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闹钟将两座帐篷里的人再次叫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色依旧是黑漆漆的,不过这却抵挡不住埃里克和乔纳斯教授的热情,两人连衣服都没穿好,便招呼着卫燃和雷欧帮忙,把他们辛苦带来的那个硕大木头箱子搬进了依旧温暖的山洞。
等到卫燃将铸铁炉子重新点燃之后,他们师生二人也已经将那个木头箱子里的东西清空,随后又把箱子盖和四周的小盖板打开。
在卫燃和雷欧的观摩下,两人各自拿起一台徕卡相机换上胶卷,随后将调好的镜头卡在了箱子盖上的两个圆形开口上,并用两条橡胶皮带固定牢靠。
这还没完,他们二人又把点燃的煤油汽灯放在了箱子两侧开出的窗口上,让明亮的灯光将箱子里照的纤毫毕现。
直到这个时候,乔纳斯教授才对照着昨天找出来的那本目录,从架子上取出两本厚厚的文件夹,分别递给了卫燃和埃里克。
“一张底片能拍摄四张,拍摄之前记得务必把每一页都跟箱子底部的标线对齐,而且一定要按照页码拍摄。”
一边说着,乔纳斯教授将其中一本文件夹打开,拿出最开始的四张,从侧面送进被煤油汽灯照亮的木头箱子内部,对准了底板上的红色油漆标线,随后按动了箱盖上的相机快门。
清脆的快门声响过,乔纳斯教授将完成拍摄的两张资料放在一边,同时嘴上说道,“最后提醒一句,千万不要调整镜头。另外这些完成拍摄的原始资料也不要丢弃,我们虽然带不走它们,但至少可以让它们继续保存在这里。”
原来是这么玩的,合着这就是个拷贝箱呗?
看明白了操作流程,卫燃此时总算明白了他的回归任务里为什么会有两百张照片的拍摄任务。
见埃里克已经开始拍摄,卫燃拿起属于自己的那本资料,拆开装订线之后,将四页写满了各种气象数据的纸张送进箱子摆好,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在暖烘烘的山洞里响个不停,卫燃和埃里克手边的桌面上,渐渐的也积累了一张张的原始资料。
每当他们拍完一本资料,坐在两人一侧的乔纳斯教授便会帮他们整理好又送回靠墙的架子上,随后分给他们新的文件夹。
而他们换下来的胶卷,也会被这老家伙装进塑料密封筒,标注好编号之后,放在距离火炉最远的一张桌子上整齐的摆好。
至于雷欧,他早就已经拎着他的猎枪,踩着滑雪板出去狩猎北极狐了。这里的工作他既帮不上忙,而且乔纳斯教授恐怕也不愿意让他帮忙。
对于山洞里的三人来说,这枯燥的拍摄工作绝对算不上有意思。相比带走这些沉重且惹眼的纸质文件,只带走轻巧的胶卷或许真的是个明智的选择,但这却苦了卫燃和埃里克两人。
弯着腰对着晃眼的木头箱子连续拍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直到雷欧都已经拎着两只雪白的北极狐回来,他们才勉强拍完了第一个货架的其中三层而已。而这种四层的金属货架,这个房间里也有足足五个之多。
“我们用了多少胶卷?”埃里克一边揉捏着酸疼的后腰和脖子一边问道。
“少说也有八十多个了”
乔纳斯教授将卫燃刚刚拍完的资料放回货架,同时嘴上答道,“幸好我们带的胶卷足够多。按照目前的消耗,应该足够把所有的东西都拍下来。”
“如果能把这些原始文件都带回去就好了”埃里克遗憾的说道。
“如果能带回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乔纳斯教授赞同的说道,“但这么多纸质文件太惹眼了,相对来说,还是把胶卷带回去方便一些。”
“说的好像胶卷不惹眼一样”
卫燃暗自嘀咕了一句,盘算着自己应该已经完成了回归任务里的200张照片拍摄工作,索性决定接下来冷眼旁观事态的发展,顺便琢磨着,昨天晚上乔纳斯教授到底做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如此枯燥的拍摄工作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桌子上摆放的胶卷也越来越多,而货架上等待翻阅的文件夹也越来越少。
这些文件里可不仅仅只有气象数据,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这座气象站的电报、电台的收发记录,以及标注着不同名字的书信乃至各种和气象无关的极地研究资料。
甚至,他们还在这些文件夹里发现了不少老照片。这些老照片里有当时在这里工作的那些人的合影,有他们养的宠物狗,也有几只格外漂亮的北极狐幼崽,
当然,还有他们在这里过圣诞节、过生日,乃至光着屁股在冰天雪地里用积雪搓澡的大尺度照片。
很显然,不管乔纳斯教授还是埃里克,这师生俩摆明了准备把所有用得上用不上的资料全都拍下来打包带走,甚至连当初在这里工作的人和家里的往来信件都没有放过。
就在他们的拍摄工作迎来的第四个短暂白天即将结束时,山谷周围的风声越来越大,原本应该出去打猎的雷欧也急忙把众人从山洞里喊了出来。
“暴风雪要来了”乔纳斯教授抬头看了眼昏沉的天色,异常肯定的做出了判断。
“确实是暴风雪”
埃里克的语气却有些兴奋,“教授,山洞里还有不少几十年前留下来的气象设备,我们要不要监测这次天气变化?”
