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我们讲了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现在我先做个提问,请一位同学来给我们总结一下上节课的内容。”
锐京县城西门外的杨氏宗祠,这里刚刚被红军征用改造成了工农兵学院,第一批学员是从原来的红四军随军学校转过来的,从4月12日开班起,他们正好已经上了一周的课程。
和之前在槿甘山一样,程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学院给同学们讲课,因为学制较短,学生的更新频率也快,而且来源各不相同,所以有些内容总难免要讲上多次。
当然了,对讲课内容熟练之后,这位程教员也会根据学生的情况进行有所侧重,现在是课前例行的复习时间,当程刚提问后,很快就有不少学员举起了手。
“萧客,你来说说吧。”
被程刚点名的是一位二十出头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原本在29团担任连长,后来在下山前的改编中,被调配到了28团任连指导员。
“是,教员,上节课我们学习了经济危机的起源与发展,由于贫富两极分化的存在,大多数人的消费能力低下,市场的扩张赶不上生产的扩张,生产过剩的经济危机不可避免,而且在资本主义基本矛盾解决之前,会一再爆发、周而复始。
要解决这一资本主义的顽疾,唯一的办法就是变资本占有为社会占有,所以,是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决定了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诞生。”
“好,很有精神!
看得出来你课后还是下了点功夫的,其他学员也要向萧克同志学习。”
听了学员大声且流利的回答之后,程刚轻轻点了点头,并且毫不吝啬地表示了赞扬,虽然这些基本都是课堂上讲过的内容,这次只是背诵复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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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学员们到底对其中的背景和细节了解多少,作为老师,程刚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要让这些仍然身处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青年,去理解资本主义社会的运行规律,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至少在短期内是不大现实的。
但这也并不影响课程的进行,之前关于农村封建体系的分析,已经由李润石等人讲得差不多了,作为一支马克思主义思想指导的队伍,当然还是需要对资本主义有基本的了解。
同时,当讲到这里时,也可以顺带给学员们分析一遍国际形势,以及由此给国内带来的影响,所以很快程刚就继续开始上课了。
“关于经济危机,恩格斯先生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中提到过:
‘自从1825年第一次普遍危机爆发以来,整个工商业世界,一切文明民族及其多少尚未开化的附属地中的生产和交换,差不多每隔十年就要出轨一次。’
这段话大概的意思,就是资本主义世界自成型以来,每隔10年左右,就必然要发生一次经济危机,这是由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所决定的,任何人任何组织都无法阻止。
九年前,欧美国家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首次经济危机,那么不出意料的话,今年或者明年,这一情况必然会再次出现。”
在程刚口若悬河般的讲课时,教室门外突然显露出了一个身影,不过这人似乎没有走进来的意思,程刚也以为只是前来旁听的同志,所以并没有在意。
“那么这次如果爆发了经济危机,后续十年的国际局势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再进一步,我们的革命事业又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这就是我们今天这节课要讲的内容。”
如果说之前涉及到理论的部分,在场的学员听起来还有些觉得枯燥,只是凭着自制在机械地记忆,那么当程刚讲到这里时,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过来了。
包括在门外听着的那位,此时也更加聚精会神起来,不过讲台上的老师倒是一点都没有停顿,直接按照先前的准备继续讲了下去。
这也是他第一次涉及这方面的主题,必须得多用点心,课后还要和其他同志多多讨论,将课程内容继续完善下去。
“危机的爆发将带来大量的失业人口,同时加剧各国国内的贫富差距与阶级矛盾,我们之前提到过,帝国主义的生存与延续正是建立在对内垄断、对外剥削的基础之上。
所以为了缓解国内矛盾,维持统治阶级的地位,必然会有一批资本主义国家,为了摆脱大萧条开始走上了对外侵略扩张的道路。
在欧洲,这个国家极有可能就是德国,而在亚洲则是日本。
这两个国家都有一个显著的特征,那就是既缺乏充足的工业原料,又没有广阔的市场需求,相比之下,美国本身工业发达、物产丰富,英法也拥有大量的殖民地以供剥削,日子大概会稍微好过点。
而德日两个新兴的工业国家,如果不想直接崩溃的话,就必须从其他国家手中夺取资源和市场。
再联系到之前我们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分析,其中提到过,一战的结束并不意味着和平,而是暂时的停战,所以可以预见的是,当这次经济危机爆发的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不远了。
同学们,我们先来看一下世界地图,在欧洲版块,德国的西边是法国和英国,东边是苏联,他们想要取得突破的话,那么至少要与两者之一发生战争,届时其惨烈程度将会不亚于一战。
再看到亚洲,这里我再提一个问题,如果日本要对外扩张的话,首当其冲的会是哪个国家?”
