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8章(1 / 1)

从吴川住所离开时,宋云桐邀请了孟继周和自己同坐一车,在车子开出了胡同之后,宋云桐不由向着身边的孟继周说道:“孟老,你说主席对于婚姻法一事如此坚持究竟是什么意思?严格来说,这不过是小事而已,自己家中关起门来,外人怎么管?这不是平白得罪了一大批中间派人士吗?”

孟继周瞧着窗外昏黄的路灯灯光,若有所思的回道:“古人说: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要我说:三天不学习,就赶不上主席的思路了咯。共和党走到今天,难道是我们的功劳吗?我觉得不是,我们只是顺着主席指的方向跟着前进而已。

从革命之前到今天,主席什么时候失误过?不都是我们在捅篓子,主席给我们补救么。有时我想一想,假如畏之当日没有出现在东北,我们这些人难道真的能弄出现在这偌大的局面?不要说在俄日两国之间周旋了,我看我们连赵尔巽都对付不了,更不必提袁世凯了。

哪怕不提这些外敌,光是军中的吴禄贞、张绍曾、蓝天蔚三人,除了蓝天蔚之外那个是好相与的?张绍曾和北洋之间藕断丝连,吴禄贞傲气凌人,若不是在主席力主之下连续击败日本、俄国,军中为之震慑,吴禄贞那会如现在这么听话。

我不知主席为何如此重视婚姻法,但是主席既然说了,想要改变社会就要先从改变家庭结构做起,那么我们就跟着做就是了。就算真的出了问题,主席总有法子纠正回来的,毕竟他还年青么。但是现在去违背主席的意思,岂不是向其他委员宣布我们对于主席并不是一心一意的了吗?

没有了主席的庇护,你觉得自己对付得了其他委员的责难?我这OTg2NTc=个人没多大的野心,只要看到国家一统,列强从中国撤离,民众能够安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满足了。至于是走布尔什维克主义还是走其它什么主义,我觉得没啥问题,只要畏之能够保持现在的议事办法,什么事都能和我们商量一下,我觉得就很好了。”

宋云桐一时无话,车子平稳的在路灯照耀下的街道向前开去,只留下了些许烟尘。

6月18日早上九点,太原火车站的,站台上,一干山西官员正在为阎锡山送行。虽说阎锡山此次入京乃是高升,可是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色,只是对着来送行的部下们长呼短叹的,一副情深意长不忍离开的模样。

原晋北镇守使现在的晋北警备司令张树帜见状不由愤愤不平的对着阎锡山说道:“大帅要是不想上京,那就留下来。我就不相信了,难道偌大的山西还容不下一个革命的有功之臣?山西的小米也未必不如北京的白面养人。”

阎锡山心中一动,不由朝着周边的部下们看去,只可惜除了张树帜出声挽留外,其他人全都默不作声,甚至避开了他的视线。

站在一旁的姚以价对着张树帜冷笑了一声道:“张司令对于阎部长倒是忠心耿耿的很,听的真是让人好生感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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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以价和阎锡山、温寿泉三人是山西新军中的军人领袖,因为其在新军中威望甚高,因此在辛亥革命时被推为了义军司令。唯一可惜的是,姚以价虽然投身于革命但他并不是同盟会员,因此在山西革命成功后就受到了阎锡山的排挤。

太原光复后,各路义军将领和山西上层最终推举了阎锡山为山西都督,而阎锡山随即委任姚以价为东路军司令防守娘子关,从而把他踢出了山西军政府的核心。但是在姚以价和清军大战的时候,阎锡山却迟迟不肯发兵支援,姚以价最终选择了弃军而逃,这一逃就把他的声望彻底毁了。

姚以价返回太原后,阎锡山一面设宴款待姚以价,一面又指使文人在晋阳日报撰文,攻讦姚以价在太原起义时,借口有病,在率队攻打抚署时躲进医院;在娘子关作战时,又弃队而走。同时又组织剧团演出了一个名曰《辛亥革命》的剧目,把姚丑化为一个手持刀片的鲁莽武夫。

姚以价难以忍受这种侮辱,于是一怒之下砸了报馆,但他也知道自己在太原呆不下去了。于是便向阎锡山要了一笔路费跑去了北京。因为这些事情,姚以价和阎锡山之间已经势成水火,姚以价也知道,只要阎锡山不下台,他就很难再回山西老家了。

