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尔任斯基并没有当场回复吴川的提议,他表示自己要回去好好思考一番,明日再给吴川一个答复。离去之后的捷尔任斯基前往了斯维尔德洛夫的办公室,虽然对方正在和克拉辛交谈着,他还是简单的把吴川对于肃反问题的建议对其述说了一遍。
捷尔任斯基最后向斯维尔德洛夫征询道:“你说,吴在对待地主、富农问题上的态度是不是过于软弱了一些。虽然他的建议能够削弱地主和富农之间脆弱的联盟,但这依旧还是对地主和富农们妥协了,一旦革命形势有所变化,这些人终究还是要对革命反扑的。”
斯维尔德洛夫微微点头但又很快摇头说道:“我承认吴在这个问题上是对地主和富农进行妥协了,但是我并不觉得他们还有反扑革命的机会。克拉辛同志,您对捷尔任斯基同志也说一说,您今天参加了什么会议,并在会上见闻了什么吧。”
坐在捷尔任斯基对面椅子上的克拉辛听后便打破了沉默说道:“我今天参加了工业委员会组织的中德产业互补经济的研讨会,这次会议已经准备了很久了,受到邀请的代表不仅仅有德国的银行家,也有类似于西门子公司这样的大企业代表。
会议的内容,主要是讨论如何让德国的技术、机器设备、资本和中国的原材料、市场和劳动力结合起来,从而使双方获得双赢。
比如工业委员会就提出了一个设想,在嫩江上游建立一个大型水利发电枢纽,既可以防治嫩江的水害,给下游增加四、五百万亩水浇地,又能提供大量的电力,用于工矿企业。
在这个过程中,德国可以向中国贷款修建这一工程及配套用电企业,而中国则可以利用贷款向德国企业购买电力设备、工程机械、木工机械和有色金属冶炼设备,再拿中国的原料、初级工业品出售给德国,换取马克偿还贷款。
在这个经济循环的过程中,德国的银行和企业获得了利润,而中国则可以改善人民的生活,并改变当前中国落后的面貌,双方都能够各取所需。与会的德国代表对于工业委员会提出的这个经济互补计划兴趣很高,照我看一月底之前双方大概就能签署一个初步协议了。”
捷尔任斯基沉默了一阵,方才出声说道:“这样看来,中国同志确实是打算和日本言和,预备建设自己的国家了?那么吴试图和国内其他阶层妥协也就说的通了,他是想着尽快稳定局势好着手进行建设工作啊。不过,沙皇政府会同意德国人在北满搞这么大规模的建设吗?”
克拉辛马上接着说道:“俄国的银行家也会加入到这个项目中来,而且中国人在和日本人的战斗中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力量。既然沙皇政府战前无法以远东的兵力压制住日本人,那么他们现在也同样压制不住中国人,除非沙皇政府把欧洲的力量调动到远东来。不过那样的话,只会让英国人下场干预,法国人也不会支持俄国这么干。
另外,据说中国人也正和美国人进行着同样内容的会谈,这样一来如果沙皇政府想要阻止各国对于满洲的投资,无疑就等于是直接同各国进行冲突了。上一次的远东战争,俄国已经吃过和各国敌对的亏了,这一次沙皇恐怕不会轻易下这样的赌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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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维尔德洛夫于是总结道:“在日、俄无法以武力击败革命委员会之后,革命委员会至少拿到了满洲地区一定的自主权力。而对于德、美两国来说,革命委员会给出的条件,已经让他们在商业上获得了足够的利润,这比自己直接管理的殖民地要省力的多。
因此只要革命委员会能够让他们一直获利下去,他们至少会给与革命委员会一定的帮助,而这正是日、俄难以下定决心一定要消灭革命委员会的最大担忧,因为他们之间互相忌惮,唯恐为人白做苦工。
只要革命委员会能够借助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尽快发展壮大无产阶级的力量,那么当前的地主和富农阶级迟早是要为我们的力量所压倒的,自然也就不用着急现在就忙着和他们斗争下去。”
捷尔任斯基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坚持,向着两人说道:“看起来我们的中国朋友再一次领先了我们,在河道转弯之前已经再一次把准了舵。那么我们接下来还是讨论一下,关于本次布拉格会议的问题吧…”
在捷尔任斯基忙着和同志们讨论布拉格会议时,美国驻哈尔滨领事馆内,几名美国人也正坐在小客厅内交谈着。这场交谈中的主角并不是驻哈尔滨的美国领事,而是美国财团的代表司戴德。
