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双方大军陷入了僵持,我军难以攻破对方防线,对方亦畏惧而不敢轻举妄动。”
“高品在以拖待变,欲待我齐国内乱而毕其功于一役!”
“我又何尝不是在以拖待变,我又何尝不是欲毕其功于一役?”
“九圣去其二,缥缈阁大乱,天下剧变征兆已现,事态酝酿翻转之下,风起云涌必不休!”
“暴风雨随时来袭,雷霆阵阵无视众生,随时会影响各国局势,随时可牵连战局。”
“值此艰难之际,好不容易盼来一场大变在即,此时谁坚持的久,谁就有可能毕其功于一役!”
“为此,我与罗照下令齐、秦两国大军缩减用度,一日米粮作两日用度,就是为了坚持下去,就是在以拖待变,僵持中伺机等待决战之刻来临!”
“可你们倒好!脑袋一热,一拍屁股,就搞出个天大的内乱来,拱手成全晋国!”
“是不是不彰显彰显你们三大派对齐国的掌控能力就浑身不自在?好,闹,你们继续闹,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一顿严厉斥责,近乎透着字字血泪感,近乎悲鸣,更有咣咣捶胸夹杂,呼延无恨真正是无尽悲愤。
三大派长老的脸色都变了,被骂得有些六神无主了,听明白了呼延无恨的意思,深深认识到了有理,也意识到宗门的决定似乎是干了件天大的蠢事。
天火教长老忐忑道:“上将军息怒,此时可否依上将军之言重整布置?”
“一群蠢货,滚!”呼延无恨挥手指向帐外,毫不客气,也客气不起来。
放在平常,他是不会轻言皇权继承之事的,如今说出了口。
放在平常,他也不会当众谈论九圣之事,如今也说出了口。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好歹手握重兵,三大派搞出这样的事来,事前居然连一个招呼都不打,令他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反倒事后来问他态度,差点没把他给气得吐血。
殊不知,三大派就是怕他会阻止。
三大派下意识中想自己掌控局势给呼延无恨来选择,而不是呼延无恨来掌控局势令三大派无从选择。
三位长老还想征求意见,查虎已经上前,连连推搡,将三人给推出了大帐。
不过查虎也知道呼延无恨的大军还需要三大派的修士配合,出帐后帮忙安抚了一句,“上将军如今正在气头上,不妨待其气消冷静后再做决断。”
三位长老想想也是,玄兵宗长老道:“也好!事已至此,查虎,你多劝劝上将军,不要气大伤了身。”
查虎点头,“我知道了。”
“唉!”三人最终摇头而去,皆有些气馁,此时也都暗暗腹诽不已,怪宗门事先不跟这边打招呼。
回到帐内后,见呼延无恨已颓然闭目坐在了椅子上,查虎静默一阵,之后倒了茶水放在了案旁,轻声道:“他们刚才问策,依将军之言行事,再以皇位为诱饵,诱使众皇子齐心戮力对外,是否还可实施?”
呼延无恨依然闭目,有气无力道:“何为齐心戮力?忠于陛下的臣子用命,各皇子明里暗里的势力纷纷发动起来用命,朝堂内外奋力拼命,齐国上下力往一处使,方为齐心戮力!”
“你觉得如今还可能吗?他们这样对陛下,一旦陛下复出,重新掌权的陛下不露獠牙才怪了,只怕第一时间就要干出虎毒食子的事来,玉王第一个在劫难逃。”
“那些在此时投靠了玉王的文武大臣、军中将领,谁不害怕?谁又敢让陛下重掌大权?”
“齐心戮力?一旦放虎出笼,齐心戮力谈不上,自相残杀倒是能看见。”
查虎闻言唏嘘,的确如此,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了。
可是他不解,试问道:“将军心中既然早有此良策,为何不早献言,如今弄成这般,岂不后悔?”
呼延无恨微微睁眼,叹道:“老虎,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么,我有我的顾虑啊!良策?这对陛下来说算什么良策?拿陛下的皇位来做赏赐,一旦三大派公开言明了,那事情就定了!”
“让陛下让出皇位,此策谁敢轻易献出?就算献出了,陛下也不会顺利配合的,不顺利配合又何来勠力同心?”
“时机不到,我不便开口啊!我在等,想等到局势再恶化一些,等到陛下不得不从,等到一切都顺其自然了,火候也就差不多了,此策推出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谁想啊,谁能想到三大派居然会突然搞出这种事来,怕是等不到天下巨变的那天来临了,悔之晚矣!”
