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大厂子弟");
戴誉当即傻眼,
小夏同志是怎么回事,咋这么不解风情呢!
“电影是电影,
话剧是话剧。电影的画面都是黑白的,看着多没意思!还是话剧的人物鲜活!”戴誉极力劝说。
又道:“你就带上小丁,跟你做个伴!”
夏露斜睨他一眼:“万一你又不自在了……”
“也,也不是特别不自在。”戴誉磕绊了一下,才善解人意地说,“你还是带上小丁吧,要是何大夫问起来,
你就说是跟小丁看的话剧。”
夏露哼笑出声:“居然连让我怎么撒谎都想好了!”
戴誉辩白道:“本来就是跟小丁一起看的,
怎么能算撒谎呢!”
估摸着对方其实是不乐意让方桥加入,戴誉跟她交了底:“这话剧票本就是我朋友给的,
他提出一起去看的请求,我不好推拒。”
“我看你整天学习怪辛苦的,
偶尔也要出来放松一下嘛!”他苦巴巴地说,
“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去,那我一会儿把票给你,
让小丁陪你去看也行……”
说得他自己都快委屈得掉眼泪了!
围巾后面,
夏露唇角的弧度瞬间拉平,她拧着眉问:“那你呢?”
“我就回家歇着呗,
反正难得有个周末,
能在家休息也挺好的。”戴誉满不在乎地说,
“反正我只是想让你在课余时间放松放松,有人陪你去我就放心了……”
话虽说得大气,可是语气神态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我在强装无所谓,只是打算独自饮下这杯苦酒。
夏露看他那蔫巴巴的样,明知他多半又是装的,
还是心软地开口道:“我得先去问问丁文婷,才能答复你!”
丁文婷本就与戴誉半生不熟的,再来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同志随行,恐怕她不会愿意。
戴誉在心里比个“耶”,苦肉计果然屡试不爽!
这时候的娱乐活动匮乏,看电影都是奢侈享受,何况是看话剧呢。
别管那小丁乐不乐意见到他和方桥,但是话剧的诱惑肯定是抵挡不住的。
他忙咧着嘴点头:“你去问吧!”
见他瞬间又支棱了起来,夏露给他泼冷水:“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若是丁文婷不同意,就只能委屈你了,到时候我跟丁文婷一起去看。”
“那不能,小丁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同志。”戴誉十分自信地摆摆手。
想了想又补充,“你别忘了跟小丁介绍一下我那个朋友。他名叫方桥,跟我一样是个光棍,也在咱们机械厂大院住。家事清白,没有不良嗜好,在啤酒厂工作得也很不错,积极上进,最近刚从车间调去了财务科工作。”
夏露没好气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交代得那么详细做什么!大家一起看书学习可以,其他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戴誉连连保证:“那是自然,其他的事跟我有啥关系,我哪有时间管呐。我那点业余时间都耗在你身上了。”
话落,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小夏同志红了脸。
“你问到了结果,给我在陈大爷那留个信。”伸手帮她把红围巾往上拽一拽,戴誉催促道,“行了,你不是着急回家嘛!走吧,快回家写作业去吧!”
原本被他说得有些脸热的夏露,听了最后一句,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吐槽道:“你能不能别总学我爸说话!”
戴誉忍不住挠挠耳朵,也有些无语:“以前让你叫我叔,你不叫。现在让你叫我哥,你还动不动就说我像你爸!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
眯出月牙眼笑了一会儿,夏露把他挠耳朵的手拉下来,问:“你是不是没用干冬瓜皮水擦耳朵?”
