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顿丰盛的午餐和一顿丰盛的晚餐,外加每人五千卢布的辛苦费打发走了帮忙的小混混们,卫燃在锁上大门之后,立刻跑回房子开始研究那个被他刻意丢到墙角的木头箱子。
和其余那些箱子不同,这个箱子里的书籍可谓杂乱无章涉猎广泛,区区十来本书,几乎涵盖了从文学到哲学再到医学乃至法律和历史的各个领域。
比较遗憾的是,这些书真就是普普通通的书籍,里面除了偶尔写了些类似读书笔记之类的只言片语之外,却再也没有像那本《苏联医学大百科全书》一样藏着些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不过好在,这箱子里除了那些书籍之外,倒是还有些其他的东西,这些东西里包括了一台莫斯科牌旳打字机和一盒盒早已被淘汰的色带,一双羊皮手套,一顶带有镰锤帽徽的青灰色沙普卡(雷烽帽原型)以及一条白色的针织围巾,一个形如胡椒瓶子的筒状怀炉,和一块装在皮套里的火箭牌极地怀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并不算大的随身酒壶。
仅从这些小物件里就知道,当初使用这些东西的人,恐怕在极圈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否则的话,他根本不会使用那种只有在分不清昼夜的情况下才会使用的24小时制怀表,更不会给那支银亮的怀表套上一层至关重要的皮套。
将这些东西一一拿出木头箱子,箱子里便只剩下了一个个鼓鼓囊囊的档案袋。
随意抽出一份档案,其上手写的标题立刻让卫燃皱起了眉头——如何人为制造精神疾病的研究(2)。
将其放在一边,卫燃拿起紧挨着的第二个档案,其上的标题大同小异,仅仅最后括号里的数字从1变成了2而已。
见状,他索性将所有的档案袋全都拿了出来,并且根据其上的标题和序号进行了分类。
总的来说,这些档案总共只有三个课题,除了最先看到的“如何人为制造精神疾病的研究”之外,还有“群体服从性的培养和战俘秩序的心理矫正”以及“极寒环境人类肉体和精神极限调查”。
但无论哪一个,仅仅只是那些带着学术性的标题,都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犹豫片刻,卫燃按照顺序打开了极寒环境打头的第一份档案。
随着厚厚的一沓稿纸被拿出来,打字机留下的那一行行毫无感情的字母所记录的内容却让卫燃的眼睛越瞪越圆。
在这份档案的只言片语间可以大概看出,写下这份档案的人,在二战结束后便以医生的身份,被派到了西伯利亚一個编号为49的劳动营工作了差不多三年的时间,专门负责那里的看守的身体健康。
正是在这期间,他通过观察这座劳动营里的招核战俘和德国战俘,开始了人类对极寒环境的肉体忍受能力以及长期心理承受能力的研究。
随着稿纸一页页的翻动,后面写的东西专业词汇越来越多,卫燃能看懂的也越来越少。但那些代表观察目标的字母编号每一次消失,却都意味着一条有效数据的产生。
将看了不足四分之一的稿纸重新塞回档案袋,卫燃又拿起了标有“群体服从性的培养和战俘秩序的心理矫正(1)”的档案袋。
依旧是打字机敲出的标准西里尔字母,依旧是开篇先介绍数据来源。依旧是从开始的几页得以看出,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数据撰写者结束了在编号49的劳动营为期三年的工作之后,被抽调到了一个被称为52号矿山的地方,继续做着之前的工作。
按照档案里的写的内容,这座矿山里工作的全都是来自招核的战俘,这些战俘异常的勤劳听话,从不偷懒,甚至会主动打扫卫生,但唯独它们的舔黄生日那一天,却爆发了集体的切腹行为,并造成了几十人次的死亡。
也正是那次事件之后,这名自始至终都没透露过自己姓名的医生暂停了之前的研究,转而开始了新的课题——群体服从性的培养和战俘秩序的心理矫正。
没有继续往后看,卫燃再一次将稿纸放回档案袋,转而打开了标有“如何人为制造精神疾病的研究(1)”的袋子。
在这一份档案里,这位医生自述因为之前在西伯利亚的工作,他被授予了劳动红旗勋章,并且还得到了一支纳甘转轮手枪以及500卢布的奖励,并且在1952年1月被抽调到了喀山监狱工作,并在第二年的夏天,被授意开展新的课题研究——如何人为制造精神疾病。
看完了开头,卫燃放下手中的稿纸看向了其余几份带有同样标题的档案袋。
对比之前那两个课题动辄六个或者七个满满当当的档案,有关这个课题的档案总共只有三个档案袋而已。
思索片刻,卫燃打开了标有“如何人为制造精神疾病的研究(3)”的档案袋。
出乎他的预料,这个档案袋里的稿纸数量不足之前的一半,但里面除了稿纸之外,还多了一个巴掌大的眼镜布。在这块眼镜布上,恰恰别着一枚课题开头前提到的劳动红旗勋章。
然而,当卫燃把这枚勋章摘下来的时候却发现,它背面的编号已经被人为的磨掉了。
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卫燃直接将这个档案袋里的稿纸翻到了最后一页,随后便发现上面由打字机写下的内容已经被红色的线条认为划掉,并且手写了一段潦草的俄语:
