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满清终于向袁世凯妥协,任命袁为全权钦差大臣,统率湖北前线所有军队。袁世凯于当日抵达湖北孝感萧家港,督促北洋军向武汉革命军展开进攻。
28日中午,段祺瑞从南京赶到萧家港拜见袁世凯,随即被袁世凯任命为第二军军统。就在袁世凯拉着段祺瑞等北洋旧部叙旧时,冯国璋从关外发来的电报,向他通告了日本人失败的消息,而冯国璋也决定移师郑家屯左近,先同日本人分离开去。
袁世凯一目十行看完了幕僚送来的电报之后,随手就把电报折好塞入了袖袋之内,然后神情轻松的对着客厅内一干部将说道:“华甫在关外干的不错,只是他不喜和日本人共事,一心想要和我们这些老弟兄聚在一起干事。发电报过来跟我求情,想让其他人替他指挥第一军,他宁可跑来南边替我跑一跑腿。这华甫,可真够没志气的。”
底下的几名部将并没怀疑袁世凯的话语,一个个笑着附和道:“冯军统对于大人可真是忠心耿耿,为了来大人身边做事,连一军之统帅都不乐意做了。”
“我说,是不是冯军统已经把关外的革命党收拾的差不多了,接着又开始惦记上咱们南方平乱的功劳了?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可不答应。”
段祺瑞坐在一边微笑不语,只是等待着袁世凯接下来的交代。果然,袁世凯陪着众人哈哈大笑了数声,这才收敛了笑容说道:“好,闲话说罢了,咱们也开始谈谈正事了。
自八月十九日武昌新军发动叛乱以来,已经快18天过去了。在这期间,我多次劝谏朝廷要给这些叛军以回头的机会,毕竟这大清新军同室操戈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我国为了训练这些新军花费了大把的银子,结果训练出来还没有用于国事就开始自相残杀,说出去都是让洋人笑话。
只是我这一片肺腑,却给那些叛军民党当成了驴肝肺,他们不仅不肯放下武器向朝廷悔过,还公然侵占武汉三镇,一度扰乱了武汉三镇的百姓生活,汉口各租界的洋人也是惊骇莫名。
今日之前各部打的烂仗我就不计较了,但是今日之后还有人不遵军令擅自撤退者,就别怪我老袁不讲情面了。芝泉,你今晚给我赶去武汉接手部队,明日我要诸军都动起来,先把汉口给我拿下来。
明日这一仗,既是给那些叛军民党一个教训,也是向汉口的海外友人做个保证。那就是,我北洋军还是能够维持住中国的安定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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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祺瑞和厅内的北洋将领纷纷起身,向着袁世凯行礼呼喊道:“谨遵大人钧命,职等必为大人赴汤蹈火,绝无懈怠。”
待到段等将领出门,杨度方走到袁世凯身边,小声向他说道:“大人为何连芝泉也瞒下了,关外之事恐不能久藏,一旦芝泉从他处而不是从大人这边得知事情真相,恐其会对大人心生抱怨之意吧。”
袁世凯面色凝重的看着厅外的夜色,摆了摆手说道:“眼下的首要之务,是要让第二军放出胆子进攻,先在这些南方的民党身上找回一城,这样我们才好同他们继续谈一谈和平。至于芝泉这边,过几日我给他写封信解释下苦衷,也就过去了。
我倒是真没有想到,这北满的民党居然这么能打,连日本人都吃了这样一个大亏。不过这也倒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日本人肯定是放不下这个面子的,必然会兴师动众去报复北满的民党的。唯一可担忧的是,等到日本打赢了北满的民党之后,他们还肯不肯走。
以我国现在的状况,就算是能够平息了南北乱事,恐怕也是无法再对日本人要求些什么了。真希望,关外的民党能再让日本人吃个大亏,那么战后反倒是好同日本人谈判了。”
杨度听了袁世凯这话无以对,只能站在他身旁陪着他默默看着庭院内的夜幕发呆,不过片刻之后,袁世凯却又“嘿嘿”笑了数声。这令杨度很是惊奇,不免向其问之。
袁世凯依旧注目于庭院中的黑暗不动,口中却随意的回道:“我只是在想,日本人吃了这样一个大亏,连大岛义昌都督都被困在了公主岭,那些日本领事、公使什么的,今晚不知可还睡得着觉。真可惜我现在不在北京,不然我今晚一定要去拜访一下日本公使馆,去瞧一瞧热闹…”
杨度这下真是彻底无语,不过之前看了电报内容的沉重感,现在也已经不翼而飞了。他于是向着袁世凯拱手行礼道:“度突然想起还有些公文未批,就不陪大人观赏夜景了。”
