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和中这下算是明白了,吴川手中源源不断的军火和充足的经费是来自哪里了,而这些德国军官们为什么会隐藏身份为革命军训练士兵和搭建一个完整的指挥系统了。
不过即便是知道了这一事实,他也只能在心里叹上一口气,不再试图说些什么了。虽然为德国人向日本开战,这似乎很难向外界解释。但是即便是孙先生不也是满世界的找投资者推翻满清么,只是各国都不愿意搭理他而已,而日本虽然给过孙先生一点支持,可总是零敲碎打,完全不济什么事。
假设德国能够这样援助孙先生的话,估计孙先生也是要服从德国人的指令对日开战的,朱和中不由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因为长春城的入手,东北三省的革命形势显然将会变得更加有利于革命委员会,而三路军队南下最起码也能将四平、郑家屯以北及奉天东部地区纳入到革命委员会的统治。这样革命委员会统治的人口最起码也会扩张到500-1000万,而国民革命军也将迎来一个快速扩张的时期。
于是在两位德军少校的建议下,军事委员会进行了再一次改组,以应对国民革命军编制扩大后的诸项事务,也好让军事委员会更为方便指挥革命军各部队。
这一次改组,将原先的委员会办公室、参谋后勤部和政治部三个部门扩大成了,办公厅、参谋总部、后勤总部、政治部、科技装备部、军事训练及教育管理部、国防动员部、纪律检查委员会和审计科九个部门。一时间军事委员会倒是成为了革命委员会的第一大部门,同时也是革命委员会预算最为充足的一个部门。
当会议散会之后,朱和中等在了门口,等吴川同几位德国军官寒暄完毕出门,他才走了上去对吴川汇报道:“军事情报处的部门是搭好了,不过参谋部和军队里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领导这个部门。他们要么不明白什么是情报收集,难以胜任这个岗位;要么就是把情报处当成了古代的东厂,拒绝被调任。我看是不是从外部引进一个人过来?”
吴川楞了一下,便停下脚步看着他问道:“可靠吗?是什么来历?”
朱和中马上说道:“宾步程,德国柏林工科大学的留学生,学习机械工程的,和我一样都追随过孙先生。他比我早毕业,2年前就回国了,现在是粤汉铁路局工程师,我之前给他发了一封电报,希望他能过来东北一起干一番大事,没想到他就丢下工作跑来了。我觉得,他完全可以领导组建这样一个部门。”
吴川有些诧异的说道:“学机械工程的办情报处?这有些暴殄天物了吧?这样,明天一早你请他过来和我谈一谈,等我和他谈过之后再说。”
直到走进了吴川居住办公的小院内,宾步程还是一直摇着头对朱和中说道:“子英,我来不是想要向你要官做的,我是真的想要做点关于机械方面的工作。我们偌大一个国家,可是连一台机器都不能自己生产,这实在是太过悲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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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一样都去过柏林,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德国之所以强大,不是在于是否立宪,而是德国那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工厂。这什么军事情报处我实在是干不了,你不如让我去军工厂修理机器吧,这个我肯定能够干好。”
对于面前这位前辈的要求,朱和中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觉得自己还真是好心办了坏事。在他看来,这军事情报处今后必然会是一个极为有力的部门,因此让自己相熟知道底细的人负责这一块,也就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幺蛾子了。
自从昨日革命军攻下长春和武昌起义的消息传来,革命委员会的行情一时就看涨了起来。之前虽然革命委员会打下了哈尔滨,把那些本地官吏都逮捕了起来,然后颁发了革命委员会的市场规范公告。但是那些哈尔滨的中国商人们却并不怎么理睬革命委员会的公告,总是要求照着老规矩办,哪怕革命委员会派出人员上门劝说也是如此。
但是随着昨日这些消息的传开,这些市面上的商号就立刻自发的照着革命委员会颁发的市场行为规范开始整改了。原本对于革命委员会敬而远之的哈尔滨商会头面人物,这下也跑来向革命委员会所在的道署衙门问长问短,打听有没有报效革命的机会。更有一些哈尔滨咨议局的议员们,专程跑来革命委员会递交请愿书,认为应当召开议会,早定共和。
一时之间,原本还被这些绅商大户认为难以成事,恐为王者前驱的革命委员会,突然就脱离了草台班子无人问津的状态,成为了真正被人依靠的政权。在这样的微妙局势下,革命委员会的成员们自然是各个振奋,认为革命成功在即,大家是不是该分一分胜利果实了?
