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刚说一起学习,其实也并没有骗大家,事实上他确实是这么做的,自从回到根据地之后,除非是李润石给他派发的任务,其他时间他都会待在锐京城南的那片基地里。
当然,程刚也并不是要一直把自己关在工农兵学院,之前也有提到过,基地算是整个根据地的产学研中心,以工农兵学院为核心,旁边就是图书馆,然后几个重点工厂依次分布在周围,河边还有一处小型水利发电机,为整个基地提供能源。
放眼全国,这般配置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而就在程刚来此的第二天,一批新选拔的学员也赶到了这里。
“嚯哟,这地上好干净哦,还有好多屋子嘞,你们说我们去上学,到底是在哪里啊?”
“我也不知道啊,书记说我们到了这就知道咯,要不先去问问吧?”
因为新来的学员分布在根据地的各乡各村,所以抵达锐京的时间并不完全同意,最远的甚至得提前一个多星期就出发,一路翻山越岭徒步走来。
现在站在这里的就是来自同一个乡的五个人,贫农子弟出身,家里去年时就分了田,正好收成还算不错,日子算是越过越好了。
这几人的样貌各有特点,但年纪都不大,基本不超过二十岁,三男两女,因为之前在土改时表现比较积极,被选拔进了村里的工作组,然后又在扫盲运动中脱颖而出,当进修名额下放到乡里时,经过报名与考核,方才有了资格来到这里。
虽说出发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眼前看到的景象还是让大家倍感惊讶,除了那些密集的建筑之外,有一点他们其实还不好意思说出口,那就是衣服。
这时代的贫下中农基本很少有多于一件的衣服,至于补丁那更是理所当然的东西,最后补无可补,剩下一堆烂布条挂在身上也很正常。
而且为了避免磨损布料,一般还不怎么洗衣,所以大多看起来不仅破破烂烂,而且邋里邋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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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在各地建立政权时,最有力的硬通货有三种:盐、铁、布(纱),其中销量最大的就是盐,毕竟作为生命所需,任何人都没法不吃盐。
铁器则是生产力的保障,如果没有九堡铁厂日以继夜的生产,那么去年的粮食产量还不会增长得那么快。
土改也不是完全万能的,虽然提升了农民的劳动积极性,但是分得土地后,地主家的生产工具却难以满足实际需要,根本就不够分。
所以现在的通用办法就是,通过赊账的方式借给农民质量不错的铁质农具,秋收后再以粮食的形式回收,因为利息不高,大家还个三五年都没有压力。
前两者在供应上都没问题,所以成了地方红色政权掌控农村的有力武器,依靠价格比白区稍低的盐铁,各地经济颇有日益繁荣的趋势,但唯有布匹一项,却是根据地的短板。
毕竟本地的棉花产量不足,即便建立了先进了纺纱、织布、制衣作坊,可原材料的限制还是严重拖累了产业的发展。
又因为布料供应有限,被服厂的成品只能集中提供给军队以及地方政府作为配套,另外还有不少份额,需要用来支援其他根据地,所以大部分群众的穿着需求并没有得到太多改善。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红军才刚来了一年多而已,某些地方直到去年底才完全掌控,指望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在各个方面立竿见影地造成影响,还得扛得住四处的军事压力,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这些背后的道理,对于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来说,还是有些太过复杂了,他们只看到了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和眼前的众人相比,的确有着不小的差距,连带着也产生了略微的自卑心理。
平心而论,作为村里工作组的成员,他们虽然没有全脱产,但多少也能拿到些补助,一年下来还是给家里扯了些布,或者买了点纱。
因此在出发时,一个个都准备了自己家里最好的衣裳,至少以他们的标准看来还算可以,布料上没有大洞,也不是挂满的碎布条子。
但一路长途跋涉过来,浑身上下难免有些狼狈,连带着半新的衣服也多多少少有点破损,相比于基地这边清一色整洁干净的制服,肯定是远远不如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再加上整个基地风格与五人的认识颇有不同,使得平时在乡里一贯活泼的他们,在最开始聊了那么几句后,就开始有些畏手畏脚,不敢轻举妄动了。
