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毛巾盖到脸上,闻到花露水淡淡的味道,周晚晚放心地往被子里缩,一边缩一边躲,可还是被利落地擦了一遍脸。
周小二从小练就的独门绝技,周晚晚就没一次能躲得过的。
毛巾接着又转移到手和小臂上,周晚晚这次不躲了,可还是不肯睁眼睛,“二哥,我没事儿,一点点头晕,睡一下就好了。”
“渴不渴?我泡了柠檬水。沈国栋从南边带回来的大柠檬,特别新鲜。”周晨给周晚晚擦完手,戳了戳她的脸,确实没事,只是有一点点红而已。
只是两口啤酒,就是第一次喝酒应该也没事吧?周晨又不放心地摸了摸妹妹的额头。
“不喝,我要睡觉。”周晚晚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嘟囔。
“你都睡了一个多小时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周晨确定周晚晚没事了,拿起另一条凉毛巾接着给她擦手。
这次周晚晚被凉得一下就睁开了眼睛,一直往被子里缩,“我喝醉了,多睡一会儿不行吗?周小二你太烦人了!”
“刚刚你自己不是说没事儿了吗?现在再装也来不及了!”周晨满意地看着周晚晚瞪着眼睛睡意全无的样子笑。
“你为什么非要我起来?”周晚晚把被子盖好,就是不肯起床。
“你为什么非不起来?”周晨抱着胳膊看着周晚晚。
“我喝醉了!”
“你自己都说没事了。”
“我就是不想起来!”
“沈国栋走了。”
周晚晚瞪着眼睛一句话说不出来,周晨有时候真的非常烦人!只要他想。他就能随时把你说得哑口无言!
在他眼里,周围的人可能都是透明的。这么可怕的人,霍老头和他那些徒子徒孙是怎么看出周晨“温润质朴。儒雅谦和”的?
真是太能装了!
周晨当然能看出周晚晚的鄙视,点着她的脑门一字一顿地回击,“缩、头、乌、龟!”
周晚晚再一次完败。
周晨端着装着毛巾和柠檬水的托盘潇洒离开,周晚晚气得在后面叫他,“柠檬水!”
“起来喝!”周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周晚晚把自己扔到床上,一把拉起被子盖上头。
周晨肯定看出来她是故意喝最后那口酒的,虽然很笨。但至少让她有了不让大家尴尬地躲开的理由。
以前周晨对沈国栋喜欢她这件事那么排斥,现在却经常有意无意地给他们制造在一起的机会。
可是,已经晚了。
她不做缩头乌龟能做什么?像以前一样跟沈国栋若无其事地说说笑笑?
心境不一样了。粉饰太平就能让彼此好受些?情况只能更糟而已。
周晚晚重重地叹气,谁都看得出沈国栋过得不容易,她当然也能。
可是沈国栋不需要她的可怜。更不需要她治标不治本的安慰。
上一次她试图安慰他,他跟她说他试不下去了。
所以。其实她安慰不了他。
与其这样纠缠不清让他一直痛苦下去。还不如就彻底放开他。总有一天他能彻底想明白,去过没有她也能幸福的日子。
总有一天。
只是一场爱情而已。一场受荷尔蒙支配的生理冲动和自我催眠的幻觉,总能过去的。
像沈爷爷说的那位表哥,冲动起来命都能不要,可是清醒过来,一样娇妻爱子过他的美满人生。
像母亲,当年也是对周春亮有很深的感情的;像响铃姐,为了赵志刚明知道是火坑都一往无前地跳了进去;像前世的自己。她蹭多么坚定地相信过……
前世今生,她没见过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能有至死不渝生死相依的永恒爱情。那些传说里的美好也只能存在于传说里。人们为自己的向往编织的一个美梦而已。
就是沈爷爷对沈奶奶,如果沈奶奶活到现在,沈爷爷还能保持这份深情吗?周晚晚不相信。
沈奶奶死在最美丽的年华,死在他们最是情浓的时候,所以沈爷爷的心也跟着留在了那里。他更多的是放不下自己曾经美好的情感还是那个承载他情感的人?
