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盏煤油灯的照耀下,被打开的地下室内的土块被敲开后,露出了各种金属光泽,有粗如手指的金链子,也有成筐的钱币、宝石和首饰。
几人站在房间内看着堆满了整个房间的金银物件,都仿佛失去了真实感。站在王亚樵身边的提着灯的李小南,吞下了一口口水后忍不住说道:“这些该不是黄金而是黄铜吧?”
有人拿起了一枚金币咬了一口,然后“呸呸呸”的吐掉了口里的泥土,仔细的观察了下手中的金币后说道:“应该是真金,黄铜没这么软。”
另一人双手捧起了一大把金链有些无意识的说道:“这些要是都是黄金,光是这个房间里就有上万斤了吧?我们怎么运的走?”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大家就忍不住朝着王亚樵望去了,和这些部下们还在神情恍惚不同,王亚樵也只是刚刚进来的时候迷惑了一阵,现在倒是已经恢复了镇定。
瞧着部下们望着自己心思各异的眼神,他毫不客气看着他们的眼OTg2NTc=睛说道:“这是印度人民的财产,该怎么运走自然应当由德赛先生来考虑。大家不要忘记了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也别忘记了我们现在是替谁做事。”
在王亚樵冷峻的视线下,有的人坦然而无动作,有的人则清醒了过来赶紧丢下了手中的黄金。能够跟着王亚樵被革命委员会吸纳入情报组织的,都是经历过数次任务考验的,虽然他们还不能彻底进入共和党情报组织的核心,但是也已经不能算是简单的外围成员了。
作为王亚樵的亲信部下,他们对于这位老大哥是既感到钦佩也有畏惧,不过在组织面前这种敬畏又不算什么了。毕竟王亚樵这里还能讲人情,但是在组织面前就只有纪律了。这里的黄金虽然多的让人眼红,可要是拿不走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几公斤的黄金而背叛组织,那又没这个必要了。
看到部下们的情绪稍稍冷静下来,王亚樵也悄悄吐了口气,马上随口点了几人的名字出去查探是否还有其他密闭的房间,然后安排另外几人粗略的清点这间房间内的存金。看着部下们服从了自己的命令,他心里也感到了一阵后怕,如果这里不是国外,而这些部下又都是跟了自己好几年的熟人,他还真未必能镇压住这个场面,毕竟刚刚发现了地下室的藏金时,连他自己都产生了一刹那的贪欲。
站在王亚樵身后的钱德拉·鲍斯从进来房间之后就一直保持了沉默,直到王亚樵重新指挥着部下们开始干活,他才用英语向王亚樵问道:“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在东南亚待了几年之后,王亚樵对于英语和荷兰语都学了点,至少日常交流是没什么问题了。因此和鲍斯之间的简单交流倒是不用假手于人,听到了鲍斯的问话,他只是侧转了头说道:“我之前听说本地的国王名声还不错,倒是没想到他能聚敛起这么多财物。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了,他把这么多黄金存在这里,怎么敢向我们开放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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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斯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本地国王这两年身体不好,已经不大管事了。而且战争爆发后英国人在本地的搜刮也越发厉害了起来,虽然国王是个亲英派也很难忍受英国官员在本邦的胡作非为,因此管理王国日常事务的是首席部长和王妃波拉丹·蒂鲁纳尔·塞图·拉克什米·巴伊。我们通过英国人沟通了首席部长和王妃,我估计国王也许都不知道这件小事。”
王亚樵有些理解鲍斯的意思了,本地土王出生于1857年,而现在这位王妃却相当的年轻,是1895年出生的,且结婚没多久就为土王诞下了一子。不过按照英国人的制定的法律,土王王位的继承需要英国人的认可,本地土王都已经60岁了,身体也不好,而这个小王子还不到7岁,一旦老王有什么意外,王妃必然需要得到英国人的认可才能保证儿子的王位继承权,因此这位王妃没有告知老王就向美国人开放神庙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因此他不由皱起了眉头说道:“也就是说,一旦让国王知道了这里的事,我们也许就要被赶走?不过这里的藏金难道真的只有国王知道吗?”
