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各位人民委员轮番拜访了吴川,但是吴川始终没有对他们的试探发表什么意见,而是坚持要先见到列宁同志再谈论其他问题,包括中俄之间出现的一系列分歧。
随着高尔察克军政府的垮台,和共和党力量进入了中亚,共和党和苏维埃之间的接触就密切起来了,这其中有不少是友好接触,但也有不少是摩擦事件。因此,人民委员会的一些委员试图让吴川承认,中俄之间的边界应当按照旧的俄罗斯帝国的边界线来划分,或者以一部分相邻土地的归属中国,以换取共和党对于他们这一派系的支持。
这几天和这些人民委员们的碰面,让吴川再一次的意识到,俄共内部的派系问题恐怕要比他想象中的复杂的多,哪怕是列宁同志也不过只是团结这个委员会,而不是真正的压制住了这个委员会。
在这点上他不得不庆幸,虽然共和党的高层能干的不多,但是背着他搞小动作的也不多。反观俄共布就不一样了,拥有自己理论的高层比比皆是,斯大林在这群委员中甚至都排不上号,他只能以列宁的拥护者的身份同其他委员们对抗。
也难怪托洛茨基和布哈林这些知识分子看不起斯大林了,按照后世的语言描述,斯大林现在就是列宁同志在党内的传话筒,他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思想。不过这也是有好处的,只要列宁同志一直正确,那么斯大林同志就不会犯错,反观其他委员则往往被列宁批了个狗血喷头。对于这些委员们来说,最糟糕的还不是被列宁批评,糟糕的是列宁批评他们的结论还是正确的。
在交流中,吴川一度压抑不住想要对这些人民委员们吐槽了,“OTg2NTc=他们大可以把列宁同志的思想作为俄共布的集体智慧,他们提供了错误的范例,而列宁同志证明了他们是错误的。反过来,没有他们犯的错误,列宁同志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正确思想,这正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不过想一想这么说恐怕就是在破坏中俄两党的关系了,因此他还是把这想法隐藏在了心里。在吴川抵达莫斯科的第三天,朱和中、宋云桐也带着一批德国工程师和青年学者抵达了莫斯科,预备从此转道回国。
吴川和朱和中、宋云桐见了面,了解了他们在德国的工作和德国当前的国内形势,还同这批德国工程师和学者会了面,并邀请他们吃了一顿晚餐。虽然莫斯科此时还处于粮食管制期间,但是相比起柏林还是好的太多了,因此这批德国人对于当晚的晚宴都表示了满意。
看着吴川态度坚决,一副不见到列宁就不发表意见的架势,斯维尔德洛夫和捷尔任斯基于是改变了立场,认为不应该阻止吴川和列宁同志的见面,是否见吴川这个问题应当交给列宁同志自己来决定。斯大林和布哈林首先改变了立场,这使得其他人民委员也不得不改口。
4月1日,捷尔任斯基亲自陪同吴川前往了郊外列宁修养的村子。随着国内形势的不断好转,人民委员会认为应当给列宁同志更多时间修养,以便使其尽快的康复。和莫斯科城市内的环境相比,显然郊区的乡村更适合病人修养。
在路上,捷尔任斯基也对吴川解释,之所以人民委员会想先和吴川洽谈出个结论来,也是为了降低列宁同志的工作量。俄国革命发展到今天,列宁已经成为了俄国无产阶级所公认的革命领袖,各地苏维埃服从于列宁还要高于对于人民委员会的服从。因此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让列宁离革命而去,大家都希望借助列宁对于人民的号召,进一步完善无产阶级的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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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川对此解释的回应是,表示自己能够理解人民委员会对于列宁同志的爱护,他也不会在谈话中过于令列宁同志劳累,他只是希望能够同列宁同志就中俄两国的革命问题进行一些交流,以便为中俄之后的革命互助建立一个理论上基础。
吴川对捷尔任斯基坦率的说道:“中国和俄国的国情有着极大的不同,因此我国的革命道路也和俄国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我需要了解列宁同志对于中国革命道路的看法,以确定两国革命道路不至于在日后成为冲突。这对于两国的无产阶级革命来说,都是个灾难。”
捷尔任斯基对于吴川的看法并无太多的异议,随着共和党对新疆、中亚、西伯利亚地区的开发,已经惹起了一部分人民委员和地方苏维埃的不满,他们认为共和党正在采取经济入侵的方式摧毁当地民众对于俄罗斯的归属感,这显然不是他们所认为的无产阶级互助方式。
