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两人之间的争吵就要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地步时,梁廷栋突然出声叫停道:“好了,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是如何对付反革命分子,不是让你们针对委员会内部同志进行批评的。如果委员会的委员们觉得同志之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下一次我会专门召开委员会内部批评和自我批评的会议。
常委员,注意下你对同志提出意见的态度和语气。纪委员,委员会内部并没等级差别,正式委员和后补委员之间存在的差异是某些文件的传达范围和某些议题的投票权力。在这样的会议上,后补委员和正式委员拥有同等的发言和投票权力。我希望今后不要再听到,在委员会内论资排辈的话语,否则我就要提出警告了。”
虽然看起来梁廷栋对两名委员都进行了批评,但是大家都听的出来,梁廷栋针对纪委员的批评要严厉的多。梁廷栋的态度让各位委员意识到,今次这场会议如果不作出一个明确的表态,恐怕是难以过关了。
就在大家还在沉思的时候,协助梁廷栋处理军队后勤和地方警卫工作的革命卫队分队长邓觉民也终于表态道:“我认为常委员说的并不错,在当前情况下不对这些反革命分子进行严厉的打击,恐怕难以警告那些被他们蒙蔽的群众。
议事会这个机构和谘议局一样,过去都是替朝廷安抚地方人心的机构,里面的人员原本就是倾向于朝廷的地方有力人士。长春光复之后,这议事会就应该同谘议局一样解散了,在革命委员会的领导下,我实在不明白保留这样一个机构究竟有什么好处。
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议事会不仅没有为国民革命军提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反倒是在群众中大肆散布谣言,阻扰群众参加革命军或协助帮办革命军的军需物资。而他们对于我们的敌人倒是慷慨的很,不仅送去了大批粮食和生活物资,还有人偷偷往日本人居住区运输武器。
就从以上这些行动来看,这些人已经彻底成为了革命委员会的敌人,我们自然就应该用对待敌人的方式去对待他们。至于中央委员会的指令,我认为这是委员会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作出了这样克制的决定。我们应该按照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并向哈尔滨作出报告。”
听了邓觉民的发言,许多委员都感觉后背一凉。这位长春地区革命卫队的分队长虽然在长春呆了还不到半个月,但是经他手处决的敌特分子已经超过了100人。只是这位报给梁廷栋的处决名单据说超过了300人,还是梁廷栋手下留情才挽回了200多条人命。
虽说这些被处决的大多是过去长春城内出名的地痞恶棍和奸商,被处决的事由也清楚的记录在案了,但是这个时候大家反倒是开始同情起那些被处决的囚犯,而把邓觉民视为了洪水猛兽。这倒不是说他们真的同情那些被处决的囚犯,而是纯粹觉得一下杀了这么多人有伤天和,实质上也是担心日后自己或家人落在了邓觉民手里。
只不过革命卫队只服从于代表中央委员会的梁廷栋和自己的上级,他们这些地方上的革命委员会成员难以干涉革命卫队的行事,因此只好对以邓觉民为代表的革命卫队敬而远之而已。
如今这位站出来支持常荫槐,立刻让委员们分裂成了两派。一派担心继续反对下去会连自己都被牵涉进这滩浑水,因此改变了态度选择支持主席梁廷栋的主张。一派则担心革命卫队的插手,将会把事态扩大化,从而让他们的亲朋好友受到严厉的处罚,因此坚持要按照中央委员会的指示来办,对那些涉案绅商以教育为主,尽量不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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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这些义正言辞反对自己的委员们,梁廷栋在心里计算了下人数,发觉支持自己的委员居然还是少数派。他想了想便放弃了让众人进行表决的想法,转而说道:“这些反动分子依赖长春议事会互相沟通联络,谋划着颠覆革命的阴谋,因此这个组织自然是要立即查封的。
至于对议事会成员的处置,我看既不能轻易放纵,也不能打击面过宽。对于那些没有参与颠覆革命阴谋的成员,我们自然可以照着中央委员会的指示,以批评教育为主。但是对于那些阴谋勾结日本人颠覆革命的反动分子,我们也不能轻易放过,否则何以面对那些在前线流血牺牲的革命军将士。
我建议,组建一个专门的委员会甄别审讯这些人员。对于那些罪证确凿的反动分子应当进行严厉的镇压,以警告那些试图与革命委员会为敌的反革命分子。明天吴川主席将会前来长春视察,这个方案我会亲自向他进行陈述,各位委员可还有什么意见吗?”
当梁廷栋抬出了吴川的名字后,一干委员们顿时都闭上了嘴。在梁廷栋面前他们还能据理力争一下,但是在那位一手缔造了革命委员会的人物面前,他们可不希望给对方留下一个坏印象。
没有那位的存在,他们可坐不到现在的位置上。革命委员会现在连日本人都打败了,眼看着形势一片大好,谁不想再往上走走呢。亲朋好友再怎么好,也是不能同自己的大好前途相比的。
不过在沉默了半天之后,终于还是有委员吞吞吐吐的问道:“那么这个委员会该怎么组织?又该如何称呼它?甄别之后的人员交由谁来审判?”
