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我已经和大家讲过了这场大战是如何爆发的,这场大战说到底就是各帝国主义对世界瓜分的旧格局不满而引发的,对于那些被迫卷入战争的非帝国主义国家而言,这场战争毫无意义。
我们中国不是列强之一,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因为这场战争已经扩展成为了世界两大阵营的对抗,我们甚至可以把它称之为世界大战。在这样规模的阵营势力对抗下,中国并无置身事外的力量。
要么协约国,要么同盟国,我们只能选择一方。否则我们就要被两大阵营共同敌对,在战后更将面临获胜一方的排挤。这就是我们现在站在这里的原因。
因此国家对于各位所期望的,其实只有一点,那就是履行我们作为协约国一方盟友的义务。什么是盟友的义务,就是不要承担比协约国军队更多的责任。他们进攻,我们进攻;他们撤退,我们撤退…
讲完了你们的权利,我们接下来就要说一说你们的义务。国家每天在你们每个人身上至少要花费1块大洋,这还不包括武器装备和战时的弹药消耗,而国家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平安的回家…”
在操场的一角,数百官兵正围坐成一圈听着中间的军官宣讲,蔡OTg2NTc=锷等人站在人群的外围,听了一会这位军官的宣讲内容,老实说这宣讲让蔡锷听的有些不大舒服,不过看到圈内正在宣讲的军官的面目后,他还是按捺住了想要出声打断对方的念头。
因为站在那里对着士兵宣讲的,正是远征军的政治委员唐令恺,这位在远征军中代表的正是共和党。中国赴欧远征军从倡议到组建,就是在中国政府和协约国集团的斗争,中国国内各政治力量的斗争,最终成型的。
远征军中有北洋的力量,主要是段祺瑞派系的力量,被袁世凯打压的段祺瑞在共和党的支持下,通过赴欧参战的远征军系统,整合北洋内部的力量。不过很显然,在玩弄权术方面段祺瑞要比袁世凯差的远了,所以玩来玩去最终就把北洋内部的那点凝聚力也给拆掉了。
比如,不愿意服从段氏的吴佩孚、资格过老的王承斌和段氏看不上眼的萧耀南,不是被发配到边疆去,就是被送来了欧洲,这直接导致了原本还倾向于北洋团体的王承斌和萧耀南都成了反段派。至于留在国内,段氏想要收编以为自己班底的武力,则在这些北洋军的骨干被拆分出去之后,对于北洋这个团体的认同就更为淡薄了。
远征军中另一个势力,就是以梁启超为代表的立宪民主派和旧同盟会出身的南方民党的力量了,这些人比之北洋在远征军中的实力更差,好歹远征军也是以北洋军为底子重建的军队,北洋团体在远征军中至少能够掌握到基层官兵,而这些外来者虽然有着国内外军事院校就读的履历,但是对于远征军官兵来说就是外来者。
远征军中最后一股力量就是共和党,虽然共和党代表和蔡锷他们一样,在这只军队中属于外来者。但是,共和党在这只军队中的地位却又比另外两方的地位要高的多,因为从远征军开始组建到赴欧的过程中,后勤和组织工作都是共和党所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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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一开始远征军组建的时候,王承斌、萧耀南这些老北洋军官还能依赖旧日的关系管住下面的官兵,但是随着远征军的组织结构不断优化重组,也就是不断的淘汰掉不符合远征军标准的官兵,并补入新兵和提拔有能力的基层军官后,远征军就开始脱离北洋军的旧体系了。
特别是在共和党确保了远征军高标准的后勤补给之后,哪怕是那些军中的中层军官也开始有意识的远离过去的老上司了,这也是王承斌在蔡锷面前表示不满的缘由。哪怕是蔡锷也不愿意和唐令恺进行正面的冲突,哪怕对方的宣讲颇有动摇军心的意思。
因为脱离了共和党,谁也承担不起对远征军的后勤保障。远征军之所以能够站在意大利的土地上拒绝接受意大利人的指挥,而意大利人还无可奈何,就是因为远征军的后勤是独立的。而且,意大利进口物资的商船三分之一来自于中国,对于这些商船的护航任务也是由中日地中海舰队负责的。