还真没擦,昨天家里闹闹哄哄的,他早忘了这茬了。
嘴上却不承认道:“擦了,不管用。”
夏露不理他的狡辩,只嘱咐道:“上次我表哥送来了他们军区医院做的防冻膏,我拿来当擦手油,还挺好用的。你在这等着,我回去拿给你。”
尔后,不待戴誉答话,骑上自行车就往小洋房去了。
小夏同志送的那一小罐防冻膏还真挺管用的,用了几天,耳朵终于止痒了。
这天,戴誉戴着一顶皮帽子回家,还没进堂屋,就听到那“夜哭郎”扯着嗓子干嚎的声音。
端着茶缸子喝口热水,戴誉无奈地问:“还没到晚上呢,三宝嚎啥?”三宝是夜哭郎的乳名。
戴奶奶这几天也被那孩子折腾得够呛,她上了岁数,本就觉浅,连续几个晚上被他哭得睡不着觉,白天就有些精力不济。连缝劳保手套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以致于前天被推举为居民小组长的那点欣喜都冲淡了不少。
“小娃娃要哭,能是因为啥?不是饿了就是拉了呗。”戴奶奶冷淡道。
放下手里的劳保手套,看向小孙子:“正好你回来了,去屋里找张红纸出来,帮我写个符!你姐长大以后主意太正了,刚才让她帮我写,她死活不写。”
一口水直接喷了出去,戴誉好笑道:“现在可不兴封建迷信,您老居然还敢作法?”
“呿,让你拿就赶快拿,废什么话!”戴奶奶这几天没休息好,脾气便有些按奈不住。
戴誉不敢跟这老太太犯犟,找了红纸出来,坐到桌边听她差遣。
将缝衣针在头发上擦几下,戴奶奶一面缝手套,一面道:“我说你写。‘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路过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那孩子又不是咱家的!瞎写什么。”戴誉不想写,这玩意儿能起啥作用嘛,浪费纸。
“别管谁家孩子了,这样写肯定有用。快写!写三遍贴到大门外面去!”戴奶奶言之凿凿。
陪着奶奶搞完封建迷信活动,戴誉进屋问:“我看三宝长得又瘦又小的,别是有什么毛病才一直哭的吧?”
他看过几次那孩子后,特意跟家属院里差不多月份的孩子对比过,三宝都快一岁了,还没人家七八个月的孩子长得大呢。
戴英也说:“我刚才看到他躺在床上一直扣旁边的墙皮吃,是不是缺钙啊?”
戴母拍着摇床里的四丫,嘟哝:“长得那么瘦小,肯定缺钙。她娘家那条件,能有啥营养供给儿媳妇。当娘的奶水没有营养,那孩子能好到哪儿去?”
戴英也对大嫂娘家的经济情况咂舌,小声问戴母:“妈,你当初咋给我大哥相了这么一个岳家啊?这也太穷了!”
“哪是我给他相看的!是他自己找的!当初被这个沈来娣迷得要死要活的,非要娶她。不过,你大嫂年轻的时候确实挺俊的,小姑娘看着也文静。我看她家那时候虽然穷点,但是她本人还挺勤快的,就点了头。谁知现在怎么变成这样!”戴母慨叹。
戴誉逮着机会撺掇他娘:“妈,您看看我这黑眼圈!您能不能摆出婆婆的款儿,说说我大嫂啊,让她赶快把三宝送回他自己家去呗。”
戴母轻嗤一声:“你以为我没说过啊,在这孩子被送来之前,我就说过了。说完以后,就跟有开关似的,你大嫂那奶水说没就没了。没了口粮,咱们四丫怎么办?”
搞不清楚产妇的奶水是如何收放自如的,戴誉想了想,才说:“那要不就别吃我大嫂的奶了,我出钱给四丫买奶粉喝行不?”
就当花钱消灾了。
“喝奶粉多费钱,再说奶粉能有亲娘的奶好嘛?前面三个丫头虽然也没过上啥大富大贵的日子,但最起码是喝亲娘的奶长大的。”
戴誉不知道能说啥,只干巴巴道:“我大嫂摊上您这样的婆婆可真是走运了。”只听说婆婆磋磨媳妇的,还没见过婆婆被媳妇拿捏住的。
“你看我跟你奶,也是这么过来的,一辈子没红过脸。我琢磨着,你大嫂也就是刚生完四丫,脑筋还没转过来,过段时间自己回过味儿来就好了。”戴母安慰道。
戴誉干笑两声:“呵呵,但愿您以后也能对我媳妇这么好……”
戴母这边行不通,瞅准一个她不在的空档,戴誉跑去撺掇戴奶奶。
“奶,您看三宝在咱家总这么吵,影响大家休息。您是咱家最有威望的,如今又当上居民小组长了。要不您发话让我大嫂把侄子送回去吧,他要是能回去,我送他两罐奶粉也行呐!”
