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北京城内守夜的警察都有冻死的,对于那些露宿街头的流浪者来说就更是一个难以度过的寒冬了。
1915年1月15日,从北京返回哈尔滨的沙赫特博士,从温暖的包厢内走出后,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觉得自己不是来到了哈尔滨,倒像是来到了冬季的彼得堡。
不过和这寒冷的环境相比,他的内心却比这外界的温度更觉得冰冷。英国人试图在地中海对于奥斯曼发起进攻的消息,给在华德国人造成了极大的阴影。
虽然英国人和法国人以为自己把作战意图隐藏的很好,但是对于采取了数据收集再加以情报分析的革命委员会军事情报处而言,英法的作战意图简直是明火执仗。
就当前各国征用民用船只调动人员和物资的后勤运作方式,革命委员会只要查一查某些物资的流向和某些区域的航运费用上涨情况,就知道英法准备做什么了。
这种通过大数据总结分析出来的情报可比利用间谍去窃取协约国的军事情报要来的迅速和准确,毕竟间谍获得的情报也有可能是一个骗局,但是物资的流向和航运价格的上涨是不可能作假的。
只是对于沙赫特博士他们如此清晰的情报,却无法安全的传回国内去,英国人对跨洋电缆的窃听已经是被证明了的,想要把这个情报悄悄的传回柏林,必须要费一番波折了。
不过这个麻烦是辛慈公使的,对于沙赫特博士来说,眼下最让他感到忧虑的,还是之前他和吴川闲聊中对于这场大战的担心,现在已经一一被证实了。他已经开始相信吴川的判断,这场大战德国已经处于失败的边缘。
从理智上来说,他觉得吴川说的对,当战争陷入到长期作战时,德国就应当考虑寻求一个体面的投降了。不过他的情感告诉他,这种想法一点都不爱国,即便是战前最反对德国同协约国开战的人,也不会在这样胜负未见分晓的状况下,向协约国递交投降书的。
比如辛慈公使等人,依旧还在努力让中国加入到这场战争当中去,完全无视了吴川此前的警告。他此次返回哈尔滨,除了同革命委员会就金融和商业方面进行进一步的交换意见外,就是想要同吴川谈谈,虽然在军事指挥上吴川也许难以同那些德国军官们相提并论,但是在国际局势上的判断上,他却更相信吴川的判断。
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些德国军官这么处处受制于人的。虽说随着马克斯·鲍尔中校、马克斯·霍夫曼中校的离开,德国军官顾问团在革命委员会的力量被极大的削弱了。但是即便这两位总参谋部的参谋军官待在东北时,他也没看到这两位能够左右吴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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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革命军虽然是一只受德军影响很深的军队,但是就连鲍尔中校、霍夫曼中校在离开前的晚宴上半真半假的说过,“这只军队并不是我们想要打造的德国陆军的复刻版,而是吴川主席借助了德国陆军的一些军事制度和历史传统,再按照自己的想法组建起来的中国军队…概括的说,创造了这只军队灵魂的,是吴川主席。”
虽然在大战开始前两位中校的名声还不怎么为外人所知,但是坦能堡战役和之后连续计划了东线一系列战事的霍夫曼上校,已经成为在德国民众和协约国中广泛流传的名将了。沙赫特认为,能够获得霍夫曼上校如此评价的吴川,其对于欧洲局势的判断应当是要比其他人优先的。
想到这里,马车车厢中的沙赫特不由对着来迎接自己的助手问道:“吴川主席最近都在忙什么?”
这名助手连忙答到:“前些日子刚刚去了一趟佳木斯,视察了在建的佳木斯松花江铁路大桥和佳木斯钢铁厂刚刚完成的新高炉和转炉车间。除此之外,他主要是忙于处理军队复员的问题。”
沙赫特沉默了半响之后继续问道:“他这么急着复员军队,难道就不担心俄国人有什么其他心思吗?”