捷尔任斯基对于共和党的无产阶级属性还是认可的,毕竟他一手参与了这一中国政党的组建,因此他并不认为共和党是某些委员口中所说的,“一个投靠了资本主义的社会民主党,究竟还剩下了几成无产阶级属性,是颇可怀疑的…”
此外,考虑到现实的情况,在俄国无产阶江浙湖汉北级被全世界资本主义围攻的外部环境中,一个倾向于俄国无产阶级的中国已经足够让俄国的无产阶级对胜利充满了希望,更别提是一个和俄共布拥有同样共产主义理想的中国政党了,没有那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会把这样一个盟友推向对立的一面,那才是对于共产主义事业最大的不负责任。
由是,捷尔任斯基还是乐于见到吴川能够和列宁为两国革命的联合打下一个坚实的理论基础的。经过了将近3个小时的旅程,在接近中午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了列宁居住的村子。从马车上下来的吴川,摇着头对着捷尔任斯基说道:“我看,莫斯科的交通问题也应该开始进行改善了,如果还依赖马车进行交通的话,我们和资本主义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捷尔任斯基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们已经开始研究恢复和修建环绕莫斯科的有轨电车系统了。这场战争对于俄国的打击太大了,我们正退回到上个世纪的俄国去,想要恢复到战前的俄国,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吴川微微颔首后说道:“其他我也帮不了你们太多,不过我倒是可以以共和党的名义向莫斯科人民委员会捐献一批交通工具,希望列宁同志出行不必再用这样过于颠簸和缓慢的马车了。”
捷尔任斯基当然不会拒绝吴川的好意,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走进了村子,虽然这里被称之为一个村子,不过吴川认为这里大约应当是过去莫斯科权贵在郊外的别墅区,而不是什么真正的乡村,因为这里的建筑看起来都很华丽,并不像是传统的俄国农舍。
村子里外设置了三道哨卡,看来在刺杀事件之后,俄共布对于领袖的保护总算开始严密起来了。列宁居住的地方并不在村子的中心,而是在中心偏北的一幢三层建筑内,和村子里其他房子相比,算是较为一般的了。
4月的莫斯科大概和12月的上海差不多,太阳出来的时候暖洋洋的,但是一刮风就让人受不了。不过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因此当吴川和捷尔任斯基看到列宁的时候,他正坐在屋外的草坪上晒着太阳,怀里还抱着一只黄白毛色的猫,克鲁普斯卡娅正坐在一边为他读着报纸。
捷尔任斯基推开了只到腰部的木栅栏门,然后脱下帽子向列宁问候道:“亲爱的伊里奇,亲爱的克鲁普斯卡娅,午安。看来您今天的精神不错,这位就是中国的吴川同志了。”
吴川同样摘下了帽子,向前一步对着列宁郑重的问候道:“祝您健康,列宁同志。我带来了中国人民对您的问候,希望您尽快的恢复健康,带领我们继续为共产主义的事业奋斗。”
在克鲁普斯卡娅的搀扶下,列宁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他伸手和吴川紧紧的握了握,然后很开心的说道:“我一直期待着和你会面,我要向你表示祝贺,你在中国发动的革命有力的支持了俄国革命,俄国人民非常高兴能够和中国人民一起,携手向着共产主义的道路前进。”
看的出来,反革命的刺杀大大的损害了列宁的健康,但是列宁的精神却还不错,他的目光也非常的具有穿透力。吴川自从穿越以来也见过了不少大人物和历史名人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的目光如列宁这么真诚和具有力量,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吴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看透了。
仅仅花了数秒时间,吴川就改变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决定以更为坦诚的态度来进行这场会面,他于是对着列宁的视线认真的说道:“是的,这正是我来俄国最大的目标,我希望中国人民和俄国人民能够共同携手建设共产主义,而不是陷入到历史的循环当中去。”
很快捷尔任斯基和克鲁普斯卡娅就从屋内搬出了两张椅子,接着吴川坐在了列宁的身边,捷尔任斯基则坐在了两人对面,预备为两人交流时提供一些帮助,在远东的工作经历,使得他对于中文也有了相当程度的掌握,克鲁普斯卡娅则回去屋内为他们准备起了茶炊。
重新坐回了躺椅的列宁,向着吴川的方向侧了侧身体,然后向他问道:“那么在你看来,什么是共产主义呢?”