“嗐,你以为我没跟她说过呐,我都念叨过好几次了。还跟你妈商量过,把你大嫂连带着那个三宝一起送回她娘家去,可是你看这外面大冷的天,她还在坐月子,咋送回去嘛!”戴奶奶抱怨。
要不怎么说沈家人鸡贼呢!
让男娃带男娃的普遍做法是,等产妇出月子以后,夫妻可以同房了,再抱个男娃回来,带在身边。
老沈家就是算准了戴家人不可能同意换孩子的事,才在闺女坐月子的时候就把孩子送来了。
他们想要送走孩子吧,产妇一着急上火就回奶了,想把俩人凑一堆送走吧,戴家人又不忍心在数九寒天折腾月子里的产妇。
只要没走到离婚那一步,做事总要留一线余地的。
戴誉挠头:“那咱家也不能凭白给人养儿子呀,我那四个侄女养得都不怎么样呢。”
戴奶奶沉默片刻道:“儿媳妇凭白养一个苏小婉我都忍了,孙媳妇再养一个侄子,也不算啥。”
戴誉:“……”
哎呦,我的奶!
不知为啥,他突然觉得他奶与许厂长有点像……
随后,戴奶奶还跟小孙子说了自己的发现。
“我看戴荣媳妇待她那个侄子也不怎么上心。那孩子今天上午哭了好长时间,我被烦得没辙了,寻思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推门一看,那小子在床上干嚎,你大嫂还美滋滋地吃红糖鸡蛋呢。”
戴誉撇嘴:“那她费这么大的力气把孩子留下来干什么呀?”
他嘴上这么问着,心里却寻思开了。
按照他奶的说法,这孩子在大嫂心里也许只是个能生儿子的工具人罢了……
为了安排这个夜哭郎,戴誉也算是操碎了心。
这孩子若是安安静静地呆着,他没啥可说的。戴大嫂爱养就养呗,反正奶是她自己的,她爱给谁喝给谁喝。
可是这孩子太能闹了,闹得他这些天在单位总是打哈欠,已经被许厂长发现好几次了。
没办法,戴誉这天晚上一直盯着门外的动静,戴荣下了夜班回来,他就将人拉去院子里嘀嘀咕咕了一通。
次日,吃过早饭以后,戴誉没急着去上班,而是拎上新买的两罐奶粉和一盆鸡蛋羹,去了大哥大嫂的房间。
戴荣还在屋里收拾东西,没出门上班呢。戴大嫂靠坐在炕上吃小米粥。
见到戴誉进来,戴大嫂还算热情地打了招呼:“二弟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戴誉将两罐奶粉放在桌子上,又在旁边的椅子落座。
“我来看看大嫂和孩子。上次生四丫的时候你没少遭罪,我这段时间在厂里忙得脚不沾地,也没抽出工夫进来看看你。”戴荣不在家,他这个小叔子哪能往嫂子的房里钻。
提起生产那天的事,戴大嫂一脸感激地谢过戴誉跑前跑后地帮忙。
戴誉注意观察着大嫂的状态,似乎远离了那个娘家妈,她就恢复正常了。
寒暄几句,他又去看了躺在大嫂身边的三宝。一边逗弄孩子,一边随口说:“咱三宝长得也太瘦了一点。我前几天帮你找大夫打听过了,他这样是因为自从出生就缺少营养,尤其是缺钙,不然也不会总是哭闹了。”
戴大嫂叹气:“你也知道我娘家那条件,能把孩子养活就行了,也顾不上什么营养不营养的。”
她这些天也被三宝哭得挺心烦。刚开始还有耐心哄一哄,后来怎么哄也哄不好,就只能任由他哭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孩子既然被抱养到咱家来,就是咱家的责任了。亲家大婶将好好的孙子送过来,咱们也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信任。孩子胖了瘦了,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要由咱家负责的!”戴誉温声道。
戴大嫂没想到全家唯一支持她抱养自己侄子的,居然是这个从前不怎么对盘的小叔子。
心里情绪一时很是复杂,她感动道:“你现在是领导秘书了,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
戴誉呵呵一笑:“这都没啥,你跟我大哥先生个儿子比较重要。虽然你如今还在月子里,想生儿子还得好几个月呢,但咱家现在的条件还可以,我大哥也有固定工资,多养他几个月也没什么。”