这名助手很快的回答:“不会,俄国人巴不得中国人尽快完成军队复员,他们甚至还主动撤离了边境地区的驻军。而且,我听说俄国人已经开始着手在中亚、西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抽调军队前往欧洲前线了。因此他们暂时应该不会去挑衅中国人。”
沙赫特和助手一问一答,很快就抵达了吴川所居住的小院前。沙赫特下了马车才发现,街道上的积雪居然都被清理干净了,难怪他一路行来时马车这么平稳了。
似乎是看到了沙赫特注意到的东西,这名助手顺口就解释了一句:“去年入冬之前,市政厅决定把之前的城市管理部门覆盖到整个市区,现在整个城市的环境卫生、道路修缮、绿化、照明工程、供水和燃气供暖都有专门的部门负责了。这里就城市管理来说,已经和柏林没有什么区别了。路上的积雪和垃圾都会有专门的雇员来清理…这也刚好解决了那些流浪汉的工作问题。”
沙赫特只是楞了一下,便没有作声向着小院内走了进去,在门卫处他的助手提交了通行证和填写了登记表后,警卫便放两人进去了。
沙赫特到来的时候,吴川正在和自己的警卫道别。这些人中最早的,大约在他刚刚回国时就认识了,在这四年的风风雨雨中,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虽然看起来吴川除了在哈尔滨起义的时候遇到过几次危险外,就一直没有遇到过什么威胁了。不过这种安全,同他身边的警卫和革命卫队的严密保护是分不开的。特别是在耿谨文在南京遇到枪击案后,捷尔任斯基更是把他身边的警卫级别调高了一级。
吴川对此倒是没有任何反对,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脑袋现在是最值钱的。他现在如果遇到了什么意外,对于革命委员会和共和党,乃至中国革命都会造成不可预测的影响,因此他也很识趣的减少了自己活动的范围,尽可能的以间接的方式去获取群众的意见。
不过虽然他知道身边的警卫都是忠实可靠的,眼下却也不得不更换掉一批老人了,因为这同整个国民革命军更换新鲜血液的大局是息息相关的。这些老人虽然可靠和好用,但是如果不让军队形成定时更换新血的制度,那么很快这只军队就要成为另一只北洋军了。
他可不希望军队成为一只无法控制的怪兽,那么他就是在给革命委员会挖坑了。这就是他不顾军事委员会不少委员们反对,坚持要按时进行复员的原因。
站在一楼客厅内的吴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肃立的3、40名士兵,先是向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在这些退役士兵们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站直了的吴川这才开口说道:“首先我应该感谢你们,同志们。过去四年里,是你们把危险从我身边隔绝了出去。
老实说,就我个人而言,我是不愿意和你们分离的。因为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大家已经有了感情了。如果让我自己来选,我当然是希望把大家继续留在身边的。我相信这也是你们大多数人的希望。”
吴川说着停顿了一下,他面前的士兵们顿时都挺起了胸膛,身体站的笔直,一脸严肃的注视着他,显然吴川刚刚的话语打动了他们的心。
但是吴川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之后,脸色却变得严肃的说道:“但是革命工作哪有高低贵贱之分?在我身边工作和在地方上工作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们参加革命的目的是为了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公平一些,可不是让自己变得比其他人更公平一些。如果抱着这样的想法参加革命,迟早是要被革命所淘汰的。这是我给各位同志离开之前的一个忠告,假如你们想要在革命的道路上走的更远一些的话。”
吴川的告诫,让原本心里还有些怨气的警卫顿时心中一颤,放下了一些有的没的。除了一部分愿意服从分配到地方的警卫外,还有一些人觉得自己过去几年保卫吴川也算是颇有苦劳,因此希望能够到地方去当个小官,而不是什么农场或工厂的职工。
虽然还没有人敢当面对着吴川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私下里纠缠着地方上的官员给个安排的人,还是有的。吴川今日的警告,无疑就是针对这些试图给自己找后路的警卫们。
不过在警告过后,吴川的神情很快就缓和了下来,接着说道:“不过,我们在工作上的联系虽然就此中断了,可不代表我们在私人情谊上也就此切断了。
你们到了新的岗位之后,还是要记得给我写信的,当然不能写我的名字,要写小张秘书的名字,否则我未必看的到。信里写什么都可以,不管是地方上的稀罕事,还是只想和我聊聊天,就是遇到了困难向我抱怨几句都成…”
随着吴川这几句话一说,客厅内原本沉闷下来的气氛顿时就不翼而飞了。能够让吴川记得自己,并能够和吴川通信,对于这些警卫来说,确实是一种荣誉,比给他们安排一个好位置还让人激动。
看着气氛渐渐融洽了下来,吴川这才让张云荣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分给了退役的警卫们。礼物并不十分贵重,一只钢笔、一本笔记本和一台最新式的三灯收音机。吴川对着众人继续勉励了几句,让他们回到地方之后不要忘记继续学习,这才不紧不慢的离开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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