“在西伯利亚工作的经历是我终生的荣耀,但在这座监狱的两年时间,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总之,这是一个不该继续下去的课题,终止它的唯一方法,是先终结领导研究这个课题的我。”
暗暗叹了口气,卫燃将已经暗示了撰写者结局的稿纸和那枚别在眼镜布上的劳动红旗勋章全都装回了档案袋。
从这三个课题开头的只言片语中,卫燃已经拼凑出了一个医生的形象。
他在二战结束后被派往西伯利亚的战俘营工作,在那里的六七年时间里,这位医生独立完成了两份课题研究,并因此受到了嘉奖,得到了那支藏在书里的纳甘转轮手枪手枪,以及一枚劳动红旗勋章,和500卢布的奖金。
1952年年初,这位医生被调到了喀山监狱,并且负责了一个新的研究课题。但在喀山监狱工作了两年之后,这位医生为了终止自己负责的课题,选择了先终止自己的生命。
理清了前后的时间关系,卫燃在一番犹豫之后,将所有的东西又重新装回木头箱子,独自搬上了三楼某个偏僻的房间,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在了下午才布置好的那些书架上。
如果不想惹麻烦,这些东西注定不可能摆在一楼的书架上。同时,不管这一箱东西到底是意外发现的,还是因为那位便宜导师卡吉克的刻意安排,对于卫燃来说此时都没有任何的意义,更激不起任何的好奇心。
至于利用牛皮本子回去看看...
别闹了,这次卫燃可没有任何的动力,而且万一不小心变成了那位医生的实验体或者观察对象,那特么可就刺激了。最重要的是,上次关岛把他留了将近一个月,这次万一被留在那位医生身边七八年的时间,那可真就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将满满一箱子的东西一一放好,仍旧有些不放心的卫燃重新回到一楼,把那些小混混们从其他木头箱子里翻出来的东西挨个检查了一遍,直到确定没有任何类似的档案袋,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顺手抽出一大本相册,卫燃盘腿躲在实木地板上,饶有兴致的一页页翻动着白天时候那些小太妹从书页里的发现的各种东西,同时暗暗琢磨着,等那个小镇的图书馆建好的时候,或许可以把这本相册送回去当作一份还算不错的礼物。
努力用各种胡思乱想驱散了关于那三个恐怖课题的注意力,卫燃正准备给那些更换了电源线的复古台灯各自找个工作地点的时候,放在长条桌上的卫星电话却响起了铃声。
等他拿起手机,这才注意到,打来电话的竟然是远在美国的马卡尔。
“维克多,希望没有打扰你休息。”电话刚一接通,听筒另一头的马卡尔便主动说道。
“不会,我这里才刚刚天黑。”
卫燃回应对方的同时将刚刚拿起的台灯重新放下,随后坐在椅子上问道,“马卡尔,听你的语气好像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吗?”
“确实有些好事”
马卡尔笑着说道,“昨天卡列尼娜把那本相册送过来之后,我就按照她给的地址和借口,把我们在地下室发现的那些东西,还有相册一起送到那家枪店了。”
“然后呢?对方收下了吗?”
卫燃心不在焉的问道,对方所说的卡列尼娜就是卡坚卡,当时在他的农场的时候,卫燃和穗穗也一直称呼卡坚卡为卡列尼娜。
“收下了,他们全都收下了。而且我还和布朗先生通过视频电话聊了很长时间。”
马卡尔顿了顿,继续说道,“布朗想为那些东西支付一些钱,不过我按照卡列尼娜说的并没有同意,后来在闲聊中,他得知我的农场遇到的情况之后,表示会带一些人过去帮忙清理野猪和野兔。”
“他也要带人去?”卫燃挑了挑眉毛。
“对”
马卡尔颇有些歉意的说道,“类似你和阿芙乐尔带游客来玩的那种模式。我和杰西卡还有迭戈他们商量之后,觉得有必要提前和你还有阿芙乐尔说一声,毕竟你们为这座农场投资了很多钱。”
“没关系,我们同意了。”卫燃干脆的说道,“当然,前提是你没有透露我和卡列尼娜去过夏威夷的事情。”
“当然,当然没有。”马卡尔赶紧答道,“卡列尼娜当时特意提醒过我很多次的。”
闻言,卫燃笑了笑,痛快的说道,“那就没问题了,祝你们的农场游客越来越多,野兔和野猪越来越少。”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挂掉电话,卫燃却又忍不住想起了当初马歇尔在关岛营地外面做过的事情,紧跟着又想起了撰写那份档案的那位无名医生记录的事情,以及二战末期,来自美国的李师傅在东京开烧烤摊子,和毛子在西伯利亚农家乐组织小鬼子团建挖土豆的温馨场景。
可这一番思来想去,他却是实在找不出任何一个做错的人或者国家,最终也只能感叹一句多灾多难的小鬼子属实是有那么点儿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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