蔡锷考虑到这些也只能长叹一声,他在欧洲呆了这么久也不是白呆的,像欧洲人打的这种战争,和指挥官的指挥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主要还是依赖于国力的对耗,没有后勤物资就是拿破仑复生都没用。
德国人的皇帝攻势之所以会失败,不是德江浙湖汉北国军队不够勇敢,德国的指挥官不够出色,而是德军的后勤出现了问题,这才让法国人有时间重整防线。否则,不管德国军队继续攻击英国军队,把英国人赶下海;又或者在突破防线后直接冲向巴黎,拿下这个没有做好防御准备的城市,至少都可以给协约国一个重击了。
于此同时,刚刚还保持着安静的官兵们,听到唐令恺提到他们应当承担的义务时,终于有了一些反应。一些人对于唐令恺说的,国家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安全回家表示不信,因为国家把他们送来欧洲不正是为了让他们上战场打仗的吗。
看到这些士兵们对唐令恺提出了质疑,蔡锷也有些愕然,在他所呆过的军中他可没有见到过这么大胆的士兵。不过他看到站在圈子里的唐令恺却丝毫没有感到不悦的意思,反而笑呵呵的向着提问的士兵回话。
“士兵同志们,我说的可是实话。你们自己想一想,你们要是毫发无损的返回国内,国家只要支付600元;但是你们要是身体残疾的的回去,国家至少要支付1200元以上;至于阵亡在欧洲的,国家付出的就更多了。所以,对于国家来说,大家能够毫发无损的回国内去,是最合算的。而这也是你们的主要义务。”
有士兵就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们也都想毫发无损的回国啊,可除非不上战场,要不然怎么能够保证不受伤呢?”
唐令恺随即回道:“如果有正当的理由,我们自然不会把你们送上战场,比如协约国不肯告诉我们作战计划和试图让我们单纯的成为壕沟补充兵源。
但是当协约国把作战自主权力和作战计划交给我们之后,我们就不得不按照协议履行我国在协约国阵营中的义务了。所以,我们对于同志们的要求就是,在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前提下,尽可能的保存自己,我相信这也是同志们的愿望。
而如何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下保存自己,首先同志们就要跟随集体行动。我要提醒同志们一点,这里是意大利,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会意大利语,假如你们脱离了集体单独行动,几乎不可能有返回营地的可能,这里的意大利人对于有色人种的歧视态度,我相信大家这几个月来应该是领受过了。
其次服从命令,战场上每只部队的进攻和撤退都是有固定的安全路线的,如果你们不按照这些固定路线行动,那么很有可能被自己这方的炮火给覆盖。因为这里和国内不同,欧洲的大炮不仅口径较大,射程也较远,这些大炮是按照区域覆盖进行射击,不是在目视距离内的直瞄射击,所以你们一旦自己在战场上乱跑,死的就太冤枉了。
最后,既然我们是一个集体,那么不管进攻还是防御、撤退都会有一个部队行动的次序。假如有些人为了自己活命就擅自行动,那么无疑就等于是出卖了你身边的战友同志,这不仅严重违反了军纪,也违背了你们和国家签署的合同。
我要事先申明一点,一旦在战场上出现了这样擅自脱离岗位的士兵或军官,士兵委员会不仅将会以军法处置逃兵,我们还会撤销给予你们的所有福利和待遇…”
听到这里,蔡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不过看着围绕着唐令恺的士兵们,他觉得现在恐怕不是和对方攀谈的时候,因此便对着身边的人说道:“看来唐委员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我们还是先去找个地方坐下谈一谈意大利这边的形势吧。来之前我虽然看了一些资料,但我觉得还是不够详细…”
顾品珍自然不会拒绝蔡锷的提议,毕竟他也不希望蔡锷被这些北洋军官当枪使,去同共和党的代表对上,这对于远征军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且就算他们在这里赢了一场又怎么样?这些士兵回到国内之后一样会倒向共和党,因为这些士兵都是晋冀鲁豫出身,他们的家乡现在已经在共和党的控制之下了。不少士兵还收到了家里的来信,说自家分到了田地,因此要求他们一定要听共和党的话。