只是他倒是没有料到,报复阎锡山的时机江浙湖汉北来的这么快。趁着袁世凯病重,试图把北洋势力从山西驱逐出去,从而全据山西的阎锡山,这一次却是踢到铁板上。原本在北洋和阎锡山之间隐隐偏向于阎锡山的共和党,这次却来了个各打五十大板,把闹的不可开交的阎锡山和山西省长都调离了山西。

原晋南镇守使张培梅被提拔为山西省军分区司令,被阎锡山踢出山西的温寿泉被任命为山西省省长,而他则被任命为了山西军分区政委。这样一来,北洋在山西的势力虽然被消灭了,但是阎锡山这些年苦心经营起来的势力也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姚以价这次回来可没打算就这么轻轻放过阎锡山,要是对方真的这么想不开要玩割据山西的把戏,那么他倒是不介意清洗一遍山西的军界。有着共和党在他身后,他并不觉得阎锡山在山西攒下的这点力量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更何况,虽然他和温寿泉都被阎锡山逼走了,但是他们在军中也不是没有部下的,阎锡山想要在山西关起门来称大王,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面对姚以价这个军中的老前辈,张树帜也只能沉默了下去。山西新军六个营,姚以价就呆过4个,姚以价担任营管带的时候,他连排长都不是。在张树帜难堪的时候,张培梅也不得不出来为这位同僚解围道:“姚前辈说笑了,张司令只是感念大帅的情谊,可没有其他意思。”

姚以价冷哼了一声后说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阎部长上京不是高升,而是进了龙潭虎穴了。也不知中央知道了今天这事会怎么想。”

这下张培梅也劝不下去了,边上的军官们更是默然无语。过来送一送老上司这是人情,但是大家可没有为了阎锡山造中央反的意思。二次革命时,那些想要响应孙中山的革命者早就被礼送出山西了,剩下的都是抱着保境安民想法的平庸官僚。

对于他们来说,不管谁在中央,只要不动他们的官位,那么他们就顺从中央政府好了,这也是阎锡山能够一直获得他们拥戴的原因。既然阎锡山造就了这样一个利益集团,那么就别指望这个集团为他去打生打死了。

现在中央政府又没有碰这个集团大多数人的利益,只是要求阎锡山离开山西而已,为了大家的利益牺牲阎锡山一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之前他们牺牲了姚以价、温寿泉,以保卫自己的利益是一样的。

看着场面有可能滑向不可知的方向去了,阎锡山的智囊赵戴文终于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安静道:“时间也不早了,我看大帅还是上车吧。误了开车的时辰就不好了,这次中央既然简拔了大帅上京,那就证明中央对于大帅还是看重的。过去的一些事情,还是让它过去吧,说到底大家不还是山西人么,这出了山西可就都是亲人了。”

姚以价终于不再说话了,阎锡山草草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转身上了包厢。随着汽笛声响起,列车缓缓开出站台,从窗外收回手臂的阎锡山终于郁郁的对坐在对面的赵戴文说道:“兄长,你说我也没有对不起共和党啊。之前虽然在北洋和共和党之间摇摆了几次,可我不是对着北洋虚以委蛇吗?我的本心还是向着革命的啊,共和党如何这般提防我呢?要不是你劝我,我是一定不会去北京的,我宁可回五台山老家种地去。”

赵戴文对他苦笑了一声道:“百川老弟,要是我们不识抬举的话,就怕我们想要回老家种地也不可得啊。”

阎锡山有些吃惊的看着对方说道:“兄长这话是怎么说的?难不成共和党还要赶尽杀绝不成?他们既然要坐天下,总要弄几副马骨头挂一挂的吧?”

赵戴文下意识的瞧了瞧包厢内,见到没有旁人在后,这才小声说道:“昨天我西安的老友给我发了电报,陈树藩对镇嵩军下手了,憨玉琨、柴云升被杀,刘镇华被俘,张治公投靠了陈树藩,镇嵩军被陈树藩缴械后枪毙了一批罪行确证的,其余都被关押了起来,预备移交给将要入陕的国民革命军。陆建章离开陕西的日子看来是不远了,我看他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阎锡山脸皮顿时跳了跳,他和陈树藩之间颇有往来,毕竟两人都面对着北洋的压力。当然他也没把对方视为盟友,山西和陕西不过一河之隔,不管谁整合好了省内必然是要外拓展势力的。