“对对,可不就是为了赶快生个儿子嘛。”戴大嫂觉得小叔子越来越明事理了。
戴誉继续道:“我听说抱养的孩子是什么样,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什么样的。咱三宝虽然爱哭一点,瘦弱一点,不过,这都是因为缺营养造成的。只要把咱三宝养成个健康娃,以后我小侄儿出生,肯定也是个不哭不闹的白胖小子。”
戴大嫂心花怒放:“那就借你吉言了!”
说了会儿话,戴誉打算起身告辞,都快走到门口了,又转身对戴大嫂说:“大嫂,人家大夫说了,三宝这种情况只靠吃母乳是不好补充营养的,得用奶粉搭配咱们大人吃的饭菜。”
戴大嫂早就看到小叔子拎过来的那两罐奶粉了,忙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孩子的牙好像还没长好呢,以后就让咱妈每天用两个鸡蛋给他蒸个鸡蛋羹。”戴誉用手一指鸡蛋羹和奶粉,“另外,我买了两罐奶粉给三宝,这玩意儿比较金贵,你就不要给家里那几个丫头喝了,都可着三宝喝,让他补营养!”
戴大嫂不好意思地在棉被上搓搓手,问:“这奶粉不便宜吧?”
“九块钱一罐,像三宝这么大的孩子,一个月至少得喝两罐。不过,好在大嫂你是产妇,每月有一张奶粉票,咱们只需要另外花几块钱再买一张奶粉票就行。”戴誉笑着说。
“你看,哪能让你和家里破费这么多!又是奶粉,又是鸡蛋的。这孩子随便养养就行,哪有那么金贵。”戴大嫂一脸感动,没想到婆家的态度会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然这样为自己着想。
“那可不行,既然三宝到了咱家就是咱家的责任了。若是苛待了亲戚家的孩子,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那我们老戴家以后还怎么在机械厂立足啊!”戴誉满面地不赞同。
也不知是不是在领导身边呆久了,戴大嫂觉得小叔子身上还隐隐有点官威哩。
被他严肃地瞅着,戴大嫂只好唯唯应诺。
戴誉面上现出笑,话锋一转道:“再说,这也是我大哥的意思。他对这个内侄儿也是十分看重的,这几天一直在忧虑三宝的健康问题。不过我大哥是个老实人,向来不懂如何表达,才让你们夫妻间在这件事上产生了误会。是吧,大哥?”
始终站在一旁安静如鸡的戴荣连忙点头。
不待大嫂面上现出感动神色来,戴誉就突然呵呵笑道:“大哥已经把奶粉的钱给我了,每天吃两个鸡蛋的钱也交给咱妈了。大嫂你不要有心里负担,觉得这是给家里添了麻烦,你就安心将三宝带在身边吧,咱家没人有意见。三宝吃喝的钱都是我大哥出的,我就是个跑腿的!”
戴大嫂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倏地提高音量,颤声问:“你说什么?”
戴誉不厌其烦地重复:“我大哥已经把三宝接下来几个月的奶粉钱给我了,将近一百块呢!给咱妈那边也交了十块钱,足够咱三宝吃喝了,你就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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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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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六零年代大厂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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