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诗人黄玹先生为义妓论介所写的两首诗歌中的一首,黄老先生生前诗作数目不再少数,其中大部分诗词都是忧国忧民之作。黄老先生去世于日韩合并条约公告之后,老先生临去时有如下之言:吾无可死之义,但国家养士五百年,国亡之日,无一人死难者,宁不痛哉?…”
为学生们讲解完黄玹的诗词和事迹之后,金佐镇终于停下了讲课,宣布今日的课程到此为止。只是台下的学生们颇不情愿放这位尊敬的师长离开,有学生更是忍耐不住的向他问道:“校长,北面的战事有没有新的消息?人民军究竟能不能守住江界?”
金佐镇瞧了一眼下方满是期待的眼神,只能摇了摇头,不过他很快说道:“虽然还没有新消息从北面传来,但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想,只要人民军坚持下去,总会等来转机的。”
“可是转机在哪里呢?听说日本人这次动员了数万人去围剿人民军,那些中国人真的会来帮助人民军吗?”一名学生患得患失的说道。
金佐镇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在辛亥革命爆发之后他曾经去过上海,也见到过孙文先生。虽然对方是一个出色的人物,但是同盟会却不是一个强力的组织,甚至于连北京都没有打下来,革命党人内部就开始互相攻击了。
原本想要从同盟会那里获得一些帮助的金佐镇,最终不得不黯然返回了朝鲜,之后便一边办起了湖明学校教育青年,一边开设了贸易公司怡昌洋行以赚取办学经费和朝鲜独立的资金。北朝鲜自治区的成立,对于他们这些想要谋求国家独立的朝鲜民族主义者来说既欢喜又感到疑惑。
欢喜的是朝鲜终于有了几分恢复独立的希望,疑惑的是朝鲜人民党为什么要同日本人妥协,不想着恢复整个朝鲜八道,反而搞起了一个自治区,颇有些同日本侵略者和平共处的意思。加上人民党选择没收两班地主的土地分给无地农民,又拒绝承认李朝对于朝鲜的统治权,这使得许多朝鲜民族主义者对人民党极为不满,甚至有人认为这也许就是一个中国人的傀儡政权,他们保卫的是中国而不是朝鲜民族的利益。
只是在这两年里不断和北面的接触下,金佐镇却慢慢觉得人民党并不像那些两班地主和亲日派分子说的这么坏,北朝鲜自治区内的农民也要比南方好过的多。因为在人民党管辖的区域内,至少不会有日本人对百姓进行压迫。
在日本人的统治下,不要说普通百姓会随意被日本警察、军人抓去打骂,就连韩国的官吏也一样没有任何优待。某个旧朝廷的两班就这么说过:“日官之待韩官,若狱吏之待罪人,其共事也,稍违其意辄殴之、辱之,蛮横太甚…各项要务及簿记,悉由彼专管,不许韩人过问…各郡守、主事等有不如日人意者,动辄缚之、殴之,不问其罪有无,但曰非痛治不可。”
韩人官吏尚且被日人官吏随意殴打谩骂,底层百姓的待遇也就可想而知了。因此即便人民党的政策再不被朝鲜的两班地主阶层所喜欢,但是在日人的教育下,朝鲜的人心还是慢慢的转向了人民党,好歹人民党只是要财不是要命,而日本人是两样都要。
因此当日本人调动大军向北面进攻,试图剿灭北朝鲜自治区的时候,一切不曾放弃希望的朝鲜人,都在为人民军祈祷,希望人民军能够挺过这一次日军的围剿行动。虽然大多数人对于人民军的武力并没有多大的信心,他们都在期待着中国人能够再一次帮助人民军,把日本人从北方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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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1个月过去了,南方只听到了一处又一处失守的坏消息,都没有听到过一次好消息,这也就让南方的朝鲜进步人士有些心神不宁了,他们担心人民军也许会步此前数次起义失败的义兵后尘,那么朝鲜独立运动的希望又要重新沉入到黑暗中去了。
但是看着眼前这些年轻学生期盼的眼神,金佐镇也不想打击大家,他只好安抚道:“既然人民军能够坚持一个月,那么他们就还能继续坚持下去,不会就这么快失败的。我相信中国人是不会放弃人民军的,要是让日本人消灭了人民军,那么日本人下一步要进攻的必然是满洲,他们帮助人民军其实就是在帮助自己,只是出兵毕竟是一件极为慎重的事,中国人也许需要更多时间去准备吧…”
好不容易才把学生们安抚下去,金佐镇便离开了学校,准备回怡昌洋行看看,也许会有人带来些什么情报。洪城的怡昌洋行现在不仅是一间贸易公司,同时也是南方进步人士和北方人民党进行联络的一处通讯站。有时怡昌洋行也会为人民军出售一些物产,然后进一些西药等物资回去。
穿过街道的时候,金佐镇突然发觉今天街头的岗哨似乎要比昨天多了一倍,看着这些警察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心里不由想着:“莫不是什么地方出现了刺杀事件吗?看起来,回去后要提醒他们都注意点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也许是看着金佐镇穿着一身西装,颇像是个日本人,因此并没有警察上前过来问话,这倒是让他顺利的回到了怡昌洋行,刚刚进门他就对着坐在堂上的经理说道:“今天还是早点关门吧,街上到处都是岗哨,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都早点回家,一会在路上被拦住可就不大妙了。伯麟、致诚他们都没有回来吗?”