朱和中原本也是有点这样的心态,虽然吴川之前每次开会都三番四次的重申,推翻满清王朝并不是革命的结束而是革命的开始,之后大家要准备投身于更为艰难的国家建设当中去。但同满是担忧的吴川相比,大多数委员还是极为乐观的。
比如同盟会出身的一些委员就认为,建设国家怎么可能会比打倒满清朝廷困难?以中国的历史来看,只要理顺了政治上的关系,那么接下来只要宽养民力,中国经济就能慢慢恢复起来。除了蒙元之外,还没有一个新王朝在一开始就走下坡路的。
当然,这样的话委员们是不敢当着吴川的面说的,不过吴川也无法让他们扭转这样的认识。只是昨日朱和中参加过了军事顾问团组织的秘密会议之后,便不得不放弃了革命即将胜利的念头。一旦和日本开战,革命委员会能够退回北满固守就算不错了,那里还轮得到他们进关去接手革命的胜利果实。
只是朱和中虽然大感沮丧,却也知道自己是无法反对这一计划的。假设这只是吴川的想法,他倒还可以试着去劝说,他相信吴川自己也未必会想要这样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毕竟对于一个能够打败俄国的东亚列强,就算是统一着全国的满清都无法想象能够战胜,更何况是连东三省都没有占完全的革命委员会。
他只能相信,吴川应当还会有着什么后手。毕竟这位革命委员会的主席都能把俄国人指挥的团团转了,没有中东铁路管理局的配合,革命委员会也不可能轻易的夺下大半个北满。假设有俄、德两国在身后支持,这场战争倒也不是没得打,若是再有什么后手在后,那还真有可能上演一场奇迹。
作为一名见识广博的留学生,朱和中自然明白向列强妥协后入关建立新民国,和打败了其中一位列强后再问鼎天下,对于新政权来说简直是天壤之别。前者虽然能够轻易的推到旧王朝建立一个新政权,但却未必能够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即便是各列强也不会因为这样的新政府而放弃自己在华的任何利益。
这样一来,除非新政府在日后能够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施政才能,否则休想获得各省的尊重,甚至于连权威也未必及得上被打倒的旧王朝。毕竟革命到了今日,没人不会以为满清会倒下,因此即便有人打倒了清王朝,功劳也不会全然放在其身上,大家会觉得自己也能办到。
而唯有在入关之前击败了一个列强,收回了一部分失去的权利,对于中国各省来说才真是众望所归。大家起来革命的目的,不就是因为满清无法守护中国之利益了么。当然,直到现在为止,除了革命委员会提出了反帝反封建的口号,声称要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之外,其他革命党人都未能提出这样的口号。
即便是拿卖国责难满清的同盟会,真正到了起义的时候,也决口不提关于废除不平等条约的事项。为人所不能,自然也就能够折服各省人心,从而让天下人知道革命委员会和旧王朝终究是不一样的。
朱和中虽然从理智上觉得这一仗不应该打,但是从情感上来说,他是支持打这一仗的。毕竟这一仗要是打赢了,天下再无难事。而在俄、德两国支持下的对日开战,也是中国从来没有过的机遇。
至于那些亲日委员们所倡导的日中携手对抗白种人的说法,朱和中是嗤之以鼻的。若是日本真的想要扶持中国对抗欧美列强,又为何要强迫中国出让南满铁路等各项权益呢?在这一点上,他还是认同吴川的判断的。日本作为一个后发的帝国主义,必然是要通过吞噬中国的血肉成长起来的,因此对于中国来说日本才是现在和将来的首要敌人。
朱和中一边走上了木廊拉开了小楼的正门,一边对着身后的宾步程安抚道:“好,好,什么都等你和吴主席见完再说。吴主席只说要见一见你,并没说立刻就任命你做军事情报处的处长啊,你也别想太多了…”
宾步程这才住了口,快步跟了上去,走进了有些昏暗的玄关内。皮鞋踏在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很快就有卫兵将两人拦了下来,然后将他们引去了一楼的餐厅内。
正享用着早餐的吴川看到两人后便招呼道:“你们来的这么早,想必也没用餐,那就一起用点。我们边吃边聊,云荣添两副碗筷。”
宾步程看了一眼餐桌,发觉吴川面前也就一碗白粥、一碟小菜和两只馅饼,倒是一点都不西化,这倒是满合他胃口的。好些留学生从国外回来,没学到什么本事,倒是食必牛奶面包,说话必带几句洋文,似乎不这样就不足以彰显自己的身份是的。
宾步程出声感谢了一句,便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一边喝着白粥,一边同吴川聊起了自己。这种自来熟的表现,倒是让朱和中楞了好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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