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日,张孝准带六师主力抵达周村,随即派出九旅的投降军官入城劝说张培勋投降。张培勋态度暧昧,一边表示自己绝不能对不起袁大总统,除非袁大总统下令他绝不投降;一边又表示城内商民众多,希望革命军顾念百姓生命财产勿要强攻。
张孝准、邓振镛等军官商议之后,认为周村城内的北洋军士气已经差不多快要崩溃了,他们现在无非就是在指望济南或北京调兵来救援,强攻虽然可以攻下周村但必定对这一商埠破坏严重。革命军拿下周村已经是早晚之事,自然没有必要为了千余北洋兵毁了这座商业城市。
相反,他们倒是可以留着这座城市不攻,看看是否能够把济南或其他地方的北洋军调动过来,在己方控制的胶济铁路附近来一次围点打援,总好过他们跑去攻打城池更加高大的济南城。于是,张孝准坐镇于淄博围住了周村,邓振镛则开始指挥部队清剿淄博周边的反动势力。
山东的劣绅可比东北的立宪绅商反动多了。去年五月,民国建立不久,北京政府下令各地乡民剪掉辫子,以迎共和。
按理说清室自己都宣布退位了,山东又是孔孟之乡,剪掉辫子恢复汉制实在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东北三省在革命之后虽然没有明确下令剪掉辫子,但是革命委员会要求保留辫子的人员必须要前往各地官署登记说明自己留辫之理由。
革命委员会的这道命令一下,原本哭着喊着要保留祖宗服侍的遗老遗少几乎没有一个去登记的,都自觉的把辫子给剪掉了。至于那些真正的顽固派,则在革命党到来之前逃离了乡里,但也没听说有人为了辫子起来和革命委员会反抗的。
而山东这地方的风气就有这么怪,被强行剪掉辫子的昌邑劣绅梁怀思、夏俊魁勾结县长张春海发动了反对剪辫运动的暴乱。
去年5月18日这天,劣绅魏桂五、夏文华(主凶夏俊魁之子)和昌邑卸职千总许殿魁,县长张春海纠集衙役和无知乡民,关上了城门攻击了在城隍庙内负责推行剪辫运动的省委员。这些打杀了城隍庙内的省委员不算,还在城内四处搜查抓捕剪掉头发的人士。
这一天被这些反动劣绅打杀的死难者高达27人。魏桂五还宣称自己有皇帝发来的电报,是皇帝下令他打杀的这些叛臣逆子。事后山东都督府不过处死了魏桂五和昌邑县的几名衙役,没收了夏家的财产就算了结了这件案子。
去年5、6月间正是民国初建,各地革命情绪高涨的时候,山东的劣绅尚且如此倒行逆施,今年国民党和北洋决裂,这些蛰伏起来的反动劣绅自然又按捺不住,试图在乡里围剿鼓吹共和的革命党人了。毕竟有着北洋派的撑腰,他们并不觉得革命党人还能翻天了。
而革命委员会既然决定出兵反击北洋的反动政策,自然就不会再给这些地方上的反动劣绅什么缩回去的机会了。就连一直顾念乡里情谊的山东革命党人,这一次也没什么人来劝说革命委员会了。北洋派之前得势的2个月,这些土豪劣绅就没有顾念过什么乡里情谊,毫不留情的组织起了团练帮助北洋派杀戮本地的革命党,顺便还强占了自己看上的乡里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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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些革命党人带着革命委员会的武装返回乡里之后,自然也就开始了对于这些反动劣绅的清算。到了这个时候,这些反动劣绅们才开始忙不迭的向北京哭诉求援,大骂这些革命党人在山东生事,煽动无知暴民围攻官府,又迫害地方乡绅,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只是北京的袁世凯此刻也已经是焦头烂额,完全顾不上这些山东士绅了。革命委员会既然在山东动了手,自然就不会只在山东动手。就在袁世凯收到青州战败的消息的当晚,直隶都督府也转来了直隶巡防营右翼统领张怀斌的来电,直隶巡防营右翼下辖5巡防队,其中该统领直领的第4路巡防队驻扎于关外的朝阳县,另外尚有第七路巡防队分驻于朝阳及赤峰两地。
这两路巡防队的总兵力约有4800人,是驻扎于直隶最北面的两支武力。随着革命委员会占据了东三省和辽西走廊之后,这两路巡防队就成为了最直接面对革命委员会武力的北洋武装。当然谁也没指望这两路巡防队能够抵抗革命委员会多久,直隶都督府就是把这两路人马当成了北方的警讯。
如果革命委员会真要入关南下,必然是要先拔除这两路巡防队的。那么当这两只巡防队失去了消息,关内就等于知道革命委员会要动手了。这一点,就连张怀斌等巡防队军官都看的出来。因此张怀斌等人一直都在运作,试图把自己调入关内来。