“相比这些,还是先考虑怎么活下来吧。”乔纳斯教授话音未落,雷欧也赶紧用挪威语说了些什么。
埃里克脸色变了变,赶紧翻译道,“雷欧说,我们必须赶在暴风雪降临之前,给帐篷做好加固工作,而且必须离山脚远一点,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发生雪崩的。”
“需要我们怎么做?”乔纳斯教授赶紧问道。
埃里克扭头和雷欧一番沟通,这才照本宣科的说道,“把山洞里的油桶全都抬出来围在帐篷周围,并且用积雪进行加固,这是唯一能挺过暴风雪的方法,现在就算那艘渔船恐怕都已经起风回到芬马克郡了,我们只能祈祷能扛过暴风雪。”
“那就快点开始吧”乔纳斯教授想都不想的说道,第一个钻进了山洞。
在四人的忙碌之下,一个个200容量的空油桶被抬出山洞,绕着圈围住了两顶帐篷,四周甚至还用积雪埋住拍实,顺便压住了帐篷的下沿,仅仅只留下了不到半米的出入口。
除此之外,这些油桶还在雷欧的建议下,被众人用冰镐和斧头砸开了其中一端,往里面灌满了随处可见的积雪。
等到神色紧张的雷欧把四头驯鹿拴在砸进积雪深处的钢钎子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肆意飞舞的雪花在鬼哭狼嚎的狂风中飘落,紧接着又被狂风卷上了半空。
雷欧扯着嗓子朝埃里克喊了几句,等后者点头示意,立刻推着卫燃钻进了紧绷的帐篷,又用几天前从渔船拉回来的那个200升油桶,从里面压住了帐篷门。
一番比划示意卫燃将汽油炉子点燃并且开到最大,雷欧站在雪橇车上,将头伸出帐篷头顶的通风口往外看了看,随后赶紧从雪橇车里翻出个帆布围兜,将通风口围起来,仅仅只留下了碗口大的一小圈用来换气。
嗤嗤作响的高压汽油炉子为紧绷的帐篷源源不断的提供着热量,但雷欧的表情却越来越紧张,时不时的,他便站起来,用一直握在手里的登山杖敲一敲圆锥形的帐篷布,避免因为外面的积雪太多被压垮。
虽然这帐篷看起来远不如那座温暖的山洞坚固,但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包括卫燃在内便在外面因为雪崩产生的巨响中打消了这种自以为是的错觉。
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当时的德国人为什么在开凿了那座坚固的山洞之后,还要看似多此一举的在这山谷中央修建一座木屋。
在这吓人的暴风雪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帐篷四周也被积雪压出了圆润的弧度,连带着也让雷欧和卫燃几乎每隔十分钟,便要从里面推一推帐篷边缘,免得被积雪压塌。
同一时间的另一顶帐篷里,乔纳斯看着不断忙碌的埃里克,伸手又摸了摸身后的登山包拉链,紧接着那张老脸便阴沉了下来。
可仅仅只是一瞬间,乔纳斯便换上温和的笑意,顺手拿起一瓶土豆酒朝埃里克晃了晃,“埃里克,过来休息休息吧。这场暴风雪虽然大,但或许很快就会过去,而且周围又有山谷挡着,不用太过于担心。我们不如趁着现在喝一杯。”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暴风雪”
埃里克站在雪橇上往外面看了看,随后心有余悸的坐在乔纳斯教授身边感叹道,“真难以想象,当时那些德国人是怎么在这种鬼地方坚持下来的。”
“确实很难想象,不过也正是他们的坚持,才给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藏不是吗?”
乔纳斯教授说话的同时,突兀的扬起了手中厚实的玻璃酒瓶子,狠狠的砸在了埃里克的头上。
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残存着大半酒液的玻璃瓶伴随着暗红色鲜血炸开,毫无防备的埃里克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丢掉手里的半个酒瓶子,乔纳斯教授从包里翻出一捆绳子将埃里克的手脚绑住,随后又用一个棉线手套堵住了他的嘴巴。
直到确定仍在昏迷的埃里克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乔纳斯教授在他的身上一番摸索之后,最终从埃里克的裤子口袋里翻出了一个胶卷。
“埃里克,你不该有好奇心的。”
乔纳斯教授宛若神经质一般自言自语的念叨着,“那些气象资料才是你的宝藏,你不该偷拿属于我的这些胶卷的,一个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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