“老虎啊,我真的是老了,早已不是当年的呼延无恨,已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给栓住了,瞻前顾后,当断不断,此乃为将者大忌!”
“有时候,我是真羡慕蒙山鸣和高品啊!蒙山鸣眼中只有战场胜负,他才是个纯粹且犀利无匹的战场统帅,只要给他一个战略目的,一些枝枝叶叶的便牵绊不住他,看来做个残废的老光棍也不错。”
“而高品,太叔雄气魄非凡,太叔雄的全力支持成就了高品,高品得遇明主啊!”
“晋国能有今天,不是下面人如何如何能干,真正功不可没的其实是太叔雄本人!”
“我很期待,希望能有看到蒙山鸣和高品一决胜负的那一天!”
查虎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叫希望看到蒙山鸣和高品对决,真要到了蒙山鸣和高品对决的那一天,岂不是意味着齐国和秦国都完蛋了,哪有这里看热闹的余地。
此话中也透露着浓浓的末路颓废意味,查虎知道这位从不会说出任何动摇军心的话来,如今竟出此言,不免暗暗心惊,当即劝道:“将军不必气馁,有将军在,还轮不到蒙山鸣那个残废老儿登场。”
呼延无恨一脸木然,不见之前对三大派长老怒斥的气势,“乱象丛生,是我呼延无恨无能,也许是齐国的气数尽了,齐国经不起这样折腾了,老虎…大势已去了!”
查虎忙道:“不至于,不至于,不到最后还不知结果如何。”
呼延无恨貌似自言自语,“叛军肆虐当尽早平复!三大派在等着,玉王也在等着,满朝上下皆在翘首以盼,我若不从,已站队的朝廷上下官员将何以自处?只怕顷刻间要被晋国攻心之策给击破,齐国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传讯回复吧,我大军愿遵三大派和玉王旨意!”
查虎微微点头,“恐怕也只能是如此了。”
呼延无恨忽靠在椅背仰天长叹:“想不到我呼延无恨也会有成为逆臣的这一天。我儿娶了玉王的妹妹,我支持玉王篡位岂不成了理所当然?乱臣贼子啊,我怕是要成为弟兄们眼中的逐利小人,还有何面目义正言辞号令弟兄们浴血厮杀去拼命?”
查虎知道这是他一直在避免的事情,昊云图与手足相残争夺皇位时,这位就一直保持着中立,安抚道:“不会的,弟兄们都知道将军是什么样的人…”忽顿住,发现这位已是眼泛泪光。
一张手绢摊开了,靠在椅背仰望的呼延无恨白绢蒙面后,双手瘫软着。
能见到白绢渐渐被水迹给湿了,那是泪水,白绢下已是老泪纵横。
“呜呜…”终于,白绢下的人脸已经是闷声哽咽了起来,双拳紧握,身子却有些颤抖,似乎想用力克制哭泣声,却情难自禁。
一生的操守在此刻化为乌有,乱臣贼子之名令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再无无愧底气见人!
查虎看得心里瘆得慌,从未见过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哭成这个样子,只怕此时的帐外谁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幕。
他知道这位心里肯定是极为难受的,但也没再劝阻,既然难受,就让发泄出来好了。
查虎转身而去,门口放下了帐帘,并挥手驱散了外面的守卫。
可帐内渐失控却用力憋住的隐约呜咽声还是能传出,查虎也听得心里难受,仰天长叹一声。
……
呼延无恨的回复终于到了京城,三大派悬着的心落地了,玉王昊鸿悬着的心落地了,满朝上下也都松了口气。
不过三大派却高兴不起来,尤其是三大派掌门,因为接到了三派随军长老发来的消息,获悉呼延无恨的策略后,也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
当然,他们不会怪自己,事都已经做了,不会让自己担责任,只能是暗怪呼延无恨有良策为何不早献上,否则又何至于如此。
也只能是放在心里暗怪,此时哪会斥责呼延无恨。
而呼延无恨也提了要求,此时昊云图退位影响太大,为了尽量少的对局势造成影响,“皇帝”的虚名不可轻易挪动。
也就是说,仍然让昊云图保有“皇帝”的虚名。
呼延无恨算是在利用自己手握兵权的影响力尽量保全昊云图,至少不想因为自己而一举导致昊云图彻底被废,也算是尽量保有那段君臣之谊。
昊云图继位以来,从未苛待过他呼延无恨,这可以说是呼延无恨的回报。
三大派欣然照办,不过也不会是呼延无恨说什么就是什么,这让三大派情何以堪?
三大派又加了点料,假传圣旨,册封玉王昊鸿为太子,太子监国摄政,统揽齐国军政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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