连带着提议去问人的那个高个子难省,也只是在大家的面面相觑之下,尴尬地笑了笑。
“你们是新来的学员吧,都站在这里干嘛,赶紧去报名点呀,不认识路的话,就跟我走吧。”
正在五人还将继续这么尴尬下去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一位女生帮他们解了围,只见她穿着一件深蓝色制服,在设计上与红军蓝灰色的军装没什么区别,若是熟悉根据地的人就清楚,这是学生和工人的统一样式。
毕竟相比于布料,化学染料这种不占太大体积和重量的物资,程刚还是可以做到全额供给的,所以土布洋染也成了根据地的特色。
五人傻愣愣地站在这里挺长时间了,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所以安排了女生过来帮忙,在这段迎新的日子里,倒是个常见的事情。
“哦哦,谢谢。”大家连忙答应,然后跟着这位陌生的同志一起往里走去,其实出发时乡里也跟他们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但紧张之下,很容易就忘记了,还好这道谢的语句没有忘掉。
“不用谢。”女生笑了笑,一转身,头上的麻花辫就甩了起来,在配合她笔挺整洁的制服,更显出一股子英气。
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或者觉得大家的太过沉闷,走在半路上的时候,女生随口自我介绍起来:
“对了,我叫刘翠儿,来自甬鑫县,也是前不久才过来的,目前在学院当助教老师,同时也在进修中学课程,你们是哪里来的呀,说不定我以后还会要教你们哦。”
“哦哦,老师好,我们都是永宁县的,我叫张红旗。”“我叫张土改。”“我叫张革命。”“我叫赵红花。”“我叫陈小叶。”
由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起头,大家纷纷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从命名方式上就可以看出,这些大多是红军到来之后方才起的名,在眼下的根据地其实算是股潮流,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看着五人一个个踊跃的模样,刘翠儿倒有些忍俊不禁了,
“哈哈,同学们,其实你们不用那么紧张的,我们助教只是辅导老师,大家平时当朋友相处就好了,你们都是新来的学生,生活和学习上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如果有需要都可以找我们助教帮忙哦。”
听了这番话,大家又连忙点头答应,虽说大道理什么的他们都不太懂,但红军是好人,跟着红军走肯定没错,这个观念还是慢慢树立起来了,尤其是这些被选拔过来学习的同志,思想觉悟更是没得说。
而且平时农闲的时候,还会有部队的战士过来组织军事训练,迄今为止,这些人已经接受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军事化管理,算是初步具备令行禁止、服从指挥的意识。
“嗯,问一个问题啊,我说的话你们能听懂嘛?”看到跟着自己的几个人呆头呆脑地应和着,刘翠儿也有点不确定,回想起前两天培训的经验,连忙补充了这个问题。
“能听懂,能听懂!老师你普通发说得真好。”高个子的张红旗再次猛点头,他其实也是知道普通话的,给他们扫盲的老师好歹也教了点拼音,能够被选来学习,第一项筛选条件就是得听懂老师的发音,而普通话则是目前最通用的方言。
但能听懂不代表能说清楚,赣南闽西的方言实在是太多了,短时间内想彻底统一发音完全不可能,所以这几人说的那些,刘翠儿自己也没怎么听清,还好内容连蒙带猜多少能明白一点。
刘翠儿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变成鸡同鸭讲的局面,
“那就好,要是没听懂你们就跟我说,不过我的普通话也不好,还需要继续进步,等到了学院,我们会有留声机和广播可以听,大家一定要抓紧机会好好学习。”
“嗯嗯,老师你就放心吧,我们都是从小在苦水里泡大的穷孩子,以前哪里有条件进学堂念书,现在有了机会,肯定要好好读书。”
逐渐熟悉了新环境,大家也开始放开了胆子,往日在乡里都是工作上的好手,至少也得表现优异才能被选拔过来,肯定不会始终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
“好,那就一起努力吧!
行了,报名点到了,你们先在这登记,等会自然有人把你们安排好,我还有事就先走啦,同学们,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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