作为美国财团的代表,前美国国务院远东司司长司戴德听到满洲爆发革命,满洲的革命组织向美国企业界递交的合作建议消息时,起初是欣喜若狂的。
自满洲计划为日俄协议所阻止之后,加上排华法案引发的中国民间反美情绪,使得美国在中国的政商计划都遭受了重大打击,他这个中国专家在华尔街的地位也就直线下降了。
现在有这样一个中国地方势力向美国企业家提出合作意向,并且还能够和日本打的有来有回的,对于美国企业家和政府来说,这确实是一个意外之喜,而且还是双重之喜。
对于美国的企业家来说,革命委员会的示好,代表着美国商业在中国的恢复和满洲计划的重启,对于一个国内市场已经差不多开发完毕的工业国来说,中国显然是一个不可放弃的市场。更何况,革命委员会还给出了一个具体的投资计划,比之前美国商人漫无目的的寻找中国市场需求要可行的多。
而对于美国政府来说,革命委员会的出现,和其对于日本之间的对立,这正是美国在太平洋西岸所需要的合作伙伴。日俄战争虽然美国站在了日本这一边,但是对于日本在只有6艘战列舰的情况下就肆无忌惮地对拥有15艘战列舰的俄国发起了挑战的举动,还是让美国政府被震惊到了。
美国的精英们之后不止一次做出了最坏的设想:假如日本在巴拿马运河未完成前向美国发起挑战,那么他们将在太平洋沿岸登陆,占领加利福尼亚和华盛顿各州。
因为美国吞并夏威夷群岛并限制日本移民导致美日关系紧张时,罗斯福总统甚至下令远东舰队全部撤回本土,并敦促财政部长将储存于旧金山的国家储备黄金转移到丹佛。
对于此时的美国,虽然自称是两洋之国,但实际上还是一个大西洋国家,工业和商业重心及六大造船厂都在大西洋沿岸,位于太平洋沿岸的各州大多为农业州,并无多少防御力量。
美国“两洋海军”所需的30艘战列舰虽然陆续服役,但是面对英国、德国的疯狂造舰计划,美国海军部还是决定在巴拿马运河完工之前将战列舰队部署在大西洋。
不过海军部还是委托了海军军事学院对日本的战争潜力、动员和兵力投放能力进行了详细研究,于1911年3月完成了代号“橙色计划”的对日作战方案。
《橙色计划》假定日军不宣而战,对美国发动突然袭击,很快占领了菲律宾和关岛,并在美国主力舰队从大西洋赶到太平洋的3个月时间里动员10万兵力,进一步夺取并固守基斯卡岛—夏威夷群岛—东萨摩亚这一线的岛链,但不大可能占领美国本土。美国舰队可以选择北线、中线和南线横渡太平洋进行反击。
海军军事学院给出的结论是:一、除战列舰队外,美国对日作战的各项准备工作都不足;二、需要在夏威夷和关岛建立军事基地;三、如果战争开始时把舰队部署在太平洋,可以大大简化美军的战斗任务。
海军军事学院还给出了两种设想,其一是一个或一个以上的国家为了阻止日本这种独霸亚洲的政策,将在东亚大陆上的战争中阻止日本,从而使得日本无法对美国发起进攻。但是海军军事学院又认为,日英同盟和日俄协定使得美国在东亚大陆上找不到这样的国家。
不过现在革命委员会自动送上门来,又在和日本的作战中显示了具备对抗日本的能力,美国政府于是认为,也许革命委员会可以成为东亚大陆上那个牵制日本的力量,从而成为美国在太平洋西海岸的支柱。
只是美国资本家的天性,使得美国人不愿意在形势未明的时候投入太多,这使得在革命委员会形势最为危急的时候,双方并没有达成真正可以操作的协议。一开始作为美国财团和政府代表的司戴德,不仅想要从革命委员会手中获得满洲铁路的修筑权,还想连日本人手中的满铁也一并拿下,基本上要把满洲变为第二个檀香山了。
司戴德的贪婪自然没能得到革命委员会的回应,甚至于加快了革命委员会同德国资本家们的合作。随着日军从四平撤退,日中双方陷入了对峙阶段后,美国人在革命委员会这边就更得不到什么让步了。
司戴德不得不开始和同伴们商议,是否要重新和革命委员会进行谈判了。看着室内众人沉默不语的神情,开普兰不由开口说道:“想要完全控股东北交通银行,现在看来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锦瑷铁路的修建权,中国人也说的很清楚了,他们并不想惹出外交麻烦,因此只需要商业贷款。除了我们之外,俄国人和德国人也一样对此有兴趣。
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如果是一块类似于菲律宾群岛的海外殖民地,那么我们和革命委员会之间的谈判几乎不可能有结果。如果我们是需要一个太平洋西岸的支持者和商业伙伴,那么我们最好去掉那些政治性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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