯了。
以至于程刚都不敢直接使用,42位面那边现行的窄轨铁路火车头。
要知道,从最普及的C2型(空20吨),到数量较少的红旗型(ZM16-4,16吨)和团结型(ZM16-3,吨),如果直接搬过来的话,跑上几个月怕是这些粗制滥造的铁轨就全都得报废了。
结果,最后使用的其实是经过专门定制的减重型号,最高只有七十马力,不到C2的一半,但重量也成功拉到10吨以下,眼下也是勉强够用了。
当然,这些细节哪怕程刚全部都说了出来,在场的同志也不会觉得嫌弃,毕竟在此之前,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居然能够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建设一条铁路,自家生的娃,哪怕有再多的毛病,看着也觉得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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