周晚晚不想妄加揣测。
爱情总会消退的,生活一定会继续。
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是人的本能,这一点没人比周晚晚体会更深。
前世,大哥去世,她再疼再自责,不是也没去死?何况只是一个求之不得的人,沈国栋肯定能挺过去。
他放下了,想明白了,他们才能有机会真正谈亲情,否则,他们现在什么都谈不了。
周晚晚唯一相信的,是这个世界上有不离不弃重愈生命的亲情,那才是能永恒的东西。
亲情不会像爱情一样用各种条件去衡量,美丑,家事,能力才华,甚至身高体重一个月工资几何。
说到底,就是一场彼此索取的公平交易。一旦当初谈好的条件发生变化,以后感情何去何从就只能听天由命。
而亲情绝不会这样,那才是真正无条件的付出。
周晚晚盼着有一天,能等到真正跟沈国栋谈亲情的时刻。
即使他走出去了,对她没有爱情也没有亲情了,她也愿意跟他挥挥手,真心地祝福他一生安康顺遂。
因为她对他有亲情,他是那个给了她很多很多无私关爱的沈哥哥,只要他能过得好,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还能在他的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
即使她也有很多很多的舍不得,承受起来并不比一场失恋来得容易。
周晚晚狠狠地咬住嘴唇,深吸一口气。让意识进入空间,至少,她还有画画。
人人都说她是天才画家。她不知道自己的天分有多少,只是知道,过去的两年,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拿着画笔渡过的。
“囡囡!囡囡!”周晚晚感觉有人在叫自己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在空间待了多久。
她的意识马上回到身体里,一睁眼就看到沈国栋焦急的脸。
“囡囡,哪里不舒服?”沈国栋看到周晚晚睁开眼睛。才稍松了一口气,去摸她的额头。
周晚晚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窗外的天空一片绚烂的晚霞。她在空间里待了一下午了。
“沈哥哥,我没有不舒服,就是睡得久了一点,可能是中午喝了酒的关系。”
周晚晚想坐起来。沈国栋马上过去扶她。手伸出来又顿住,然后再次伸出去,没有任何犹豫地把她扶到床头靠着,又在她身后放了个枕头。
“头疼吗?要不要喝水?”沈国栋的眼睛深邃得让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房间的光线有点暗,两个人坐得很近,好像有一个小小的世界,温暖又安全,隔绝了过去和未来。只有现在彼此相对的两个人。
周晚晚摇头,想说自己要再睡一会儿。或者饿了让沈国栋去做饭,反正无论怎样,让他离开就好。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不适合这样温情脉脉地相对。
可是,看到沈国栋眼里恍惚的神色,那么深切的渴望,周晚晚的嘴怎么都张不开。
“小笨蛋!不喜欢喝就不要喝,小时候的脾气呢?不是不喜欢就直接吐出来吗?多少回喂到嘴里你都能直接给我吐出来,怎么现在胆子倒小了?”
沈国栋忽然温柔地笑了,仿佛回到了他们最亲密最美好的那段时光,毫不掩饰眼里的宠溺和深情。
周晚晚垂下眼睛,极力忍住眼里的泪。
“给你带回来很多热带水果,都是咱们这边没有的,现在要不要尝尝?”
沈国栋摸摸周晚晚的头顶,眼里还是刚刚那种恍惚的神色,好像做梦一般,“每样都吃一点,喜欢哪种,以后让航空那边的人给你往回带,现在修了飞机场,运这些东西比以前容易多了。”
“囡囡,”晚霞的余晖越来越淡,屋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沈国栋的声音轻轻的,不知道是怕惊醒了这场恍惚的梦还是怕惊醒梦里的自己,“你怎么不说话?不想吃水果吗?给你揉揉头?”
沈国栋往床头坐了坐,刚要伸手去抱周晚晚,房间里的大灯忽然打开,明亮的灯光一下照亮了整个房间,现实扑面而来,一切在刚刚那一瞬间刻意忽略遗忘的东西都分毫毕现,无处可藏。
灯光乍现的那一刻,沈国栋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周晚晚放在开关上的手也抖了一下。
“我,我还是去给你做饭吧,小二和响铃姐都有事出去了,我过来给你做晚饭。我跟那边的人学了一种海鲜炒饭,你肯定爱吃。”沈国栋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几乎是落荒而逃。
周晚晚坐在床上好半天没动,心里荒凉一片。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唯有唏嘘。
直到沈国栋过来叫她吃饭。
沈国栋的海鲜炒饭做得很难吃,好像没放盐,还有一股腥味儿,可是他好像没发现,只低头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周晚晚也默不作声地吃了下去,直到收拾完,两个人还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沈哥哥,我今天住在这边,你要是有事就回去忙吧。”气氛太压抑了,周晚晚只想让两个人都尽早解脱。
沈国栋把手伸进兜里,拿出一把钥匙,“你宿舍的,我想过去看看。”
周晚晚没有把钥匙给他过,可是他能知道她所有的日程安排,拿到一把钥匙也不奇怪了。
“你一个人住,安全最重要,我想过去把房子检查一下。”沈国栋又补充了一句,“你今天要是不想回去,我自己过去行吗?”
周晚晚刚要点头,忽然想起屋里晾的衣服,又赶紧停下,“我也一起回去吧。”
沈国栋把钥匙收了起来,并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放在我这做备用吧,以后你忘带钥匙了就找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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