鲍斯考虑了一会说道:“10万卢比是财富,100万卢比是麻烦,1000万卢比就是灾祸了。特拉凡科王国已经够富有了,王室什么都不缺,把这些财富暴露出来,只会为王室带来麻烦,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因为英国人太贪婪了,看到这样一笔横财,恐怕今后各所神庙和各土邦土王都要不安全了。”
王亚樵点了点头,他从心里接受了对方这江浙湖汉北个判断。在印度游历的这些日子,他对于现在印度民众对于英国的愤怒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在1914年之前,大多数印度人对于世界的了解和认识,都来自于英国对于他们的灌输。即世界只有两大强国-英国和俄国,俄国从北方向着印度大陆扩张,正是在英国的阻击下,残暴的俄国人才没有通过阿富汗进入到印度的领地之内,而英国的海上力量是无可匹敌的。
虽然印度是英国的殖民地,但是印度人依然有觉得自己是大英帝国一份子的感受,他们莫名的为大英帝国的海上霸权有着与有荣焉的感觉。至于对其他欧洲列强和美国,印度人的认知就是迷惑和模糊的遥远国家,和印度无关的国家。
因此大战开始之后,作为大英帝国的一部分,印度是以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加入到这场战争中去的。从印度教徒到穆斯林,从英印殖民地到土邦王公,在战争之初都一致表示:支持宗主国。
当然,印度人之所以加入到这场战争中去,一方面是觉得英国不会输;另一方面是希望通过对于宗主国的效忠,赢得英国政府对于战后印度的放权,使得印度成为大英帝国内类似于加拿大自治领的地位。
在这种对于未来的期待下,整个印度居然被动员了起来。在英国宣战的一个月内,7万印度部队即开拔海外,以后不断征募新兵,不断派往海外,现在出兵总数已经达到了100万以上,而伤亡也接近了10万人。
印度政府还筹措了1亿英镑的巨款捐献给了英国,作为战争开支。此外,各土邦主们还争先恐后的提供了大量武器和金钱;印度知识分子也在报刊上连篇累胰为宗主国大肆鼓噪。
不过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印度人这种全力支持战争的热情开始降低,并开始对英国失望,继而反英的情绪不断增长。而这一切就在于英国在战争中的表现不仅配不上印度人所想象的大英帝国,也在于英国并没有给予印度人所想要的回报。
印度人出钱出人替英国人打仗,目的就是为了让英国政府同意对于英印政府进行改革,允许让印度人担任更多的官职,但是他们得到的英国人的回答却永远只有一句话,“战后再说”。老实说印度人要求的并不多,只不过就是一部分出国留学的印度上层精英希望能够成为大英帝国真正的臣民,而不是英国人眼中的殖民地民族。
但是就连这点小小的愿望,英国人也不愿意给他们,非要逼迫这些印度上层精英承认自己和那些普通印度平民是一致的,这自然让这些印度上层精英们大为失望。
比如主张同英国合作而换取英国恩赐给印度人民自治权力的甘地,在1915年刚回到印度时就呼吁印度应当对正在进行的战争予以支持,但是现在也已经开始提出非暴力不合作的主张了。至于原本就主张通过暴力手段获得印度独立的独立分子人数,现在更是在印度大陆各地暴涨了起来。
印度上层精英对于英国政府只是失望和拒绝合作的话,那么印度底层民众对于英国人就是刻骨的仇恨了。英国人喋喋不休的号召印度人民参军,向英国献出自己的忠诚,要勇于作出牺牲。但是被派往法国的印度军队却并没有得到基本的保障,从温暖的印度大陆来到法国为英国作战,但是英国人却连冬装都没有给他们准备,而那些欧洲士兵的待遇却远远高于他们,这自然激发了印度人的不满。
且英国为了筹措军费,还在印度横征暴敛,使得印度这个并没有直接面对战争的地区都出现了饥荒,这自然引发了印度民众普遍的痛恨。而十月革命的爆发和威尔逊总统在年初提出的十四点和平原则,也对印度民众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不仅在印度的孟卖、马徳拉斯、坎普尔、拉合尔等地出现了共产主义小组。就连主张非暴力的甘地也承认:“马克思的经济问题的调查分析,大概可以说是正确或者错误的,但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他认为要为被剥削的人做一些事情。”“虽然俄国已经使用了很多粗野的力量,但是那儿的权力归属人民。”