顾品珍觉得,他们又不能给士兵发高新,也不能给士兵家里分田地,光靠几句爱国口号,怎么把这些士兵从共和党身边拉过来。没看那些北洋将领,这些士兵还是他们带出来的,可现在不照样使唤不动了么。共和党要理想有理想,要好处给好处,士兵们怎么可能不跟着他们走。
因此蔡锷愿意退让,顾品珍自然很知趣的就带着他往营中的指挥部走去了,都没有理会两位北洋将领。在路上顾品珍就向着蔡锷介绍起了意大利现在的局势,和蔡锷从魏刚那里听说的资料可就详细多了。
在战前,意大利也是一个拥有4000万人口的工业国,其北部的工业区并不亚于奥地利的捷克盆地。这也是英、法在战争暴发后积极拉拢意大利的原因,因为当时的英、法认为,意大利至少是不会弱于奥地利的。但是意大利人在战场上的表现,显然是对不起他们向英法开出的加入协约国的价格的。
卡波雷托惨败后,1917年11月8日的晚上,55岁的第23军军长,曾在喀斯特高原上带领部下浴血奋战过的阿曼多.迪亚兹中将接替了卡多尔纳的职务,成为了王家陆军的新任总参谋长。
迪亚兹是那不勒斯人,带有一点西班牙血统,在担任意军总参谋长的一年前还只是一个师长。比起高高在上,对待士兵如同奴隶的卡多尔纳,迪亚兹对待部下要亲密的多。意大利政府还同时任命了佩特罗.巴多格里奥与加埃塔诺.贾尔迪诺为其副总参谋长,协助他进行参谋和与英法军队协商的工作。
迪亚兹上任后就废除了大片建制已残的部队,解散了已经完全崩溃的第二集团军,重组了第六集团军,并新建立编号为7-9的三个集团军。他还提前征召了1899年生的18岁青年入伍,同时迪亚兹还废除了卡多尔纳的“十一抽杀律”令,并宣布对之前的逃兵不作处罚,使得有30万逃兵和散兵游勇重新回到军营。
可以说,正是在迪亚兹将军和其副手巴多格里奥的努力下,到了1918年初时,意大利军总算从卡波雷托战败中走了出来。和法国人对法军采取宽松的态度以恢复法军的士气类似,迪亚兹对于意大利军也采取了许多鼓舞士气的手段。
迪亚兹努力使基层士兵的待遇得到改善:更好的伙食(3500卡路里/日)、涨薪资、为士兵提供500里拉的免费保险、增加士兵休假次数而非像卡多尔纳时期在前线充当苦力、为休假者提供“士兵之家”的娱乐活动,例如举办表演、观看体育赛事与合作贩卖等内容。
此外他还让陆军宣传部门开足马力,拿出1848年那套配合意大利复兴运动的民族主义者们的宣传办法,鼓励军队保家卫国、驱逐哈布斯堡侵略者。
迪亚兹还令军工企业生产大量的斯托克斯迫击炮和菲亚特M14型机枪给前线部队;量产维拉.佩罗萨双管冲锋枪和火焰喷射器给精锐部队如阿迪蒂突击队使用;并从英法进口了大批先进火炮和战机,增强了意大利军的炮兵与陆军航空兵。
到了1918年2月,25个意大利师重组完毕。意大利战线上恢复到了47个师,包括42个意大利师、2个英国师、1个法国师、1个中国师、1个日本师,另外有9个意大利师和1个捷克斯洛伐克师(自由军团)组成的第九集团军作为总预备队。
听完了顾品珍对于意大利军统帅的介绍后,蔡锷思考了片刻后说道:“看起来,这位迪亚兹将军至少是可以交涉的。你帮我联系一下迪亚兹将军,假如他有空的话,我很乐意在明天上午或中午前去拜访他。另外,你们对卡范勋爵有什么了解吗?”
顾品珍沉默一会后方才说道:“那个英国将军啊,为人比较刻板…”
于此同时,距离中国远征军营地不远的日本欧洲派遣军营地内,派遣军参谋长志岐守治也正在向司令官本乡房太郎中将汇报道:“国内的电文已经发来,对于指挥权问题,寺内首相的意思是:我帝国作为工业国尚幼稚,即便在欧洲付出再多,也不可能获得多少利益,因此没必要同中国人竞争。
当然,首相还认为,东亚地区的作战和欧洲国家之间的作战并非是一回事。中国人获得了指挥权又不能好好使用的话,我帝国之军人无需服从,让中国人自己去填壕沟吧。”
本乡房太郎顿时皱起了眉头说道:“帝国军队被中国人指挥就是一种耻辱,这不是服从不服从的问题。既然帝国在欧洲没有利益可言,那么当初就应该坚持不出兵,而不是派出了军队又想躲在中国人身后…哎,这原本是大谷中将应该头疼的问题啊。”
志岐守治默然不语,确实,如果不是大谷中将背上了南满战败的责任,这次出兵欧洲的任务还真落不到本乡中将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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