而山西之于陕西,陕西之于山西,古就有秦晋之好的美谈,双方往来要比其他省份方便的多。更何况,山西通往人口和物产丰饶的四川需要经过陕西,而陕西前往蒙古草原最好走的路也是通过山西。这就意味着,不管谁掌握了其中一省,都必然会对另一省生起野心。

只是,现在他和陈树藩都没能完成对于省内的整合就被外来的强势力量给压制了下去。于是听到陈树藩镇压了投靠自己的镇嵩军时,阎锡山不仅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反而深感同情的说道:“陈镇守使这是自折手脚啊,他是过了眼下这一关,可今后还有谁会再给他卖命呢?”

赵戴文摇着头说道:“共和党控制着洛阳到西安的铁路,就控制着进入陕西的命脉,陈树藩要是不当机立断的处置了镇嵩军,接下来共和党打着讨伐镇嵩军的名义进入陕西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陕西父老想要修通通往河南的铁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又岂能容忍陈树藩切断这条铁路。

更何况,镇嵩军本身就是一群土匪,还是河南的土匪,他们在陕西确实是张了陈树藩的势,却也令陈树藩失去了不少陕西父老的支持。比如这次镇嵩军在西安郊外的劫掠就惹怒了不少西安乡绅,若是没有共和党插手,陈树藩还可以用武力压制住民间舆论。

但是现在共和党既然已经向陕西父老做了公告,要严惩镇嵩军。这个时候陈树藩再当断不断,估计镇嵩军也要反咬他一口了,毕竟这群土匪可没这个底气,陈树藩能帮他们顶住共和党。

陈树藩这一低头,加上共和党借着防治鼠疫控制了绥远,我山西实际上已经被共和党给封死。百川你若是强行留下,我担心共和党会施以更加暴烈的手段。接下来共和党要推动土地改革,我看长江以北之地都不是安乐之乡了。你留在五台山,只会被那些乡绅抬出来对抗共和党,然而这是必败之局,所以这山西是留不得了。

倒是到了北京,借助北洋和南方革命党的力量,我们还能和共和党周旋一二。”

阎锡山半信半疑的说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这共和党现在已经取了大半个天下,只要不搞土地改革就能坐稳江山了,他们何必要激起各地乡绅的不满呢?难道他们真想消灭天下的乡绅?这怎么可能办得到?”

赵戴文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共和党在东北已经办到了,至于关内能不能办到,大家现在都在看着。总要有个人出来试一试共和党的刀利不利,大家才会决定跟不跟,可是谁能站出来?谁会站出来?

南方的乡绅还没有受到共和党的威胁,他们怎么可能主动跳出来为北方的乡绅出头对抗共和党?河北去年一场大水,被共和党收尽了人心,哪里还有人会跟着乡绅走?

河南自民元以来不是被土匪蹂躏就是被官军践踏,民众对于土匪、官军和乡绅可谓恨之入骨,自然也不可能跳出来跟着乡绅造共和党的反。

山东虽然是北洋的起家之地,但是共和党收回了德国和英国在山东的租借地,又击退了日本人入侵山东的企图,哪里连衍圣公都投了共和党了,更别提乡绅对于共和党的反抗了。

陕西自同治回乱和辛亥革命两场战火后人口大减,人心思安,否则陈树藩也就用不着向共和党低头了。至于我们山西,自从共和党控制了外蒙古之后,山西商人就受制于东北了。之前在外蒙不肯配合东北的晋商都被逐出了外蒙,剩下的这些晋商都成为了东北商业上的附庸。

我们山西人虽然喜爱土地,但却更不敢断了商道,若是两者之间只能选择一项,则大多数人宁可放弃土地保住商号。毕竟土地只是为了防备商业不畅,而商业才是山西人的根本。

现在共和党不仅控制了外蒙,就是在俄国势力也比满清时强的多,我山西商人不可能为了土地和共和党拼命的。因此共和党的土地改革政策一经推出,虽然就惹的天下汹汹,但是真正敢跳出来以武力反抗的其实并不多。我们留下来,估计倒是成了某些人向共和党示好的礼物了。”

阎锡山心里憋住的那口气突然就泄了,他注视着对面的赵戴文,两人默然无语都不知该说什么。火车倒是“卡塔、卡塔”的在群山中不断向前冲去,丝毫没有在意车厢中这默默对坐的两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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