说完之后,程刚环顾教室四周,果然这次同学们回答问题的热情又高了不少,其实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偌大一个地图摆在这里,大多数学员不用猜也能够想到。
“没错,日本下一步的侵略对象首先就会是我们中国,而且对方扩张的脚步,很有可能会超出我们的预计。
现在宝岛、旅大两地早已落入日本人的手中,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发展壮大,未来五年内,整个东北地区很有可能沦陷,而十年内,华北、东南沿海也将落入一片战火之中。
同志们,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以常凯申为首的地主买办阶级,根本不可能扛得起抵抗帝国主义侵略的重担,除非日本人将他们在长江口的命根子彻底挖断,否则这些软骨头脑子里面就只会想着妥协。
未来的十年内,我们的道路将会十分艰险,颠覆农村封建格局,夺取全中国政权,抵抗帝国主义侵略,这三大任务很有可能需要同步进行。
光是其中一项就已经足够困难了,而三者混在在一起,最后的难度更不会是简单的相加,这就对我们的干部队伍提出了极其严格的挑战。”
砰!
“你们,准备好了吗?”
当讲到最后时,联想为历史上曾经发生的那一幕幕场面,程刚的心情愈发地激动起来,所以语速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一句时,他重重地拍了下讲台上的桌子,用着吼叫的声音对着所有人发出这个问题。
“我们准备好了!”
其实,不只是作为教员的程刚在激动,受到他的影响,教室内的学员也变得心潮澎湃起来,
在座的这些人,都是抱着救亡图存的信念才走上了这九死一生的道路。
哪怕对于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概念,但即便是现在的中国,也已经是在一片苦难之中,他们又怎么会不受到感染。
所以只见学员们纷纷站立起来,异口同声地喊出了这句口号,在这一刻,他们是真的愿意为了这份事业付出自己的所有,不管是汗水,还是鲜血。
伫立在讲台上,程刚望着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一时之间都没有想着说话,只是轻轻地笑着,不管怎么样,这些人做到了。
虽然时间长达了二十年,但终究还是胜利了,而他的参与,就是为了让这段时间能够再缩短一些,其中的牺牲和苦难能够再减少一些。
“好了,都坐下吧,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要把后面的路走好,就必须学习更多的知识,再到实践中运用。
只要每一个人都有了足够的能力,可以把手头的工作做好了,那么我们的事业就会不断地向前发展下去。
下面请翻到讲义的第10页……”
随着程教员的命令,学员们也逐渐地冷静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放下了那份信念,有时候埋藏在心里的才是最坚定的。
现在不是和平年代,战时的学习时间永远是最宝贵的,容不得任何人浪费,就连学校的一切生活都体现出紧张的战斗气氛。
这些学员每天的作息时间安排得非常紧,从起床、出操,到吃饭、上课,甚至上厕所,都要小跑步,否则来不及。
甚至就连吃饭时间都规定只有五分钟,时间一到哨音一响,立刻放下碗筷,即使没吃好也不能再吃。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种学习生活来之不易,应该珍惜一分一秒,集中精力用于学习,所以此时所有人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意思,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
因为还有其他工作的缘故,程刚现在只能一周安排一次课,从早晨8点到中午12点,总共四节连堂,算是学院中时间最长的那一批了。
漫长的课堂确实容易让人疲倦,但无论是谁都没有丝毫懈怠,就这样坚持了四个小时,到了12点整,程刚看了看手表,终于宣布了下课,无论是他还是学员都忍不住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话说回来,能够一口气讲上四节课,而且还是干货满满,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大有收获,对于极度缺乏知识和眼界的众人而言,再苦再累那也是赚的,同时也让大家对这位程教员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而程刚则是逐渐地适应起了这种节奏,毕竟有后世的资料打底,他只要负责整理清楚,然后做好备课就行,虽然也得花上不少精力,但对于个人的能力要求并没有太高,更多的是一个体力活。
收拾好了桌上的资料,又吩咐班上的干部做好课后的问题搜集工作,以便下一步的答疑,完成这些收尾后,程刚终于走出了教室。
“程主任,刚才你讲得实在是太精彩咯,我都有些后悔来晚了些,没来得及听全嘞。”
刚一出来,程刚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果然是王军长,同时他的身边还有一位陌生的同志,再仔细辨认,发现好像就是一开始在门口旁听的那位。
“这些都是之前准备的资料罢了,如果军长想了解的话,到时我整理好了,油印一份给你作为参考吧,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在程刚看来,这些确实只是拾人牙慧而已,虽然其中的细节不方便透露出去,但他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就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只是对于其他人来说,看法自然就有所不同了,这时王凯旁边那人把话接了过去:
“程主任谦虚了,我今天从头听到尾,自觉收益良多,没想到在这大山里头,还有你这样具有如此国际视野的人才,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哈哈,实在是过奖了,敢问这位同志是?”
看着眼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却又浑身散发着一股军人气质的青年人,程刚内心有些猜测,但还不敢确定。
“哎呀,你看我都忘了介绍咯,程主任,这位是中央新来的特派员刘安功同志,季良,这位就是我和你提到程刚同志了。”
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程刚轻轻地抬了抬眉头,不过也没有显露太多的情绪,只是伸手与对方握了一下。
虽然这位三十岁的青年在历史中存在的时间非常短暂,但在后面这个阶段中,确实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他自问已经做了不少准备,可事到临头,心里头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很高兴认识你,安功同志!”
“我也是,程刚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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