普通的印度民众则对十月革命欢呼道,“世界上最大的反动堡垒崩溃了,是被压迫民族获解放的榜样。”
印度的民族主义者则对“十四点和平原则”中的民族自决原则大为欢迎,认为不管英国愿意或不愿意,在当下的局势下都必须要接受威尔逊总统的建议了。在印度民族主义者的鼓吹下,似乎印度已经迎来了民族独立的黎明。
可以说,这场欧洲大战让印度人认识到,英国只不过是列强之一,其海上力量也并非不可挑战。战前作为大英帝国臣民的荣光,现在已经证明这不过是幻梦,印度各个阶层对于大英帝国的离心力,已经达到了最大。
在这样的局势下,发掘出一处宝藏确实不是什么好事。而王亚樵正在思索的时候,鲍斯又跟着说道:“这些财富估计也不是当代或上一任国王藏起来的。我看应当是一百年前英国人还没有完全控制这里的时候藏起的,当时的国王在英国人的支持下横征暴敛,甚至对女性征收乳房税,激起了民众的愤怒,还有女性因为忍受不了屈辱选择了自杀,差点酿成了民众的起义。
我想,应当是那个时候的国王看到局势不利,才把这些财富藏在这里的,因此外头才会有神庙里有黄金宝藏的传说。而之后英国人对于王国的控制越来越紧密,之后的国王应当就干脆把这笔财富封锁起来不动用了。这么看来,除了国王之外,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的宝藏了。”
王亚樵心头一跳,但还是强忍了下来,并没有接对方的话。鲍斯沉默了一会,见王亚樵不出声,只好继续说道:“按照我们的计划,想要发动一场联合整个北方的起义,至少也要1000万卢比,我只要这个数。”
1000万卢比大约价值320万美元,也就是5吨黄金,看起来差不多是这个房间的大部分储金了,假如还有其他房间的话,那么鲍斯就等于是放弃了其他藏金了。
王亚樵觉得自己都没法拒绝对方,因为哪怕这里没有找到宝藏,这笔钱他们也要出,因为这场起义也是他们的计划之一。不过他还是追问了一句,“那么你有什么可靠的人手吗?光凭我们恐怕短时间内运不完这些黄金。”
鲍斯想了想说道:“这里是南部,不是我的故乡,我在这里也没有多少可靠的人手。而且,在这么多黄金面前,就算是可靠的人,也会变成不可靠的。对于我来说,现在最为可靠的只有你们了。”
王亚樵一时也没有回话,直到外面搜索的部下回来,向他汇报外面的地宫内还有四、五间被封堵住的房间后,他才对着鲍斯说道:“看来靠偷偷摸摸的搬运是不成的了,我们必须要大张旗鼓的把东西运出去。没有美国人和英国人的帮忙是不可能的。今天还是先出去,等商议出一个妥当的计划再说。”
鲍斯并不反对这个意见,一开始他以为这个宝藏的东西不会很多,大家偷偷运上几天也就完成了,但是现在看来他们都料错了,想要尽可能把宝藏发掘出来,确实要从长计议。
在王亚樵的监督下,进入地宫的人都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而被打破的砖墙也再度被遮盖了起来。至于守在通道口的鲍斯的手下,看着两手空空的众人出来后,以为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也就安静的离开了。
王亚樵思考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叫来了李小南和张在中两人,对他们说道:“小南,你去和美国人商议一下,就说要在这里拍一段地宫宝藏的戏,然后找当地人制作假黄金和珠宝,并要求在神庙附近开挖一个地宫作为拍摄场,要选在距离真正的地宫通道不远的地方。在中,你去查一下,那些日本人在什么地方,我中午要见见他们…”
寺田利光中佐接到王亚樵的请柬的时候,其实是相当恼火的。他愤怒的向两名手下指责道:“究竟是谁泄露了我们的住址,我要把他送去北海道挖牡蛎去。”
斋藤正悦站直了身体不敢出声,不过他边上的桥本欣五郎则向上司解释道:“在印度,外国人其实很好辨认,而且我们的选择也不多,只能住在日本商社在印度的分公司内。不管我们监视中国人,还是中国人调查我们,很容易就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寺田利光的怒气终于散去了一些,他来回走动了数次后向两人问道:“既然中国人发现我们跟踪了他们,那么你们觉得他们约我们见面是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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