现在革命委员会是做出了动作,但不是如直隶都督府想象的那种动作。革命委员会派出的一团骑兵于9月17日抵达了朝阳,然后就找上了张怀斌要求借兵剿灭蒙匪。年初库伦活佛宣布独立以来,内蒙不少盟旗的贵族们就打着大蒙古国的名义开始骚扰热河、辽河平原地区。
随着关内二次革命爆发,扎鲁特右旗牧主土木尔乌力吉、扎鲁特左旗协理台吉布扎普、奈曼旗四等台吉图鲁扎布组织的队伍顿时就在开鲁县活跃了起来;土默特旗贵族巴布扎布也在热河北部招兵买马颇有一些大动作的意思。
革命委员会自然不会给这些蒙匪壮大自己的机会,所以决定先发制人,对于热河北部进行一次剿匪行动。此外还要对热河地区的民众进行赈灾,以防止活不下去的热河民众去投匪。从1911年开始,热河就一直在闹灾害。1911年大雨成灾,1912年闹粘虫灾,1913年闹蝗虫,热河百姓困苦已极,如果革命委员会不加以援手,这些人必然只有加入土匪才能活下去。
革命委员会的要求让张怀斌难以拒绝,或者说是无法拒绝。虽然张怀斌和大部分军官是关内人,但巡防队的许多士兵和下级军官都是热河人。对于革命委员会主动伸出的援助之手,巡防队的下层官兵是不可能反对的,因为他们的家人、亲戚也在被援助的范围之内。
更何况,革命委员会说是请求,实际上却是公然派兵围住了巡防队的驻地,把张怀斌和自己的手下隔离了起来。带队的张作霖对其说的很光棍,在借兵期间这些官兵的粮饷就由革命委员会负责了,至于这些官兵原本的粮饷,张怀斌可以同军官们自己处理。
张怀斌不想和革命委员会开战,这仗也没法打。张作霖带来的不止有军队,还有着数十辆卡车的物资。被隔离出去的士兵很快就老实的接受了张作霖部下的指挥,一个个登记了自己的名字领取了革命委员会先预发的9月份粮饷。
看着外面那些士兵兴高采烈领取粮饷的样子,张怀斌就放弃了其他想法。他只能要求向直隶都督府请示一下,张作霖倒是很好说话,向他说道:“贵官该怎么请示就怎么请示,这剿匪赈灾的事情拖延不得,人我就先带走了。”
于是朝阳、赤峰两地被革命委员会借走了3900人,眼下两地只留下了一群老弱病残。这下热河几乎对革命委员会是敞开了大门了。
虽然袁世凯立刻给张家口发了电报,让热河都统姜桂题带兵进驻承德,以防止革命委员会通过热河绕过山海关进攻关内。但是姜桂题随即发回电报回复北京,第一表示革命委员会已经发电给他,告知了他进入热河剿匪赈灾的行动,他并不觉得革命委员会是要借道进攻关内;
第二,热河连续三年受灾,当地粮食几乎都需要从外地运入,北京要求他进驻承德,至少也要发一批粮食过来,否则先不说能否抵御革命委员会有可能的进攻,光是毅军自己都要闹起来了。
袁世凯拿姜桂题也是毫无办法,姜桂题在北洋一系资格甚老,也和他换过帖子。只不过毅军一直还是保持着淮军时代的风气,并没有跟上时代的潮流,因此庚子之后便渐渐落寞下去了。而姜桂题业已老朽,一心只想混日子并不想争权夺利,所以袁世凯让他去张家口他就去张家口,但是想要对方豁出命来替他挡住革命军南下,那真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而在外交上,德国公使虽然向袁世凯表示德国政府并未支持革命委员会在山东的行动,但也拒绝了禁止革命委员会使用胶济铁路的要求。不过德国公使也警告了北洋政府,德国政府不会阻止中国政府进入山东平息地方骚乱,但是德国政府不会允许其他列强进入山东帮助中国政府军队。
袁世凯知道,德国公使其实是在指责他现在和英国人走的太近了,在许多事务上并没有考虑德国的利益。但是知道归知道,袁世凯也不可能和德国人走到一起去,对于列强之间的力量对比,他依然还是看好英国人的。
只是英国人并不打算为了北洋政府去得罪革命委员会,朱尔典反而警告了袁世凯,北军在南方制造的各种暴行正在危急到英国在当地的利益,特别是张勋在南京制造的暴行,让他直言不讳的向袁世凯指出:“让这样一头怪物担任江苏都督,我并不认为可以让南方人尊重中央政府,反而会激发南方人对于中央政府的仇恨。
老实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只对着本国民众施展如此暴行的野兽军队,如果北军不能约束自己的军纪的话,那么我国将不得不考虑撤回对于北京政府的支持了。我希望总统先生明白一件事,我国支持你是为了维护远东的安宁,而不是把中国变为一堆废墟。
虽然我国和革命委员会在许多问题上达不成共同的意见。但是我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您,和您的将军们相比,革命委员会的军官们简直就是圣徒了。您如果不再去管束那些将军们,您就会失去这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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