经理一边招呼着职员去关院门,一边则恭敬的回道:“金先生带了一件新玩意回来,两位先生都去后院看新鲜玩意了。”
金佐镇的脸上顿时一喜说道:“金先生从大连回来了啊,那我倒是要去看看他带回什么新鲜玩意了,你锁好门就自个回去吧,不必过来后院了。”
不待经理回话,金佐镇已经大步向着后院走去了。只是他走入后院推开自己的卧室门时,却看见房内的三人正掩面而泣,他顿时有些慌乱的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难道日军已经攻入江界了吗?”
坐在一个木制箱子前的金弘斗擦了擦眼泪,并没有回答金佐镇的问话,而是伸手在木箱子上摆弄了一下,于是一个女声突然就传了出来,“…至今日中午13点整,我朝、中、俄联军在东线已经夺下了开山屯逼近了会宁;西线则夺下了定州、龟城、古仁等地。日军第20旅团被联军包围于鸭绿江畔…第12师团13联队被联军重创,大队长金子三郎被俘…”
金佐镇一时难以置信,指着木箱子失态的问道:“这里面说的都是真的?”
边上的尹致诚泣不成声的点头应道:“是的,是真实的,金校长,朝鲜有救了…”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早就忘记眼泪是什么滋味的金佐镇,突然觉得脸上一湿,自从朝鲜被日本吞并后就没有流过眼泪的他,同样也不自觉的泪流满面,和三位同志一起掩面大哭了起来。
这一刻,哪怕对于人民党某些政策再怎么不满意,金佐镇心里的这点不满也随着人民军的大胜不翼而飞了。对于亡国的朝鲜人来说,在国家和民族的独立面前,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仅仅是这样一个报道,就已经让四人完全倒向了人民党,再也生不起反对人民党的念头。
四人虽然不敢发出大的声音,但也又哭又笑了许久才缓和了情绪。金佐镇这才盘腿在地板上坐好说道:“那么我们总该为人民军做点什么吧,总不能在这里坐享其成,等着人民军来解放我们吧?”
金弘斗指了指收音机说道:“里面的播音员已经说了,人民军虽然击退了日军的进攻,但是解放祖国的事业并不能一蹴而就,党希望南方的同胞了解北方战事的状况,知道那些日本人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但并不希望南方同胞盲目的发起暴动。
党认为日军此次败绩,损失了为进攻北方及中国而积攒的大量物资,在短时间内应该是不可能再发起第二次对北方的进攻了。但是日本侵略者不会善罢甘休,有可能会把战败导致的损失转嫁到南方同胞的身上。因此党希望南方同胞应当采取非暴力的行为,和日本侵略者展开抗捐抗税的运动,防止日本侵略者掠夺今年南方秋收的大部分成果,当然也要把北方战事的消息传递出去,以增强人民的自信心。”
金佐镇马上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任务我们还是办的到的,那么我们一起来合计一下,看看怎么把北方胜利的消息尽快传播出去,然后把农民组织起来…”
第一驱逐舰队司令长泽海军中佐,站在筑摩号防护巡洋舰的天桥上,木然的看着远处的海面,那里375吨的吹雪号驱逐舰正高高翘起船头,然后一头向着海中沉没下去,船上的水兵们正拼命的跳下海远离自己的座舰,唯恐被下沉的船只给带入海底去。
筑摩号的天桥上鸦雀无声,虽然海军已经知道支那有一种飞船能够直接攻击,但是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飞船攻击是怎么回事。站在长泽身边的筑摩号大副嘟囔着说道:“一边躲避飞船的进攻,一边还要避开水雷,陆军可真是给我们安排了一个简单的任务。”
就在这个时候,船上的无线电发报员走了过来,向着长泽报告道:“报告舰长,支那人发来了电报,让我们派出小船去救人,并要求我们的军舰不能继续靠近鸭绿江入海口,否则他们将行使无限自卫权。”
长泽目无表情的看了身边的大副关口一眼,关口少佐立刻对着身后的属下命令道:“还在那里发什么呆,快点放大艇下水,去把吹雪号的官兵接回来…”
关口少佐把天桥上的人都打发走了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对着长泽中佐询问道:“舰长阁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船靠不上去,小船又要被飞船驱赶,这个想要完成炮击铁路大桥和解救20旅团的任务恐怕是不可能的吧?”
长泽中佐撇了撇嘴说道:“给加藤司令官阁下发电报吧,告诉他这里的实际状况。我们硬闯恐怕是闯不进鸭绿江了,是否让被围陆军移动到鸭绿江入海口,则我们可以乘着夜色用大艇接他们出来。”
关口少佐楞了一下就醒悟了过了,马上回应道:“是,我这就去给加藤司令官发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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