袁世凯向他轻轻摆手,示意杨度自行离去。就在杨度倒退着离开时,却依稀听到袁世凯自言自语道:“吴川,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日本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虽然没有袁世凯预料的那般手忙脚乱,但也对于28日晚间收到的消息大感震惊,反复询问了奉天总领事落合谦太郎数次,方才确定了帝国在南满遇到了一次大挫败。
虽然他一度试图请求公使团对满洲事变表明态度,意图把北满的革命委员会打上秩序破坏者的标签,从而得到公使团对于日本在满洲自由行使武力的授权。
但是他的图谋在英国公使这边就被婉拒了,朱尔典严厉的告诫他,公使团并没有大规模干涉中国革命的计划,因此不会对于日本给出在中国自由行动的授权。
朱尔典还以个人身份告知伊集院彦吉,英国可以默认日本在南满地区维护自己利益的行动,但是日本不可越过列强所默认的日本势力范围,假设因此而引发日本同中国或俄国的全面战争,英国将不对日本承担盟友责任。
伊集院彦吉虽然也去找了法国公使,但是此前一直支持日本对中国采取强硬姿态的法国人,在听闻了日本在满洲的挫败之后,突然态度就变得暧昧了起来。法国公使暗示伊集院公使,一旦日俄发生冲突,法国只能站在俄国这边,因为法俄拥有的共同利益,要比法日的共同利益多的多。
美国公使对于找上门的伊集院公使提出了关于满洲门户开放的要求,在此前提条件下美国方才可能支持日本反对俄国独占满洲的行为。
俄国公使则对着伊集院公使重复了一遍上次公使团会议上的发言,这种敷衍的态度让伊集院意识到,俄国确实对于日本不怀好意。
至于剩下的其他列强,伊集院公使并没有前去拜访,这些列强对于满洲事务本就没有什么发言权,也不属于协约国体系,寻求他们的支持,无疑就是让日本远离协约国体系,这是他不能做的事。
奔跑了半个晚上一无所获的伊集院终于返回了东交民巷的日本公使馆,随即便将使馆武官青木宣纯少将和坂西利八郎中佐两人召来了自己的办公室。
在公使团内一向以文雅形象示人的伊集院,在和室昏暗的灯光下却显得有些苍老不堪,他也顾不得讲究什么礼仪,便劈头劈脸的向两位武官问道:“我想知道,从黄昏到现在,两位对于满洲事件的情报收集可有什么进展没有?为何护路军遭受如此败绩,我作为驻华公使却在最后才收到情报?陆军对于眼下的变局究竟有无对策?”
刚刚抵达北京不久的坂西利八郎中佐对于关外之事一无所知,在这样的场合上只能保持沉默。而青木宣纯少将虽然号称陆军中国通,其在中国断断续续居住了十五年,主要工作是担任北京公使馆武官,对于满清上层人士极为熟悉,但是对于关外突然冒出的革命委员会确实是所知不多。
而本次南满事变实际上是长州藩阀上层的想法,关东都督府、满铁负责具体计划的实施,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因为本次支那革命来的太过突然,陆军根本就没有准备过,只是看到有机可乘就想着出手占些便宜。
按照关东都督府某些参谋所言,不管是满清的政府军,还是支那革命党,他们正处于你死我活的战斗之中,在这样的局势下不会有什么疯子敢于招惹一个局外旁观者的怒火的。哪怕有人一时昏了头和日本护路军爆发了冲突,也一定会保持克制主动退却的,因为不管是哪一方都不可能是日本帝国的对手。
因此在关东都督府参谋科的作战方略里,日本护路军和支那革命党的冲突是螺旋上升的。也就是冲突-谈判,再冲突-再谈判,直到俄国人放弃对于支那革命党的支持,而支那革命党承认日本在南满的特殊利益,并接受日本扩大在南满和蒙古地区的利益为止。
在这样长时间的冲突-谈判过程中,陆军自然可以找到借口向满洲增兵,从而不断扩大在南满的兵力优势。这个作战大概方略,不管交给谁看都是极为正常且符合常理的。但是谁也没有料到,支那革命党真的发疯了,而跑去公主岭鼓舞士气并打算制造和支那革命党冲突的关东都督,现在却成为了一只瓮中之鳖。
就眼下这个局面来看,瞒着外交省独自行事的关东都督府和满铁应当负起全部责任来。但这样一来就会让长州藩阀承担起全部责任,对于本就不满于藩阀政治的国民和政党政治家而言,这将是打倒陆军中长州派最好的武器。青木少将虽然出身土佐藩,但他可不敢这么把长州派的密谋公开出来,这可是取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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