梁廷栋看了众人一眼,便平静的说道:“我提议由邓觉民委员担任这个专门委员会的主席,林道三和纪成林两位委员担任他的副手。既然是为了对付反革命分子,这个委员会就叫做肃清反革命委员会好了。除了人民之外,我不觉得还需要交给什么人或法庭来审判。到时召开公开审判的大会,让委员会直接宣布罪状和惩罚建议,交给人民来决定好了。”
虽然委员们觉得这个什么公审有些过于儿戏了,但是想着这肃反委员会内好歹也不是邓觉民一人说了算,他们也就犹犹豫豫的接受了梁廷栋的决定。
于是接下去梁廷栋又出声说道:“关于处理议事会的事情就先到这里,那么我们接下来再说一说关于满铁居留地和满铁会社的事。
我们之前和日本驻长春领事馆达成了妥协,承诺只要日本居留民安分守己就保证他们的合法权利不受侵犯。但是这些日本人居然要求反动分子给他们提供武器,这显然已经破坏了我们和木部领事达成的协议。而且我们之前要求所有的日本药店交出吗啡药物,并关闭日本居留地内的鸦片馆,禁止毒品交易。但是日本人只交出了一部分吗啡和鸦片,并在私下通过帮会分子进行毒品交易。
所以我认为我们同木部领事达成的协议已经被破坏,这份协议已经难以继续下去了。为了防止日本人在长春进行破坏行动,我认为应当把日本居留地内没有正当工作的男子迁居到满铁守备队的临时营地当中,先将他们看管起来。
另外,革命委员会有必要对满铁附属地进行一次彻底的违禁品搜查,清缴所有武器和违禁品。并暂时接管长春-四平段的满铁管理机构。”
邓觉民立刻支持道:“我认为这事应当急办,今天之内必须完成。在明日吴川主席和调停小组到达长春之前,清除掉一切不安全的因素,这正是我们的责任。”
原本还想反对的委员们听到邓觉民这样说,立刻纷纷改口说道:“确实应该如此,要是在吴川主席和调停小组到达长春的时候发生点什么,那么我们可就罪莫大焉了。那些日本浪人平日没事尚且要动刀动枪的,若是明日看到主席到来,保不住会做点什么呢…”
这两条议题通过之后,梁廷栋很快就宣布了散会。邓觉民留到最后,看着周边没人之后方才对着梁廷栋请示道:“梁政委,那些逃兵都已经抓回来了,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梁廷栋收拾文件的手停顿了片刻,接着便恢复了动作道:“带头的主谋枪决,其他人发配到惩戒营去,在战争结束前不得赦免。”
邓觉民道:“是公开枪决还是…”
梁廷栋思考了片刻后回道:“刚胜利了一场,就不要打击士兵们的士气了。另外,我希望你严格检查车站周边地区,明日主席到来之后不要出什么岔子。”
邓觉民答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出了大门之后他便叫上了卫兵向革命卫队的驻地返回了。半个小时之后,数队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在穿着黑色皮衣的革命卫队成员的带领下进入了满铁附属地。
这些军警先把守住了附属地的各路口,然后便开始按照街道次序逐户搜查并甄别住户。革命卫队虽然并没有进入住户搜查,但一旦听到某个住户内传出了反抗的动静,他们就会立刻闯入进去,在一番殴打之后,或是让人自己走出来,或是让警察将人抬出来。
这些革命卫队成员大多是受过日本或俄国人压迫的铁路工人出身,因此对于外国人并没有什么好感,而能够负担住繁重体力活的铁路工人体质也相当不错。即便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军事训练,战斗力也比一般警察强多了。
哪怕反抗者是拿着太刀的日本浪人,也很快就被这些配合默契的革命卫队成员用棍棒给打晕过去了。而革命卫队拿出了这等粗暴手段之后,一开始还喧闹了一阵的日本人反而安静了下来,开始老实的接受警察的甄别了。
木部领事听到消息后立刻带着随员跑了出来,找到了带队的邓觉民进行抗议。只是邓觉民指了指街道上的押出来的日本人说道:“木部领事,先不遵守协议的可是你们。看看这些人,他们难道不应该呆在临时营地里的吗?还有地上的武器和违禁品又是怎么回事?你的同胞辜负了革命委员会给与的善意,自然也就享受不到优待了。”
看了一眼被中国警察驱赶出房子的日本人,木部方才阴沉着脸说道:“革命委员会没有权力这么做,这里是满铁附属地,是享受条约保护的地方。你们这么做是在挑衅国际条约体系,我一定会向北京公使团报告这件事的,你们将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木部似乎知道自己不可能从对方这里得到什么善意的回馈,丢下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去了。瞧着木部离去的背影,邓觉民往地上啐了一口,不以为然的自言自语道:“都他娘的辛亥年了,还想对着我们指手画脚,我倒真想看看什么叫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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