吴川沉吟了许久后说道:“我对于理论这一块并不怎么精通。不过我认为,实现共产主义必须要具备两个基本的条件,一个是生产力的充分满足社会需要,一个则是社会财富分配的方式…”
吴川和列宁的对话并不仅仅只有一次,因为列宁的身体,每次谈话都控制在了一到两个小时内,原本捷尔任斯基认为,吴川和列宁的对话最多也就持续两三天,就基本能够得出一个结论来了。
但是,两人之间的对话时长和对话的内容之广,完全超出了捷尔任斯基的预期,甚至于他不得不开始对这次谈话进行了记录。至于吴川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会同列宁谈论这么久时间。他只能确定的一点就是,如果不是列宁的身体受到了损害,那么他大约是跟不上列宁的思路的。要知道他说的许多东西都来自于历史的总结,而列宁则完全是依赖于逻辑的推导。
这次断断续续的会谈足足持续了八天,吴川最终坦诚的向列宁说道:“中国人民并不担心俄国走共产主义的道路,我们担心的是俄国要是未来拒绝走共产主义道路,那么中国该怎么办?
现在两国之间的那些边界纠纷和摩擦事件,在我看来其实是无关紧要的。如果俄国走的是共产主义道路,那么国家之间的界限对于两国人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在俄国实现共产主义的时候,难道就会因为国界线而放弃解放中国人民了吗?或者反过来说,因为国界线的存在,俄国无产阶级就要拒绝中国人民过来解放自己吗?
所以,我们并不在意两国之间的界限在什么地方,我们只关心共产主义的界限在什么地方。如果我们不能建成共产主义的话,多一块土地,少一块土地,都改变不了无产阶级被压迫的现实。假如无产阶级连8小时工作制都保不住,那么就算这个国家占领了全世界,对于无产阶级来说也不过是一座更大的囚笼罢了。
我们现在只所以要强调对于中亚及某些地区的权力,因为俄国正在强调对于这些地区的权力。如果俄国的未来不是共产主义,我们当然不能放弃对于这些地区的权力;同样的,如果中国的未来也不是共产主义的话,那么俄国自然也不用放弃这些地区的权力。
中俄矛盾,不过是这个世界上无数矛盾的其中之一。在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矛盾面前,它会缩小;在斯拉夫民族和汉民族之间的矛盾面前,它又会放大。所以,我始终认为,想要让中俄两国共同建设共产主义的前提,就是要先消灭两国的民族主义…”
而列宁之后也对捷尔任斯基和之后赶来的斯维尔德洛夫、斯大林说道:“虽然吴川在共产主义的理论上确实有所缺陷,但是无可讳言,他终究还是一名无产阶级革命者,至少他对于党内的官僚主义及修正主义的预言,还是相当的具有逻辑的。
我认同他对于共产国际的未来规划,共产国际不仅仅应当成为一个各国无产阶级在政治上的联盟,同样也应当成为各国无产阶级政权在经济和文化上的联盟。仅仅依赖于某个国家来完成共产主义,而让其他无产阶级政权坐享其成,确实不是共产主义的道路…”
列宁同时也在私下和捷尔任斯基提道:“我们需要进一步加快苏维埃俄国内部的权力统一和同其他民族共和国的联盟谈判,承认民族自决是一回事,但是建设共产主义则还是需要更多的人口和资源的。随着国内和平的到来,从建立无产阶级政权为主的国内战争期,也要适时的要向着国民经济恢复期转变了。假如我们不能尽快的恢复俄国的经济和生产,那么是无法体现出无产阶级政权的优越性的…”
于此同时,列宁也向人民委员会建议,召开一次党的中央委员全体会议,由吴川代表中国共和党进行一次演讲,“让我们听听中国同志对于共产主义的看法,和对于共同建设共产主义的建议吧。”
人民委员会经过了谨慎的讨论后同意了列宁的建议,并决定在4月15日于克林姆林宫召开此次会议,并向吴川发出了正式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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